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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經過三個小時的夜爬,我們登上了游仙臺。游仙臺也是黑夜與白天的交界點,因為到達那里時,天亮了。
在游仙臺看日出時,天光也逐漸從昏暗轉向光明,我們也逐漸看清了,我們要爬的那座三清山。那山就如一個巨大的盆景,座座挺拔,峰峰嶙峋。只是這盆景真是太大了,要用整個云天拿來映襯。這時間里,曙光初現,漫山的花崗巖石壁,被染上層層的赭紅,輝煌燦爛,壯美無比。
?“快看,快看,那座山,就是那座山像不像只老鷹”, 黃興奮地指著那些山。
“說鯤鵬多好。”
“還是你有學問,就像只大鵬鳥”,是的,那山真就像只振翅欲飛的大鵬,只是它要背負著群山起飛嗎?
“還有那里,那像不像只伸著頭的烏龜。文化人,烏龜你們那里怎么稱呼?”
“我們一般叫王八。”
“哈,你們太搞笑了,你說說它要爬到哪去?”
“估計是找蛋去了。”
“哼,沒正經。”
那山真是得要在日出前后看的,那里的一座座孤峰,形成了一個個的剪影,真的就那么的惟妙惟肖。黃孩子般展開著它的想象力,亢奮地尋找著。快看那里,那里還有一匹犀牛,挺著尖尖的角,快要把天給捅破了。還有,還有,你看那里,那是一個道士嗎?他在修行呢?
那確是一個道士,獨坐孤峰,畢覽乾坤,難道他只為群山白云說法……呵呵,三清山的造化,一定是被他先發現的。
三清山開篇的景色便是如此神奇,不要再為沒有看到日出而遺憾了。
“Let's go”,黃說,“趕緊上路吧……”。
02
三清山素有“東險西奇、北秀南絕”之說,而由南部梯云嶺上山,游仙臺,便是東西兩線的分野。從這里進山,向東可以進入南清園景區,向西則是西海岸棧道。
昨天我們向旅社老板請教路線時,他強烈建議我們從西海走起,只是因為要去玉清臺看日出才作罷。如今太陽既然已經出來了,我們就不妨重新規劃下路線,尊重一回老鄉的意見,也不枉費人家的一片心意,我笑著說,黃笑著應。
我們在游仙臺上吃過早餐,便有坐纜車的游人陸續上山了。要出發時,又上來了三個女孩子,黃說昨天找住宿時見過她們,便熱情地招呼,“美女,美女”。女孩子們也彎著腰、拄著登山杖,滑稽地做出雙倍疲憊的樣子來回應黃的招呼。她們把我們認作先上山的前輩,向我們打聽玉清臺,我指了指已大亮的天,玩笑地和她們說,“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太陽公公應該已經上班了”。
她們便又為下一步行程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了起來,直到我們出發,依然沒有得出個結果來。走過她們身邊時,黃抿嘴笑著悄聲說,“昨天見到她們,就覺得像三只小麻雀,總是嘰嘰喳喳的”。
去到西海岸棧道,先上瀏霞臺,稍事駐足下來時,寂靜的山路上便又聽到了熟悉的嘰嘰喳喳,三只小麻雀也歡快地飛來了,自此我們便結伴而行。
03
西海岸是三清山后開辟的景區,2002年,三清山風景名勝區管理委員會,耗時五個月,在高聳突兀的玉虛峰西側峭壁間,修了一條長達三千六百米的高空棧道。棧道隨著石壁的突起凹陷,而蛇形逶迤,人們行走其間,西海群峰的高山深壑,便如徐徐拉動的畫卷般展現在了眼前。
窄窄道旁的巖壁上,時而會與石牌提示著對面峰巒的意象,或是猴王觀寶,或是觀音送子,再或是老狼抱石、將軍頂盔。每次看到石牌,總會引來大家一份揣摩,只是沒有導游指點,而西海諸峰又是各個身姿奇異,讓人不由得天馬行空、隨心所欲起來,而石牌的提示卻也變成了一個個謎語,只不同的是,我們知道了謎底,卻不知道謎面在哪個山頭。
“不費心,不費心了,我們來給這些山自己取名字吧”,我建議說,“你們看,前邊再前邊中間的那座像什么?像不像水煮魚頭”。
“我看啊,更像頭撅著嘴的小豬”,黃調皮地反駁。
“像小豬,咱說的是一座山嗎”?我認真地疑惑著。
“就是,就是”,黃俊俏青春的面龐上,閃過一絲壞笑,擦身而過時,仍不忘任性地補上一句,“就是那一座”。經過這將近四個小時的跋涉,我們無可挽回地熟悉了,就仿佛已經認識了許久時間,大家有了老友般的親昵,盡管我對她的了解依舊支離破碎,但只這旅行中的一天,我們又怎么能認識一個完整的人呢。
“撅著嘴的小豬,您該不會把它和米老鼠搞混了吧”,我調侃著,大家都笑了。
反正那山就是那么奇異,隨你去想象,其實又何必在乎它像什么,有著什么樣的傳說呢,它站在那里就已經是種神奇了。
它是山,是我們夢想穿越到千萬年前,再或是千萬年后的真實。
04
三個女孩子就如三個閨蜜,她們也保持著閨蜜該有的親昵屬性,一路逗鬧打趣著,相互挖苦個不停,她們的內心似蘊藏著永不枯竭的活力,并把它變成俏皮的語言,接力般地鏈接著,一刻也不停歇。
我和黃說,真是羨慕她們,青春、朝氣。而與她們相比,黃雖長不過幾歲,但卻要成熟一些,多有些女人的氣質。她時常會卷在女孩子們的語言鏈條里看著她們開心地笑著,但不經意間也總能發現她注視風景時,空茫而惆悵的眼神。我那時就想,她這次出游,應該不像她開始所說的那樣瀟灑,但那是她的領地,在那里,我依然只是陌生人。
西海岸的漫游,是輕松而快樂的,我們隨著道路蜿蜒,面前的風景長卷,也拖動著卷軸徐徐展開。那是一幅波瀾壯闊,大氣磅礴的畫卷,在那幅畫卷面里,西海群山,千峰競秀,萬壑爭奇,那些山的姿色樣貌都是不一樣的,但卻各個都有自己的看點。
自然億萬年的造化,便是筆力最為雄勁的丹青高手,它隨心潑墨書寫,便生動得不得了。只是可惜了這個日子,正是秋高之時,若是春日,可在這里看到漫山的杜鵑花開,黃說江西大山里的映山紅是不可不看的,色彩燦爛得讓你眼饞;若再是夏日里,西海又是看云海的好地方,西海岸便是云海之岸,縹緲迷離,飛舞流觴,那定是更迷人的。
只這秋日,云淡天青,雖洞徹千里,看清了座座奇秀的峰,但真切中總略略少了些流動的韻味。不過,也該知足了,山的四季,是山四時的等候,怎能奢望一次便打包全部將它帶走呢?留著點兒也好,總要有個再來的念想才是吧,誰讓那山那樣的美麗呢。
2005年,《中國國家地理》雜志評選三清山為“中國最美的五大峰林”之一;
2008年,世界遺產委員會大會審議通過,將三清山列入《世界自然遺產名錄》;
2012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將三清山列入《世界地質公園名錄》。
05
走出西海岸棧道,前邊是一個密林掩映的山谷,這里道路多了起來,黃說好久沒聽到嘰嘰喳喳了,才發現與那三姐妹走散了。
前方可見一潭凈水,就便到了涵星池。
涵星池居三清宮之右,屬八卦中的“兌”位,《易經》中又有“虎向水迫生”之說,話說得有些玄奧,我翻譯成大家都聽得懂的語言就是,“左青龍右白虎”中的“右虎”。雖這大白話如今說來總與青幫少不了瓜葛,但青幫所神往的境界,或正與我們文明的某一重要組成部分殊途同歸的。
三清山,自古便有“天下無雙福地”、“江南第一仙峰”的美譽,它是座道教名山。“三清”的原意,是指道教的最高境界玉清、上清和太清,他們分別被賦予到了三清山的三座高峰——玉京峰、玉虛峰和玉華峰上,它們就仿如三尊大神比肩而坐,俯瞰著蒼生。
相傳東晉時期,葛云、葛洪就曾來此山中煉丹。關于煉丹,道教講究內丹和外丹。早期修仙以煉外丹為主,而世稱“小仙翁”的葛洪也是我國古代最早玩煉丹的那波人中的天花板了。他遵循“游于名山”而成“地仙”的原則入山修道,當然葛神仙走過的仙山應是不少的,三清山也只能算是其中之一吧。
當還不了解道教哲學的年歲,最早聽聞葛洪是在化學課堂上,他是我國古代史上的一位偉大的化學家。只是人家“小仙翁”來此清幽秀麗之地,是為修仙而來的,對他來講煉丹是成仙的一條重要途徑,人家是在成仙的路上,順便點亮了一棵科技樹。不過這個神仙“實驗室”,確也成就了三清山與道教最早淵源。
而后到唐末僖宗年間,信州太守王鑒奉旨撫民來到這里,見此處風光旖旎,景色清幽甚是喜歡,卸任后便攜帶家眷歸隱于此。宋時,王鑒后人捐資興建道觀,“三清福地”便從此香火旺盛、綿延不息。
游過涵星池、清華池和凈衣池,過流霞橋,在前方的松柏林間,可見一座綠瓦重檐的道觀,這就是三清宮了,這里也是三清山為道教名山的集粹之地。
我和黃說,“很是羨慕古時云游四方的出家人,有理想,有追求,相中可心的山水,就劃為了自己的凈土”。
“你走的地方多,不也一樣可以嗎”。黃笑嘻嘻笑地回答。
“那是不一樣的,人家心存高遠,可以成仙,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我們是慕名而來的,雖也有一份虔誠,但不買了門票,是哪座山頭都不讓上的。”
“也可以呀,快去燒支香,保不齊哪里還給你留著神仙位置呢。”
“不了不了,心中的爛事情太多,一件一件地說完,怕被他們舉報,直接被天庭派**出**所抓走了。”
“呸呸呸,我媽說,寺廟前可不能亂說話……你說得,我都不敢進去了。”
“是心里有鬼嗎”?我笑著調侃她。
“才不是,就是有點累了。”
06
不過既然已經到了大門口,還是應該看看這座古跡的,最終黃還是被我連拉帶拽著進了三清宮。
三清宮始建于宋,重建于明,因奉三清尊神而得名。別看門前游人如織,進到觀內的游客卻是寥寥了。在最里邊的庭院里,一張木桌子后坐著一位長須的黑衣道士,見終于有游人來了,道士老遠便向我們招手,聲音洪亮地說,“來來二位,我為你們說說”。
“好啊,好啊,來聽聽道長講什么”,我嬉笑著牽著黃的袖子就要過去。
“聽他亂說什么,他是算命的”,黃的臉一下子紅了,驚惶地掙脫我的拉扯悄聲說,“要聽你去聽,我在門口等你”,說完便像只慌張的小鹿一般,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您看真抱歉,二位跑了一個”,我尷尬地向那位道士作揖,但也就此止步沒敢過去。
我又在那座宮觀里轉了一圈,拍了幾張照片,才走出山門,黃就背坐在山門前的石臺階上,我過去坐在旁邊,點上一根煙。
“這么快就說完了,您也沒多少事呀。”
“說好倆人的,只去一個,人家沒法算。”
“太壞了,真應該被天庭派**出**所抓走。”
“那又能見面,很意外吧。”
“是夠意外的,這兩天”,這個愛笑的姑娘艱難地憋著她的笑,我說別憋傷了自己,她就把臉又扭向一旁,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我默默地抽著煙,吐著煙,看著遠山,我能感受到身旁緊貼著我的溫存,和那一絲絲顫抖的悸動,但對我來講那絲如撥弦般的悸動卻遠在天邊。
07
失蹤許久的三姐妹又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大家又見面了甚是歡喜。那三個女孩子是上饒師范學院學中文的,她們之所以愛爭論,用她們的話說那是“理越辨越明”。
她們管我叫京哥,因為我來自北京,她們直言本想叫我“北哥”,但覺得那個發音跟一種不正經的藥名太接近了,容易歧義。我說,“別叫八哥兒就好”,一個女孩說,“那就被我鷹姐叼走了”。
對了,黃來自鷹潭,她們就管她叫“鷹姐”,老霸氣了。盡管黃總在說她大學畢業沒幾年,“那也得叫姐呀”,我批評黃,“差距小,要不就叫小姐吧,不過大家都是小姐呀,您還得是小姐中的姐,小姐姐,逃不過的,認命吧”。那怎么稱呼她們呢,黃私下里解氣地叫她們“小麻雀ABC”,我也覺得這個稱呼挺合適的,反正我們叫別人的外號,是不用征得當事人的同意的。
小麻雀們又開始嘰嘰喳喳地討論下一個目的地了。
“一位偉人說過”,我大聲發言,暫時阻斷了她們的爭論,“人生短暫,不要把時間都浪費在爭論上,重要的是行動,所以你們急需個領導。”
“哪個偉人說的”?一只麻雀不服氣。
“一位姓黃的偉人”,我隨口答道。
“黃仁宇?”
“黃宗羲”?真不愧是學中文的,打岔都滿滿知識點。
“他唬人呢”,這仨姑娘還不知道面前的姐姐姓黃,因而胡亂猜了起來。而黃抱著腿坐在高一些的石臺階上,臉埋在膝蓋上,止不住地笑。
“黃不拉幾斯基說的,這不重要,諸位……這不重要,這位同志別笑了,認真聽領導講話”,我用手扒拉了一下身旁的黃。
“為什么你是領導?”
“我個最高呀。”
“她笑什么呢?”
“被廟里選去做七仙女了。”
“黃什么斯基?”
……
又一場爭論的鏈條就要啟動了,我猛然站起身來,以力排眾議之勢大手一揮地說,“同志們,領導的決定出來了……下一個目標玉京峰……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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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云行筆記,在此潛心打造屬于自己的《文化苦旅》,讓我們來一次,有文字感的旅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