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生活

鄭重申明:文章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親愛的生活:

見字如面,展信安。

原諒我向你撒了謊,我大聲地對世界說我不愛你,我變賣了令我沉醉的相機、膠片掃描儀,我在昏昏沉沉的酒桌上,大罵你就是個惡棍。怒斥你無情地奪走了我的快樂,擊碎了我的驕傲,讓我在一日復一日的三餐平淡里,成為一條不知明日的咸魚。

我痛罵著你,怨恨著你,以自我的消極報復著你,但你卻總是默默無言,以時空的行進,觀察著我,記錄著我,陪伴著我。

你從來不講太多話的,對嗎?因為你知道人類的語言可以很豐盛,但在最需要的緊要關頭,卻往往最蒼白。那些張狂的詩句,那些不羈的言語,不能表達你凌駕于自我之上的哲學。

所以我才是個惡棍。

我抓住了你不能說話的弱點,以高亢的姿態、可笑的思想,去抨擊你的無言。現在我知道了,你不是不能說話,你只是不沉溺于說話。

在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歲月里,你講的話已經太多了,對嗎?

從我呱呱落地的第一聲啼哭,到我背上書包初入校園,從我背井離鄉開始求學,到我懵懵懂懂步入職場,你沒有說過一句話,但卻以時間的輪轉,為我演奏著不可重復的故事。

親情、愛情、友情等等的情感,在你的沉默里繾綣,我感知到了你的美好,也深深厭惡你的邪惡。你不說話,就足以勾起我愛恨情仇的慨嘆,過往的,現在的,未來的,通通在我眼前上演,我閉上眼,以為它們能煙消云散,但你是個慈愛的母親,也是個苛刻的父親。

我知道,是你在讓我體味的幸福的同時,也深覺喘不過來氣的壓抑。

這便是我痛恨你的源頭。

你給我至真至善的純粹,也給我人間百態的復雜,你給我幸福快樂的瞬間,也給我自我懷疑的永恒。

有多少次,我想與你揮劍對峙,你為何在給我那么多好的一面里,還夾雜著讓我苦痛掙扎的“不好”?

你到底是天使,還是魔鬼?!

可我必須承認,即使如此,在我澎湃的深處,還是深深愛著你的。

你是如此迷人,在我夜晚沉沉入睡的時候,你在夢里為我重建一片希望的凈土;在我白日里繁忙勞碌的時候,你用自然洗滌我染塵的靈魂。

我在螺旋式的上升里,進進退退,期待著迎來一場涅槃,你望著我,生而赴死,死而復生,卻不悲不喜。我知道,這是你能給予的最大的關懷。你向來不以我的貪嗔癡為轉移,你只是自由地、豪邁地做著自己。

我想看清你,但我越靠近你,你便越模糊,我又試著遠離你,但我離不開你。

你的眸子,你的面龐,是巨大的,我懼怕這巨大,卻也想探索這巨大。

我想你是吸引我的,在那點點滴滴閃光的瞬間。

今晨的上班路上,一位英勇的女士,在目睹了一起手機偷竊時,當街大聲呼喊,在面對小偷亮出明晃晃的匕首時,她仍無所畏懼,大喊報警。

我想這便是你迷人的地方。

你寬恕罪惡在你身上流淌,但也鼓勵正義的審判,你從不以粗暴單一的道德評判什么,只是靜靜演繹著。

有人愛你,有人恨你,有人辱罵你,有人敬仰你,但你又是如何的呢?你從來不露痕跡,無人知曉你的全部。

我只是在盛大的時刻里,才能體味到你的存在。成功,歡喜,悲傷,墮落,我用飽滿的情緒在你的肌膚上,一刀一刀地鐫刻,在你的思想里浸染上我的血淚。

我以為我的熱烈能激發你的回應,可你仍舊沉默著向前。我想要尋找你的蹤跡,去到世界之顛,俯瞰你的足跡,去到深海之底,追尋你的身影。

我羞恥于我的愚笨,我沒有找到你,我翻遍了整個世界,只在奔波的旅途中看見了自己。

我想你是智慧的。你故意讓我看見自己的模樣,讓我不至于迷失。

我想你是仁慈的。你故意讓我走入天地交融的境地,讓我與宇宙融為一體。

可我是多么遲鈍,我竟然還敢在世界的彼岸,大放厥詞,說我不曾愛過你。

那些孩提時代的喃喃自語,那些車水馬龍的萬物喧囂,那些自然澎湃的波濤洶涌,都在慈愛地偷笑,笑我的稚嫩和自負。

我想我也是個小偷,我偷走了你的激流,卻不愿意撐起你的險灘,我偷走了你的泉水,卻不愿意帶走跛足的泥沙,我如此貪婪,卻還怨恨你的博大,我如此狹隘,卻還憎惡你的包容。

而如今,我坐在思緒的心弦上,寫下這不知廉恥的話,我想輕輕地寫下那最珍貴的詞句,那激蕩著所有情懷的最美麗的字眼:

我愛你!

親愛的生活,請允許我把這當作我最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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