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續
卓王孫備齊所需,邀司馬相如入席。司馬相如起身向琴位走去,我這才窺見全貌,這位司馬公子身長八尺,一身白衣襲身似臨風玉樹,風度翩翩,氣度不華。
作為一個擅琴的人,在他起手的那一霎那,我便知,他絕對是一位琴藝大家。我屏氣凝神,開始靜靜聆聽。
一聲弦吟,他開始了此次的演奏。那是一首我從未聽過的曲子,時而婉轉低吟,時而激昂高亢,時而柔情似水,時而氣勢磅礴,曲調跌宕起伏間,伴隨著他的吟唱,讓人感受到曲中內含的情感是那樣的熱烈奔放而又深摯纏綿。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注】
一曲畢,余音繞梁,不絕于耳,在座賓客無不沉醉在其才華橫溢的作曲和高超的琴藝之中,久久無法回神。
而我躲在一旁聆聽,不知不覺已潸然淚下。
我聽得出來,也或許只有我聽得出,那首琴曲蘊含著怎樣濃烈而又復雜的情感啊。
琴由心生,他是借由琴音在對我訴說,述說他那刻骨銘心的思念,迫切的求愛之意,還有求而不得的焦慮。
高山流水遇知音,我也一直苦苦追尋著,然而知音難覓,遍尋不見。原以為這個世上不會存在這么一個人,沒想到就在今晚,就在此時,讓我遇見了他,而他還如此的深愛著我。
我已無心于接下來的宴會,帶著小桃,我默默的回到了閨房。將小桃遣了出去,我靜靜的坐于案前。
腦海中思緒萬千,“我該如何回應他的這一片深情啊?”
“即使我想回應,可是我一介新喪夫的婦人,又如何配得起這樣才華橫溢,卓爾不群的人?”
“若我能和他在一起,父親能同意嗎?而世人又將怎樣看待我們這段感情呢?”
心情變得異常復雜,一方面那種覓得知音,遇到良緣的欣喜還殘存于心,一方面卻又恐懼于家人的反對,世俗的眼光。
“我該怎么辦?”我喃喃的問自己。
繁雜的思緒讓我只能疲憊的閉上眼,再度睜開眼時,一眼就看到掛于墻上的我今天寫的那幅字。不同于平常女兒家所寫字體的溫婉柔順,有著一份傲骨與灑脫,更添了一份男兒的剛毅。
“我本不是那么優柔寡斷的人啊,上一次的婚姻我聽從了父親的安排,而這一次我要自己去把握。”眼神漸漸變得剛毅了起來。
“父親必不會同意,世俗必不能接受,可那又怎樣,知音難覓,真愛難尋,我既已遇到,就不能再錯過。”握緊了雙手,“我必不能讓自己此生留有遺憾。”
喚了小桃進來,吩咐她出去打聽司馬相如的下榻之地。小桃未覺異常,領命而出。
不多時,便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司馬相如明日便會起身回成都了,而今晚是唯一的機會了。
我命小桃送去書信,邀公子今晚一敘。小桃聽聞此事,驚嚇不已,“小姐,這可是有損清譽之事啊,你考慮清楚啊?”
“小桃,我已然決定了。命中注定我會遇見他,為他動了心,那么我就不該讓自己留有遺憾。”我堅定的說道。
這么多年,小桃一直陪伴在我身邊,她是最了解我的人。看著我的神情,她知道,我確實是下定了決心。
“好吧,小姐,既然你決定了,小桃會盡全力幫助你的。”
很快,小桃帶回來了司馬相如的回信,“靜候小姐芳駕。”
按奈下激動的心情,我靜靜地等待著夜幕的降臨。
未完待續......
【注】科普知識:這首詞名為《鳳求凰》,本有兩篇,此文只沿用其中一篇。這首詞傳說是司馬相如在當日所歌,但因《史記》未載此辭,到陳朝徐陵編《玉臺新詠》始見收錄,并加序說明,唐《藝文類聚》、宋《樂府詩集》等書亦收載,故近人或疑乃兩漢琴工假托司馬相如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