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一行人魚貫而入，徑直走進第三開標廳，在前排坐下。投標代表們緊跟著在后排陸續坐下。招標公司代表、采購中心代表、公證處的公證員一起主持了開標儀式，然后請投標代表上前檢查標書的密封狀況。登記表上的第一家外地公司因為密封條沒蓋章而被廢標。在唱標環節，另一家外地公司因為沒有準備單獨的報價文件而被廢標，它的銷售經理上前申辯，被保安請出了開標室。
第三個環節是資格審核，經過十幾分鐘的評審，招標公司的代表出面宣布：第三家外地投標人因為缺少檢察院出具的無行賄證明而廢標，孫易之準備的那一家外地投標人也廢標了，理由是醫療器械注冊證的復印件模糊看不清楚，現場就只剩下四家投標人還有資格參與價格標評分，并進入下一個環節——商務技術標的評分，最后將各投標人的價格分與商務技術分相加，按總分高低的名次依次排出三家中標候選人。
招標公司熊經理隨即公布了價格分，黃文海第一，趙義杉第二，陳新平第三，陳新平的小舅子第四。
陳新平坐不住了，拿起手機悄悄走出第三開標室。孫易之也漫不經心的跟了出去，一邊給趙義杉發了一個短信，把價格標的結果簡明扼要的告訴了他，一邊搜尋著洗手間的方向，然后就看到了陳新平站在拐角處背對著他，用手捂著手機話筒在打電話。他又給趙義杉發了一個信息“陳正在通話”，然后在大廳里繞了一圈，找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來，一邊假裝看手機，一邊用眼睛的余光遠遠觀察著陳新平來回踱著步。
墻上的時鐘不緊不慢走著，大廳里很安靜，這種按部就班的安靜仿佛凝滯了時間，讓分針隔很久才肯動一下，工作人員們坐在窗口里盯著電腦屏幕一動不動，還有些人低頭盯著手機屏幕，或者歪著腦袋打著瞌睡，陳新平也不再走來走去，靠在門廊上出神。
時間在一點一滴中流逝，孫易之索性不再看那個大鐘，也不再看手表和手機，他試著清空大腦什么都不去想，大腦卻停不下來，無時無刻不在猜想著評標室里面正在發生的種種可能。商務技術標由五名專家在電腦上共同打分，最后取平均分，其中兩名代表由醫院在內部專家庫指定，常毅的專家名額是固定且不可動搖的，謝志勇本來沒有機會參與打分，但這次新建ICU的韓主任尚在省人民醫院進修，所以他就代替了臨床主任的專家角色。另外三名由采購中心在開標前抽簽決定，分別是市中醫院設備科長、市第四人民醫院設備科長、市第七人民醫院采購中心主任，他們與常毅的私人交情更深一些，但謝志勇才是院方正式的代表，估計他們也不能完全不顧及他的情面。慶幸的是汪強并不在里面，否則形勢就只能一邊倒了……
正當孫易之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汪強快步走進招標大廳，后面跟著亦步亦趨的趙義杉。陳新平早就站直了身子，臉上露出笑容，汪強似乎沒有看到他，徑直穿過大廳，走到評標室門口，趙義杉幫他把門推開，等他進去之后，又把門給拉上，然后輕輕舒了一口氣，慢悠悠走到第三開標室門口，把趙希奚叫了出來。
孫易之跟趙希奚之前通過電話，就在兩小時前相遇之時，由于某種說不清楚的直覺，產生了一剎那電光火石般的心理感應，便相互多看了對方一眼。他在當時就馬上反應過來，這個姑娘應該是趙義杉公司的人，隨后在登記表上，他確認了自己的判斷，并記住了她的名字：趙希奚。
評標室的門打開了，里面的人簇擁著汪強，說笑著徑直走向大門。還在等候消息的人一齊湊向熊經理，熊經理便主動大聲說道：招標結束了，中標結果會在網上公示，公示結束之后，保證金會及時退到各位公司賬戶上，大家可以回去了。有人不死心，繼續追問中標的結果，熊經理微笑著，堅持讓大家去網上看公示。
孫易之茫然看著眾人陸續離去的身影，一絲悵然和失落悄然爬上心頭。歷經二十多天的焦慮忐忑、機關算盡，本以為今天就是塵埃落定的日子，他既考慮過中標的歡欣，也考慮過丟標的落寞，卻沒料到靴子仍舊懸著，心也就無法落地，有點身心俱疲的感覺，機械的跟在趙義杉與趙希奚身后走出采購大廳，重重心事寫在臉上，壓根兒就沒留意前面倆人的對話。
“老趙，你這就是過河拆橋！”趙希奚抱怨道，“說好的海鮮大餐，說好的以身相許，說沒有就沒有了哇，你這人咋這樣，騙子！流氓！啥玩意兒！”
趙義杉無奈，賠笑道：“我是壞人，哦不不不，我不是壞人，我就不是人，后面那個是好人，海鮮大餐我買單，以身相許的事你自己搞定，晚飯我要陪董事長還有董事長的媽，我的信用卡你拿著，一切我買單，你盡管嗨！”
趙希奚毫不客氣的抓過他手里的信用卡，趾高氣昂的走過趙義杉車前。趙義杉伸手與孫易之握手道別，說自己好幾天沒在家吃飯了，今天嫂子在家等著他一起陪孩子，你就辛苦一下自己打車走吧。
孫易之哪里敢稱辛苦，他很想請趙義杉打聽一下今天的結果，卻遲疑著開不了口，趙義杉一看他吞吞吐吐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告訴他：今晚汪院長肯定要請評標的兄弟們一起喝酒，所以這會兒什么消息都不會有，其實一切都已經是既成事實了，不要多想，今天晚上就好好放松一下吧。孫易之一下子想通了“薛定諤的貓”的邏輯，這不正是一個既生又死、忽生忽死的狀態嗎？！
孫易之的視線停留趙義杉離去的方向，趙希奚搖下三門牧馬人的車窗，透過五彩絢爛的偏光眼鏡，氣定神閑的望著他，倆人再一次四目相對，可能是隔著偏光鏡片的緣故，這一次沒有電光火石，沒有電閃雷鳴，有的只是溫情脈脈、傲氣凌然。
一個坐在車里，一個站在路邊，看似在互遞秋波，又似乎在極目遠眺而沒有把對方放在視線里，誰也沒有動彈，一直到……
【鏈接】《械密者：非典型醫療器械營銷案例》（第10章）
【鏈接】《械密者：非典型醫療器械營銷案例》（第11章）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