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古斯丁又一次穿越了夢中的幻境,他穿過燃燒的城堡,被毀滅的世界,寂靜的虛空以及無數太古時代神靈遺留的廢墟。無數的幻景分列于他的兩側,朦朧的耳語低聲訴說著無數個輪回的命運。他抬頭望去,面前是一棟模糊不清的宮殿,似曾相識的大門在他輕輕觸碰的一刻如同玻璃般碎裂,涌出的微風帶著些許的血腥與悲泣;他踏出步伐面前的景色逐漸被慘白的燈光照亮,他向前走去,兩側的士兵們正跪地祈禱,他們來自無數的帝國,穿著光怪陸離的鎧甲,拿著無法理解的武器,一言不發。戰士們聆神靈們的細語柔聲,祂們聲音溫婉空靈,或命令,或脅迫,或誘惑,或許諾,甚至如小孩子般撒嬌地懇求;沒有一名戰士所聽到的神諭完全一致,數億的冠軍勇士們獲悉著不同的感知;這是神靈拋下的香餌,也是祂們嘲弄凡人愚蠢的把戲。奧古斯丁穿過如同雕塑般的戰士,他看到一個少年背對著他站不遠處,那孩子的白襯衣上沾著血跡,穿著短褲的腿上若隱若現略顯猙獰的創口和眼睛;祂似乎察覺到了奧古斯丁的存在,他笑了出來,然后向前跑去;霎時間戰士們起身,旋即開始自相殘殺,奧古斯丁不得不匍匐著在戰士們的尸首與雙腿之間穿行,諸神的笑聲響徹了夢境中的天空。
奧古斯丁不知爬了多久才擺脫了夢境中的戰場,他回頭望去,天空中的戰艦和無法直視的戰爭機器呼嘯著神秘的力量將彼此摧毀。他繼續前進,無盡的長廊和門扉展現在他的眼前,數不清的帝王將相將他們的面容印在畫框之中,那個少年就站在其中兩幅畫像之間的大門旁,祂打開門跑了進去,而奧古斯丁立刻追了上去;門旁的畫像是兩位年幼的君王,男女雙胞的血族皇子,他們說:“奇跡與希望啊,請蘇醒吧。”隨后其中一人將一串掛飾交給了奧古斯丁。奧古斯丁接過掛飾,然后打開門走了進去;他來到一個宴會廳之中,人們在桌旁懺悔祈禱,桌上擺滿了略微帶著血腥的肉排,人型生物的肋板,內臟以及白皙如雪的皮膚;奧古斯丁害怕地想走出去,但發現門已經消失了,他只能躲在柱子后面繼續觀察;他看著宴主掀開蒙上白布的餐盤,上面是奧古斯丁自己的頭顱,面帶哀傷且神圣恬靜的死亡面容,飄散的長發和頭上的荊棘冠早已染上絲絲猩紅。其中一位賓客哭泣道:“我們吃掉了自己的希望,此后即便茍活也再無救贖。”最后賓客們大快朵頤起來,淚水與血水交織送入口中。奧古斯丁看著這一幕不禁感到毛骨悚然,他看到無數掉落的骸骨碎肉之間也有無數如同螞蟻的民眾競相蠶食,他們甚至為此自相殘殺。奧古斯丁試圖鼓起勇氣,他沖向宴會廳之后的一道門,踩過螞蟻般的民眾在宴賓的咀嚼聲中推開了另一扇門。
一瞬間他便感到自己又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寧靜且一塵不染的世界被白與金所籠罩;一切都是那么地柔和,精靈般的文字被鐫刻在無數通天的光滑石柱之上,不知名材料的地面和建筑上沒有任何被破壞的痕跡。但這個世界沒有任何活人,也無任何飛禽走獸,似乎他們都消失在了一場無法理解也本不應該存在的災禍之中,奧古斯丁不知道什么樣的災難能將一個能制造無數奇觀,甚至在天空中都有奇妙的城市。他走在路上,好奇地打量著沿途的風景,以及那些令人不安的法器。當他走到大陸盡頭的祭壇之上時,他發現少年便在那階梯之上站著,祂招了招手,蹦蹦跳跳地跑到奧古斯丁身邊,神神秘秘地拉著他的手來到巨石陣的中心;用手指著竊竊私語的一小群人。奧古斯丁看去,四位天界的大人:魔帝,刺客,巫師和教皇與他們在地界的對應者:霸主,狂戰士,書記官以及一位昏迷不醒的君王,那君王有著魔族的長角,卻同時身上也刻著圣子的銘文,他如同病弱的深宮美人般蒼白,他純潔無暇且潔靜如玉,但周圍的人們一邊嘆氣一遍議論。奧古斯丁回過頭,發現少年不知何時被釘在刑柱上,身上完全被鮮血染紅,祂只是虛弱地笑笑,任由釘子和鐵鏈將祂束縛。
“你來這做什么?”一句響亮的聲音響起,奧古斯丁看向那幾人,他們也紛紛看向奧古斯丁,模糊不清的面容逐漸變成熟悉的人臉,隨后奧古斯丁便驚醒了。
奧古斯丁從夢中醒來,他看了看時鐘,隨后不緊不慢地爬了起來。現在是夜里,他緩緩走向房門,準備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祂摸了摸睡衣的口袋,竟然發現一串古怪的吊墜,上面鑲嵌著一個奇怪的球體,上面刻著古怪的文字。
“這是什么?”奧古斯丁摸了摸球體,“好奇特的感覺,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他端起茶壺,為自己斟上了一杯溫度恰到好處的紅茶。“像是哀蓮教皇曾用過的文字。”他抿了一口茶,數日因恐懼而帶來的不安一掃而空,他輕薄的玉唇剛回味過輕柔的甜味,就想起自己夢中出現的面容。“那幾個議論的人是…哀蓮教皇,紅巫師,歷史書里的魔羅帝怖,還有幾位是誰?他們在密謀什么?還是我多慮了?”奧古斯丁的眼皮逐漸沉重了起來,在藥茶的作用下他感到強烈的困意,他緩緩爬上床又一次睡去,而那不知名的掛墜竟然放出幽暗的光亮。
當黑色的太陽剛剛從地平線上爬上來時,整個帝國皇宮已經打開了它那面向全國朝臣的大門。傭仆們忙碌著打掃衛生,并檢查皇宮的每一個角落。禁衛軍列隊于幕簾之后,透過單向透明的幕布警惕地凝視著來往的使者和臣子;只要他們的主公一個手勢,禁衛軍便能從帷幕之后現身,將忤逆者大卸八塊。
“好早啊。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嗎?”奧古斯丁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說道,他的隨從們陪著他從寢宮一路走向王座室,鎏金的暗紅披風被仆人們抬著,上面刺繡著黑日,獅鷲和帝國的旗幟。奧古斯丁抖了抖自己的黑紅華服,坐上了由黃金,寶石,顱骨和皮毛裝飾而成的皇帝寶座,通過單向的幕簾看著陸續上朝的重臣。大主教,文武百官和一部分選帝侯紛紛落座,書記員們將一份份文件遞交到每一位在場的高官們手中。奧古斯丁,或者說如今神圣帝國唯一合法的皇帝拿起了桌邊的報告,仔細閱讀了起來。
“是來自前線的報告。”一名大主教說道。“頡立哥和耶路薩告急;根據教廷的號召,我們得發兵去響應圣戰,支援我們在拉哈班沙漠的王國教友。”他拿起文件,翻到最后一頁,上面赫然蓋著教廷的血印。“這份文件由教廷簽發并復印,并由莉莉安大主教轉發給我吾等,不會有任何偽造的嫌疑。”眾人紛紛點頭,并將視線轉向王座,等待奧古斯丁皇帝的詔令。
“不對勁。”師爺說對奧古斯丁小聲道,“莉莉安大主教不是失蹤了嗎?怎么這時候來信了?”奧古斯丁點了點頭。
“是很古怪。”隨后他清了清嗓子,透過幕布對群臣說道。“莉莉安大主教何在?”
“祂正在我邦修養。”法蘭帝國的代理元帥說道。“上次襲擊中祂遇到了庫施刺客擁有的血肉天使而被重創,需要調養一段時間。”
“韋弗利城親王兼科倫選帝侯已經因為他的失職和罪責而被處死。他的家人聽候陛下您的發落。”警務大臣說道。“但在此之后,還請陛下專注于圣戰的號召。”他將一份死刑名單呈送到仆從手中,然后仆從再從幕布的一側進入,將名單遞給奧古斯丁。
“唔呣。”奧古斯丁看了看手中的名單一時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他轉頭看了看師爺,又看了看巫師。
“一個字也別簽。”師爺說道。“韋弗利親王已死,并且沒有任何對證;如果此事另有陰謀的話,他們不過是些替罪羊罷了;當下先押下來再慢慢詢問。”
“弒君之謀。”巫師補充道。“一般的選帝侯可不敢有如此妄想。這件事必定有更高層人士的指使,或是外國勢力牽涉其中,比如三皇和庫施。”
“那就不簽吧,先將他們收入帝國監獄中。”奧古斯丁說道。他將名單交還給仆從。
“同樣,這場所謂的圣戰也不能去。”巫師又說道。“其中必定有詐。”
“怎么會?”奧古斯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緊盯著巫師說道,“這些血印都是真的呀。”
“不在圣戰本身之上。而在于遞交方之上。”巫師說道。“莉莉安恐怕也不是單純地在法蘭帝國修養那么簡單。既然他們是被懷疑的對象,那么經由他們之手呈送的信息恐怕也早已被研究透徹。”
“意思就是,這份文件中詳細講述了該何時經由何地在何處集結;要是法蘭人有弒君之意,他們便可在半道伏擊我們。”師爺說道。“但是這場圣戰,恐怕也由不得我們不去。”
“我懂了。”奧古斯丁說道,他面無表情,眼中閃過一絲仇恨。“我們必須每時每刻都做好警戒和戰備,派出探子和斥候緊盯三皇軍隊和沿途外國人的動向。如果他們敢對我反叛,就先下手將他們全部殺死。”巫師和師爺點了點頭。
“唉,那這樣的話我的表弟和表妹們就要跟我反目成仇了。”奧古斯丁喃喃道。“但無論如何,我也想活下來啊。”隨后,他宣布了神圣帝國參加圣戰的詔令,并下令征募志愿者加入戰爭。
“給我緊盯法蘭,威斯敏和李恩的軍隊,以及支持他們的選帝侯家族,他們提出的申請全部拒絕。”奧古斯丁召來軍務總管說道。“所有外國人的申請也全部駁回。”
“明白了陛下。我讓他們留守國內繼續清理黑日妖邪和土匪的影響。”軍務總管說道。“不過那些以個人名義提出的申請怎么辦,對于士兵和平民的個人申請我們是不能全部拒絕的。”
“盡量提高一些方面的要求,降低他們的人數。沒事別事的話,就都退下了吧。”奧古斯丁說道,軍務總管明白后便退了下去,并宣布了散朝的指令。
“三皇的人對你意見有點大。”巫師說道。“才第一天就有一大半的朝臣沒來,他們可都是三皇的人。”
“你怎么知道?”奧古斯丁對巫師問道。
“你們國家里的每一位朝臣我都認識,他們不一定見過我,但我了解他們所有人。”巫師說道。“要小心,包括首相在內,即便是那些忠誠的朝臣也并非友善之輩,他們只想要一個聽話的傀儡。”
“那他們恐怕要失望了。”師爺說道。“陛下可并不是什么提線木偶。”
“報告,教廷的使節到了。”禁衛軍士兵稟報道。
“請他進來吧。”奧古斯丁慵懶地翹起雙腿,純白的絲襪上鑲嵌著金色和猩紅的花紋。他們抖了抖綬帶,上面由寶鉆制成的勛章閃閃發亮。
“教皇大人托我向您呈上這件物品。”使節雙膝跪地,恭敬地送上一小盒信物。海倫娜從幕簾后走出,為奧古斯丁拿起信物;使者抬頭,看見幾乎與奧古斯丁一模一樣的海倫娜,便又趕緊將頭低下。
“看起來是一件戒指。”海倫娜將信物在奧古斯丁面前打開,里面赫然是一枚純澈的戒指,里面柔和的深紫與暗藍不斷如同溪水般流動。海倫娜小心翼翼地摘下奧古斯丁無名指上的一枚戒指,將這枚有些古舊的寶戒戴在奧古斯丁的無名指上。
“這是?”奧古斯丁仔細瞧著自己的新戒指。巫師仔細看了看戒指盒,從里面拿出一塊紙片。
“是皇權戒。”巫師說道。“當初冥神庫帕拉鑄造了許多枚這樣的戒指,紛發給無數世界的王者,讓他們以此永恒統治自己的帝國;據說庫施帝國和更遙遠的大夏都擁有一枚這樣的戒指。不過血海時代之后許多枚戒指都隨著帝國的毀滅而破碎,僅有少數幾枚流傳了下來;并被利未教保管著。”
“都有什么作用?”奧古斯丁對著巫師比劃了兩下。
“使用這枚戒指時,只需一念便能殺死任何人,毀滅任何事物;即便是不死者也會瞬間被抹殺。只有那些被庫帕拉首肯豁免的人才能免于被此戒消滅。”巫師說道。“不過這枚戒指也是有代價的,為了避免被濫用,每次使用時都會讓使用者暫時虛弱;而被切掉手指則會讓戒指無法發揮作用。”
“這樣的嗎?不過也足夠用了。”奧古斯丁擦了擦戒指,像孩子一樣炫耀般地擺弄了起來。“對了,幫我問一下教皇,這個上面寫的什么。”奧古斯丁拿起筆,寫下了配飾上的詞句。
“你將決定成為什么樣的神?”紅巫師看到了配飾上的詞句,心中暗嘆。“這是準備要搞什么?”他拿起奧古斯丁寫好的紙,交給使者,并對他小聲說道。“今夜五點,夢境。”使者恭敬地退了出去。他回頭看了看大殿,直覺告訴他這一切都還沒結束。
神圣帝國的軍隊已然分批開拔往拉哈班世界,他們將在那里與庫施帝國和魔族軍隊作戰。而奧古斯丁也派出禁衛軍參與圣戰;至于他本人,則與親信一起出發,準備去拉哈班做做樣子再回到皇宮之中。
“這真是個好主意嗎?”禁衛軍長說道。“我們只派一部分人過去作戰,而陛下您和大部隊只是去一段時間就回來?”
“畢竟連屋子都打掃不干凈,就一股腦參加外國的戰爭,這是本末倒置了。”巫師一邊牽著奧古斯丁的馬車一邊說道。“讓這些人待在奧古斯丁身邊一起去另一個地方肯定是不行的,不過讓他們留在國內也并非好的辦法,總之兩權相害取其輕吧,至少國內還有不少能制約他們的勢力。”
軍隊一路浩浩蕩蕩地前行,他們的隊伍和機器通過卡爾夏朵山脈,穿越麥爾森平原,一路上加入隊伍的士兵越來越多,他們中有許多是封建騎士和他們的士兵;有些是從其他地方遠道而來的朝圣者;還有些是雇傭兵團,他們尋找可以賺錢的機遇。這支龐大的隊伍一路抵達了卡松界門,與其他選帝侯的隊伍會合并修整。
“好像沒有什么問題嘛。”海倫娜說道。“會不會是我們多慮了?”
“不,可能只是無法避免的危機爆發的前兆。”師爺說道,他和巫師環顧了四周,密密麻麻的人海聚集在并不寬闊的峽谷之中,人們隨處扎營。擁擠的人群掩蓋了不懷好意的密謀。“如果有必要,你們禁衛軍要宣布取消遠征,并護送陛下撤退。”
遠處的軍隊和隨行人員熙熙攘攘地穿過界門前的道路,他們搭建起綿延不絕的營房。裊裊的炊煙從各處升起,而鄰近的城鎮中到處都可見到散兵游勇三兩成行。巨型列車緩緩停靠在不遠處的大城市之中,工程隊準備將橫亙帝國的鐵路鋪向其他世界。而在人群之中,有一人緊緊盯著皇帝的營帳,她的面龐被頭盔罩住;一身軍官鎧甲在她身上顯得略有不合身。
“嘻,找到你了。”那人小聲說道。
是夜,奧古斯丁坐在一尊簡易的王座之上,聆聽麾下軍官們的報告,當最后一名軍官匯報完軍隊的編制和狀況后,奧古斯丁打了個哈欠。
“哈啊,好無聊,原來當皇帝帶兵就是這樣的嗎?感覺還不如我當手槍騎兵那會有意思。”奧古斯丁一邊輕輕揉了揉太陽穴一邊說道。
“原來陛下還當過手槍騎兵嗎?”軍官問道。
“那是當然,我以前上學的時候當過一陣子的貴族騎兵,我們會在軍隊側翼騎著馬像狩獵一樣射擊敵人,他們會像野獸一樣四散奔逃。”奧古斯丁用手比劃了一個槍的手勢。“不過我一發也沒中過。”
“尸族本來就不太適合當這種運動射擊的兵種。”軍官說道。“這不是陛下您的問題。”
“呣,希望如此吧。”奧古斯丁說。“每次當我與敵人交戰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將槍口偏開。這也是為什么我不怎么用槍的原因。”
“這樣的嗎?我聽過有一種說法。就是一個人如果太過善良的話,他會潛意識里避免傷害他人。”軍官說道,她緩緩掏出數枚的帶毒銀針,在眾人尚未察覺之時彈指一揮,帶著些許蒸汽的毒物瞬間飛向奧古斯丁的眼眸。“不過我們可不是這樣。”
“小心!”仆役長飛撲過來,用身體擋下了這一擊,眾人大驚失色,禁衛軍紛紛圍了過來。
“我沒事…”仆役長虛弱地抬起頭,“保護陛下。”沒等他說完,偽裝成軍官的刺客便開始如同貓一樣迅捷地跳躍,一邊回避著禁衛軍的猛擊一邊用庫施拳劍在他們的身上劃出道道痕跡;在刺客眼中禁衛軍如同靜止的人偶一般遲緩,任由其游刃有余地在刀槍劍戟中穿梭;她身手敏捷,以不可思議的姿態繞過由人墻組成的防御,徑直沖到奧古斯丁面前。
奧古斯丁下意識地抱起仆役長,準備帶他離開;但刺客競不知用了什么手法一瞬間出現在他的眼前;刺客抬手,一串鋼琴線隨手而出,那串線在飛到奧古斯丁面前之時由瞬間停住,被魔法靜滯在空中;緊接著一只大手抓住了她,一把丟到一邊。
“什么東西?”刺客被這股怪力撞飛,腦袋一下摔到營帳的鐵柱上,她瞬間被撞得頭暈目眩;禁衛軍瞬間反應過來,用鋼鐵做的大手和長戟鉗住刺客。
“當我不存在嗎?”巫師說道。“把他押下去,好好拷問。”禁衛軍看了看奧古斯丁,后者點了點頭,隨后他們把刺客像拖一條狗一樣拖了出去。
“你先躺下別動,我來救你。”奧古斯丁放下仆役長,并麻利地脫下他的鎧甲開始急救,醫學院的知識在此刻派上了用場。
“陛下…陛下還是趕緊撤退吧…這里太危險了,怕是后面還會有其他刺客。”仆役長虛弱地說道。“我經不起這樣的嗎大恩…還望陛下恕罪…”
“保持清醒,你做的很好了。”奧古斯丁說道,“沒有你我恐怕就死了。”巫師和師爺招呼來軍醫,他們帶來了更好的醫療設備,這些帶著手術機械臂的怪人很快就搭起了手術臺開始進行著手清理仆役長身上的傷痕。
“我們走吧,他們會負責這一切的。”巫師說道。“我們現在應該立即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軍長,請你待在這里等待安緹的手術完成;然后把他帶到安全的地方休息。”禁衛軍長點頭遵命;隨后目送奧古斯丁轉移到其他的地方。
“這里確實不安全。”奧古斯丁跟著巫師走出了營帳,禁衛軍隨即跟上護衛。“我們該去哪里?”
“麗芙露大主教也在這次的隊伍中,你去大主教那住一晚。”巫師說道。“不過路上要經過赫斯潘和白衣騎士的軍營,要小心,他們一個是法蘭人一個是威斯敏人,都是以個人身份報名圣戰然后帶著一大批追隨者扎營的。”
“那你呢?不跟我們一起去嗎?”奧古斯丁問道。
“我現在去找個能發信息的地方,跟哀蓮教皇發報,要求立刻取消此次圣戰。”巫師說道。“如果連你這個主帥的生命都保護不了,那這次圣戰的意義何在?我們還能保護誰?”
“唔,我知道了。我這就去麗芙露大主教那。”奧古斯丁說道,他心中反而感到很委屈,自己明明什么都沒做卻引來殺身之禍,還害了同行的仆人。禁衛軍牽來一匹馬讓奧古斯丁騎上,隨后又捧來朝圣者便服給眾人穿上,他們很清楚不能再發生任何事端了,因此必須保密奧古斯丁和自己的身份。“怎么每一次,大家都不能驕傲地在人群中走過,反而只能隱藏自己的身份匆匆穿行…”奧古斯丁抱怨道。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陛下,他們是沖著您來的,而最好的方法便是掩蓋您的身份。”禁衛軍副官說道。“我們已經這樣保護過好幾任皇帝了,這幾乎是我們的必修訓練項目。”
一行人隨后便隱藏在人群之中,穿過看熱鬧的士兵們向大主教的住處走去。人群之中不乏有奇怪的目光,以及不懷好意的跟蹤,不過這一切都被高大的禁衛軍回以警告般的對視。不消多時,他們穿過人山人海來到了赫斯潘和白騎士的兵營附近;兩邊的軍營高懸戰旗,如同對壘般鋪設著軍營和工事,中間僅僅留下一條分界線一般的走道。殺氣騰騰的法蘭人和威斯敏人一如既往地冷戰,雙方的騎士,侍從和士兵不時望著對方的大營;然而奧古斯丁的出現打破了這里的僵持,雙方都以一種戲謔的態度目送著這群穿著便衣的“朝圣者”,心里尋思怎么才能好好嚇唬一下這些人,挑釁,口哨和調笑聲此起彼伏,禁衛軍士兵數次想舉起武器都被副官攔下。聲音引來了兩軍的長官,赫斯潘和白騎士如同對將一樣一邊看著對方一邊凝視著來者。
“這不是我們最尊貴的皇帝陛下嗎?”赫斯潘率先開口道,士兵們一聽紛紛低頭跪了下去,一言不發,場面瞬間鴉雀無聲。“抱歉讓您受辱了,我會加強軍紀的,還望您恕罪。”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了出來,并恭敬地彎腰鞠躬。
“啊…沒事的…不,我是說,我不是什么皇帝陛下,我只是一個路過的…額…鄉紳朝圣者。”奧古斯丁連忙擺了擺手說道。“我們只是從這里借過,去找麗芙露大主教。”
白騎士被這唐突的謊話逗樂了,他輕輕笑了一聲,隨后靠上近前,托起奧古斯丁的手掌。“陛下如果是來考察軍情的話,可以不用如此偽裝,我們做臣子的必定會如實稟告。”他的最后一聲甚至用溫柔的偽音發出,格外肉麻。赫斯潘也隨機跟上,牽住奧古斯丁的馬;兩人把他從馬上請了下來。
“那個…我還有事找麗芙露大主教。”奧古斯丁說道。“可不可以讓我過去?”禁衛軍們手按著武器,蓄勢待發;然而兩人只是意味深長地笑笑。
“大主教已經隨上一批軍隊先行踏過界門了。”赫斯潘說道。“祂的住處已經空了,去那恐怕也只是面對空空如也的墻壁發呆,不如先到我們這里休息一晚吧。”隨后她指向了大主教的住所,那里空無一人,甚至連燈都沒開。
“鄙人的住處也可以考慮一下。”白騎士說道。“我聽聞赫斯潘元帥大人狂信且簡樸,她那里的起居設備恐怕并不能滿足陛下。”
“懷特將軍真是說笑了;作為教廷冊封的白騎士恐怕要遵守的清規戒律不比我少吧,說不定晚上睡的炕都是冷的呢。”赫斯潘說道。眼見二人逐漸針鋒相對,奧古斯丁一時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喂,你們在干什么?”身后傳來巫師的聲音,他手上拿著一張信報跑了過來。
“你是哪根蔥?賤民,還不跪下?”赫斯潘對巫師說道。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要是你哪個詞說錯了我就砍掉你的舌頭。”白騎士附和道。
“我是陛下的巫師。”巫師說道。“我來告訴你們教廷最新的文件,那就是神圣帝國的遠征即刻取消,剩余沒有跨過界門的人立即返回;接下來交由諾拉夫王國完成遠征。”
“什么?”白騎士和赫斯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圍的人也都面面相覷。赫斯潘一把扯過文件,仔細閱讀了起來,在確認完全無誤后如同蔫了般無精打采。“這是為什么?”
“為什么要我們回去?反而交由尖耳朵精靈去圣戰,他們也配嗎?”白騎士不滿地說道。
“教廷規矩,不守不行,也別多問。”巫師說道。“明日大伙各自班師回朝吧。”
奧古斯丁被赫斯潘扛在身上,奮力從一堆燃燒的廢墟中出來。士兵們丟下自己的武器和鎧甲,奮力將他們的同伴從廢土中拋出來,軍醫手忙腳亂地分類著傷病員,醫療侍仆們抬著無數血淋淋的軀體送上馬車;其中許多已經被白布徹底蓋上了。周邊城鎮的警報聲此起彼伏,在滿天火光之下連夜空也被染成深紅色。
“匯報情況。”赫斯潘說道。
“報告,整支軍隊有三分之二的戰團失去聯系了。”法蘭騎士說道。“是信號,元帥,我們要不要動手?”他看了看奧古斯丁,然后又看了看赫斯潘。
“不,現在不行。”赫斯潘一字一句地咬著牙說道。“沒想到他下手這么毒,為了殺一個人居然要把整支軍隊都送上天。”她看向原來皇帝營帳的位置,那里除了一個大坑之外什么也沒剩下。
“怎么?現在就開始動手了嗎?”白騎士從營房里走了出來,他看了看奧古斯丁,又看了看遠處快一百米深,足以塞進一個城鎮的大坑,不禁愣住了。
“你睡的可真死!”赫斯潘一拳打在白騎士的盔甲上。“現在立刻馬上想想辦法,都死了這么多人了。”
“啊?不是你家主子提供的炸彈嗎?威力未免太過離譜了。”白騎士擺了擺手,“怎么,現在又改主意了?”
“你的主子也參與了。”赫斯潘說道。“說到底,我們沒一個人是干凈的。看看這里的狀況,要不是他身上的掛墜連我們都要死!”她拿出奧古斯丁身上的掛墜,上面發出猩紅的光芒。“爆炸沖擊波來的時候我們所在的地方正好被這玩意的屏障擋住了,是他救了我們。”隨后那掛墜如同沒電了一般暗淡了下去。“我真懷疑我是不是侍奉錯人了。”
“嗯,為了殺一個而不顧其他無辜之人的傷亡濫用武力…”白騎士看著一排接一排蒙上白布的尸骨,其中不少都碎成了塊,殷紅的鮮血浸透了布匹滲了出來,對于這些人而言唯一幸運的事就是他們在一瞬間就死去了。“但是,我還是不能拿定主意,我手下的人也是,我們要不先把陛下安置起來日后再說吧。”
“真她媽婆媽。”赫斯潘罵道。“都差點要了你命了還在這猶豫。”
“我不太清楚為什么他們要一起把我們也掃除掉。”白騎士說道。“我們不一直是他們麾下的得力干將嗎?你知道的,我們是如何為他們拿下一片又一片領地,又為他們保駕護航直到今天的。我覺得更可能是那個庫施人搞的鬼。畢竟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把我們也一起干掉,倒是庫施人確實敢制作用于恐怖襲擊的毀滅彈。”
“他們這么做有什么好處?”赫斯潘話剛說出口,便想起軍隊報告里庫施人突然對教廷和帝國軍隊不宣而戰的消息,她不禁咬了咬牙。“那個庫施人還活著嗎?”
“關在鄰近鎮上的地下室里。”禁衛軍士兵說道。“你先把我的主公放下來,我對你們的謎語不感興趣…”禁衛軍話還沒說完,赫斯潘便一只手扯住他的脖子,硬生生把他勒暈了。
“士兵還敢跟將帥談條件?”赫斯潘松開禁衛軍。“還能站起來的都整隊,我們要弄清楚這件事。”
地牢之中,刑務官正在仔細清理手中的工具,把肉屑和碎皮從刀縫中清理出去,刺客傷痕累累的身上除了帶刺的鐵索之外還被裹上了浸滿鹽水的繃帶,緊緊纏住深可見骨的傷口。換作普通人一定已經快吃不消了;但對于庫施刺客而言這并不算什么。
“你現在說,還是我折磨到你說為止。”赫斯潘捏著刺客的脖子說道。
“別白費力氣了,你們這點刑罰,對于我們也就只是情趣級別的活計。”刺客挑釁地說道。“要是你們再努力點,說不定我還能告訴你們些事情。”
“我問你,這次的爆炸是不是你們干的?”赫斯潘說道。
“原來是炸彈這件事啊,我沒參與引爆炸彈,倒是我參與了前一步計劃。”刺客笑嘻嘻地說道。“不過失敗了,那個高個子太厲害了。”赫斯潘和白騎士對視了一眼。
“前一步?”白騎士問道。
“是啊,第一步就是你們的雇主雇傭我來弒君,如果我失敗了他們就開始第二部計劃,引爆炸彈,嘿嘿,后面還有第三步呢。”刺客笑嘻嘻地說道。“這我就不能說了。”
“混賬,我真是瞎了眼侍奉他。”赫斯潘再次罵道。“那為什么要用這種當量的炸彈,不怕把自己人一起誤傷嗎?”
“額,什么自己人?他們好像就沒考慮過這種問題吧?”刺客說道,“你們的大皇帝據說命挺硬,襲擊了好幾次都沒死,于是他們便想了這個法子。我聽說上次用無畏艦轟炸都傷不了他呢。”刺客又開懷大笑了起來。
“夠了。”赫斯潘捏住了刺客的嘴,隨后刑務官說道。“繼續工作,直到讓她把所有知道的東西都吐出來為止。”
“下面該怎么辦,長官?”法蘭騎士問道。
“先把陛下安置起來。”赫斯潘說道。“然后找一下他的那幾個隨從,死了也要找出來。”隨后她轉頭看向白騎士。“這下你還有什么意見嗎?”
白騎士搖了搖頭,“沒意見。我跟你一起吧。”
遠處的城市里,巫師看著漫天的火光和陷入混亂的人群,以及正在集結的軍警,預感到事情已經走向徹底失控,于是他打開了一本名冊,發送了一道訊息。
“事態徹底失控,內戰不可避免。”他發送道。
“奧古斯丁狀況如何?你們這邊情況怎樣??”對方回復道。
“安好,樺樹屏障保護了他,還有其他一些高級軍官,他們會是我們的幫手;不過我們這死了很多人,他們在我不在的時候引爆了炸彈。”巫師發送道,隨后他中斷了通訊,看了看頭頂的血月。“要打就打吧。”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