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國第一寓館永遠那么熱鬧而有序。趙勝剛走到門前,便有一婀娜侍女飄然出門來迎。這魏風古寓的仆人侍女們都深諳相人之道,雖然趙勝一身清貧書生打扮徒步而來,然則侍女見他樣貌不凡,眉宇間一股英氣,料定他是位行事低調(diào)的大公子,故不敢怠慢。侍女柔聲道:“公子此來可是要觀論戰(zhàn)的?”“正是,相煩姑娘帶路”,饒是侍女見多識廣,視線對上趙勝那少年的俊臉和深邃的眸子時還是臉紅了,趕忙用衣袂遮住臉轉(zhuǎn)過頭去,“不敢,公子請。”
侍女引著趙勝往院里走,周遭不時有操著各國口音、穿著各地華貴服飾的人走過。在回廊中轉(zhuǎn)得幾個彎,漸漸聽到人群爭辯之聲,一個容得百人的論戰(zhàn)場出現(xiàn)在眼前。方形場中正有兩人爭論不休,其余人則聚精會神地聽著,越往內(nèi)層的人越劍拔弩張,一個個站著隨時等待機會說出自己的觀點,趙勝就選了外圍一個案子坐了。“公子可需用飯?可是趙國口味?”趙勝才想起進了安邑還沒吃飯。“不必麻煩,只店中最拿手的菜即可。”侍女答道:“本店最拿手的,乃是魏國獨有的逢澤鹿肉。因逢澤山靈水秀,此鹿采天地之精華,滋陰壯陽延年益壽,乃滋補之上品。然逢澤鹿極難獵得,天下只有兩處有,一處是魏王宮中,另一處便是我們魏風古寓了。”“好,那便是逢澤鹿肉了。”趙勝心思在論戰(zhàn)場,就隨便應了侍女。
“丞相公叔痤敗于秦獻公,秦軍非但不乘勝追擊,還釋放公叔痤,撤兵兩百里以求和談,魏軍新敗士氣低沉,和談于魏而言乃是利大于弊!”場中一紅衣士子高聲道。此論引起圍觀者一陣小聲議論。
“我得密報,公叔痤雖敗,然無大恙;秦獻公雖勝,但身中三箭命在旦夕,其兩子各有所長,必成奪位之亂;眼見入秋,戎狄圍獵之時將至,秦軍主力必與戎狄糾纏而不得脫身,內(nèi)憂外患,正是魏國滅秦之天賜良機!”一藍袍中年人對道。此言一出,立刻有人拍案叫好。
紅衣士子心有不服,朗聲回應道:“此時攻秦非明智之選,原因有二,一則秦國雖為貧弱之邦,然土地眾多,非月內(nèi)可以戰(zhàn)勝,若入冬還無法滅秦,魏軍在外,國庫無力支撐糧草,則魏軍必敗;二則滅國之戰(zhàn)需多征賦稅及兵員,頻繁征發(fā)必致民心相悖。到時我大魏第一強國之地位不保,難免齊趙等國趁虛而入,滅秦不成,禍及自身。”人群中有人便說“有理”。
趙勝聽了又氣又笑,魏王昏庸無能錯失良機,魏人不明事理替他申辯,還拿齊趙當借口。遂站起身一拱手,朗聲道,“在下有問:魏王征發(fā)壯丁十萬、賦稅加三成,以資新都大梁城之建造,聽聞欲建成戰(zhàn)國最華貴之王城,揮耗國庫之金無計,敢問此舉可是為強國富民?若無此浩大工程,魏國即使征發(fā),也算不上頻頻征發(fā),更不致激起民怨。魏國國庫建都之金當有兩百萬之數(shù),敢問這兩百萬金可否撐得三年大戰(zhàn)?”
紅衣士子終于沒了話說。戰(zhàn)國時期論戰(zhàn)成風,優(yōu)秀的辯才極受世人推崇,觀戰(zhàn)者見這個少年士子能著眼大局,對國力和戰(zhàn)機都能清醒判斷,更以兩個問題駁倒對手,紛紛表示贊賞。趙勝沒在意,落座下來見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一盅精致的香氣四溢的鹿肉并一壺蘭陵酒,便舉著大吃起來。
論戰(zhàn)院角落的包廂里,案前坐著一絳紅袍的青年,遠遠地注視著趙勝,侍者上前道“公子若想收他做門客,我去安排便了。”青年笑道:“此子絕非等閑游學士子,我自去會他。”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