灑落在路途上的淚水??\武占榮非虛構(gòu)寫作

小引:舊年過罷以后,新年又從頭開始了,司機們開著他們大小不一款式各異的貨運車仍舊回到原地站場,因為還沒什么活兒,他們便三三五五碰在一起說說笑笑,一邊余興未盡地回味著剛剛過去的這個年,一邊提張三說李四數(shù)論他們這個隊伍里的人,以及這些人這些年曾經(jīng)遭遇過的坑蒙拐騙。

一、“鬼見愁”

在A鎮(zhèn)貨運出租車停放市場的某處,有位五十多歲的小老頭,頭發(fā)蒼白,長臉頰上刻滿皺紋,兩只小眼珠灰中帶黃,單薄的身材似乎大風過來就會刮倒。同行們只知道他姓“弓”,卻淡忘了他的真實名字,取而代稱的是他多年的老外號“鬼見愁”。

“鬼見愁”是個吝嗇鬼。每天在貨車出租市場上蹭煙抽,自己的煙很少給別人往出掏,出門送貨沿途不買的吃飯,總帶一些面包餅干牛奶之類,餓了隨便吃一點,堅決不給食堂里送錢。

“鬼見愁”愛在背后給同行們使黑手下絆子,兩面三刀,在你面前說他壞,在他面前說你孬。

“鬼見愁”愛搶同行的生意,這是他的老毛病,同行們大都讓著他,不愿意經(jīng)常和他慪氣。因為這事他沒少跟同行們打過架,自然也就沒少讓派出所給帶去過。

去年夏季的一個上午,司機們像往常一樣,三三兩兩湊在一塊兒,各自玩手機拉閑話,過來一中年人,操東北口音,指著一輛貨車問:“這車誰的?”

“我的,你想拉點什么?”正在自己車前蹲著玩弄手機的李師傅急忙站起身迎上去問。

“哦,拉一車白面和大米。”外地人打量著李師傅回答說。

“從哪里拉到哪里?”李師傅看著雇車的外地人問。

“我拉……我拉……”“鬼見愁”慌忙跑過來搶著和外地人搭腔,說著伸手拖走了外地人,走到他的車跟前,伸手給外地人指了指他的車:“這是我的車,老板你看裝下不?”

外地人回頭看了看那位李師傅,見他們幾個誰也沒有跟著過來,便上下端詳著眼前的這位“鬼見愁”。

“老板,你是要拉什么貨物?”“鬼見愁”迫不及待地追問外地人,眼珠子卻骨碌碌地掃視著同行們的動靜。

“你這人也太不地道蠻不講理,我正和人家那位司機開始商量了,被你不管三七二十一拉扯在這兒。”外地人指了指李師傅責備地說。

“他那人不誠實,又奸又滑誰也不敢用,”“鬼見愁”壓低了嗓門對外地人說,“老板你不知道。”

“那,我知道你誠實嗎?”外地人眼睛緊盯著“鬼見愁”問,“我看你才不誠實呢!我還是用他吧!”說著外地人要往李師傅那邊去。

“唉,唉,我誠實,真的……”“鬼見愁”一把拉住了外地人。

“真的誠實嗎?”外地人十分從容地問。

“抽煙,抽煙。”“鬼見愁”慌忙給外地人遞來一支細支“黃鶴樓”,然后迅速掏出打火機,伸向外地人面前“嘣”一摁,火苗躥得老高,給外地人點燃了香煙。

外地人吸了兩口,上下注視著“鬼見愁”,好像若有所思地想說什么,但是欲言又止。

“老板,就我給你拉吧!”“鬼見愁”不放心地再次說道。

“好吧。”外地人悠然地吸著煙,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好吧!老板上車吧!”“鬼見愁”高興地連忙打開了副座車門:“來來來,老板咱倆坐在車上談。”

“你這師傅猴精猴精的。”外地人長長地吐了一口煙霧,食指彈了彈煙灰,顯得不情愿地樣子坐了上去。

“咣”的一聲,“鬼見愁”給關(guān)上了車門。

“嘿嘿嘿,”“鬼見愁”一邊笑著,一邊打開左邊的車門“唰”地坐上了駕駛室,“干我們這行的就得精巴點兒,精巴點兒就攬得活兒多點兒,活兒多點兒就掙得錢多點兒。”

同行們都在“鬼見愁”的車前溜溜達達,說說笑笑,誰也不理睬他們。

“老板,你說吧,你是要拉點兒什么貨?”“鬼見愁”這時才放心地和外地人攀談開來。

“拉一車米、面、油到我的工地。”外地人把車窗玻璃搖開了一條縫,里面的煙霧從小縫中直躥了出來。“工地馬上就要開工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工程量大,質(zhì)量方面要求也特別嚴格,把我忙得也是焦頭爛額。”

“鬼見愁”一聽外地人說“他的工地”喜得情不自禁,心想這個工地可小不了,如果把他給維挽住的話,給他的工地運送材料就有錢掙了。

“老板,你的工地在哪里?”“鬼見愁”趕緊問。

“不遠,就在西山五期對面,知道嗎?”

“知道!知道!我什么地方都知道!”“鬼見愁”附和著。

“去西山五期那邊一趟運費是多少?”外地人問。

“市以內(nèi)都是200塊一趟,長期合作可以優(yōu)惠。”“鬼見愁”回答說。

“噫!這地方的運費這么高?200就200吧,從今以后我們合作,有名片嗎?給我一張……”

“有,有。”沒等外地人說完“鬼見愁”就給遞去了名片。

“我走時公司財務員去汽車城鋼材門市訂貨去了,貨訂好后就回來了,可能也就是一半個小時,”外地人說著將名片慎重地裝入上衣兜,眼睛掃視著“鬼見愁”,“我得購買一萬五六千塊錢的米、面、油,師傅你得配合我一下,暫時借我10000塊錢,一會兒把米、面、油拉回工地,財務員也回來了,連運費一次性付清,可以嗎?”

“鬼見愁”眨巴著眼睛說,“啊呀呀,我沒有10000塊錢啊……”

“哦,那就算了吧!”外地人開啟車門,向外面扔了煙蒂,準備下車,“我還是找那位師傅吧。”

“唉!唉!老板你不要下去,讓我想一想!”“鬼見愁”急了,惶恐地挽留外地人說,“我看看我有多少錢。”于是,他故意掏出了錢包,一清點還不足1000元。

外地人也看清楚了,無奈地說:“還差9000多呢,我還是找那位司機想辦法吧!”說完又一次要下車。

“老板!不要下車……你工地用車拉材料的營生多不多?”“鬼見愁”稀里糊涂地問外地人。

“那還用你問嗎?”外地人瞥了“鬼見愁”一眼,顯得極度的不屑。“拉這車米、面也就是順便找一二輛貨車作為長期的合作伙伴,好給我的工地拉運各種材料,我看你是不想和我誠心合作的樣子。”

“哦,那就好吧,我和你誠心合作,一言為定。”“鬼見愁”高興地答應了。

“一言為定個屁!你不是沒有那么多錢嗎?”外地人非常鎮(zhèn)靜而又疑惑地問。

“我去銀行取款去,10000塊錢那是個甚事兒?兜里沒有銀行里不會沒有吧?老板跟我去一趟!”“鬼見愁”“唰”地跳下車,兩步奔在右邊副座的車門前將車門一把拉開,“走吧,老板。”

外地人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叵铝塑嚕瑔枺骸般y行在哪兒呢?”

“不遠,不遠,走二三百米就到。”“鬼見愁”回答道。

“那你自己去取吧,我在這里等著你。”外地人說。

“走吧,走吧。”“鬼見愁”連推帶桑地把外地人給拖走了。

“鬼見愁”為什么要強行帶走外地人呢?他害怕他去銀行取錢的途中他的生意被同行給截走,他比鬼也精,如意算盤打得真厲害,那是一步空都不露的人。

快走到銀行門口了,外地人說:“師傅,你進去吧,我在這里吸支煙。”

一會兒功夫,“鬼見愁”手里握著一疊沒有拆封的人民幣,遞給正在悠然抽煙的外地人,說:“老板,點點數(shù),這是10000塊。”

“點什么?嘿嘿……”外地人得意洋洋地笑著接過了錢,小心翼翼地裝入褲兜內(nèi),兩人說笑著返回停車地方。

“哎呀,又讓‘鬼見愁’攬了一大和(HU)!”一同行見“鬼見愁”和外地人過來了,大聲喊了一嗓子。

“鬼見愁”哈哈地笑著,顯得異常的高興。他和外地人同時開啟車門,一齊坐在了輕卡車駕駛室內(nèi)。

“鬼見愁”問外地人:“老板,去哪個糧店里裝貨啊?”

“你有認識的糧店嗎?如果有你還可以收點好處費,對嗎?”外地人好像非常懂行似的說,“因為對一個小糧店來說,我這筆生意也不算是太小吧?”

“哦,有的,有的。”“鬼見愁”急忙應答,“那就去我認識的糧店去吧?”

“好吧。師傅,我們走吧——好處費師傅也能收個一二百塊的。”外地人回頭微笑著對“鬼見愁”說。

“鬼見愁”高興地點點頭,將鑰匙連忙插入鎖空內(nèi)一扭,馬達“吐”一聲,貨運輕卡車著了,一掛擋,一踩油門,一溜煙,一陣風似的帶著外地人把車開走了。

輕卡車在“聚鑫糧店”門口停下了,這是A鎮(zhèn)最繁華的街道之一,各種商業(yè)小鋪大都云集在這條街上,人來人往,買賣興隆。“鬼見愁”和外地人先后都下了車,步入這家店門。

“老板恭喜你!我給你帶來一位大老板,和你做個大買賣:購買一萬五六千塊錢的米、面、油!”“鬼見愁”一進門搶著給糧店老板報喜。

“那好哇,謝謝你弓師傅!”糧店老板客氣地說著連忙給“鬼見愁”和外地人遞給“蓯蓉”牌香煙,并且用打火機分別給點燃了香煙。

“老板你好。是這樣的,我買16000元的米、面、油,”外地人向糧店老板說,“不要最好的,也不要最次的,普通的就可以,花生油10桶,剩下的錢米面數(shù)量等量算,你看能買多少袋面粉多少袋米,算好了很快裝車,我實在忙得很啊!”

“唉!唉!好!好!”糧店老板點頭答應著,手指飛快地按著電子計算器,嘴里嘟囔著,“一桶油60元,10桶600元,剩下15400元。”

“老板,可以買米面各60袋吧?”外地人一本正經(jīng)地估摸著問。

“嗯,老板我已經(jīng)算出來了,”糧店老板對外地人說,“可以買62袋米,62袋面,每袋米的單價是135元,每袋面的單價是110元,米、面、油合款是15790元。”

“好吧,開張發(fā)票,寫好品名、單價及數(shù)量。很快裝車吧!”外地人催促說。

“好的,好的。”糧店老板高興地答應著。然后叫員工們趕快裝車。

“我把車往門口跟前靠一靠,你們趕緊裝車吧。”“鬼見愁”也催促著。

一時間糧店忙亂開了,老板也親自動手,先裝米,后裝面,“鬼見愁”坐在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逍閑地抽著煙,思謀著和糧店老板索取多少錢的好處費才合適。

悶熱的夏季,一會兒功夫,糧店老板背米扛面跑來跑去已經(jīng)大汗淋漓,氣喘吁吁。

半小時功夫,62袋大米,62袋面粉,10桶花生油已經(jīng)整齊的裝上了輕卡汽車。

糧店老板站在辦公桌旁邊,釋然地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拿起一塊毛巾抹了一把臉上沁出的密密麻麻的汗珠,抬頭對正在思索中的“鬼見愁”司機說:“你帶來的老板呢?可以付款了。”

“噫?老板呢?”“鬼見愁”回過神來,像觸電似的立即站了起來,滾油澆心般地這兒瞅瞅,那兒眊眊,驚詫地說,“老板哪兒去了?”

糧店老板、員工、“鬼見愁”都驚慌地四處尋找那位“老板”,只見糧店門前人來人往,馬路上車輛絡繹不絕。唯獨不見那位“老板”的身影。

“啊呀!我讓這個侉各泡給騙了……”“鬼見愁”終于絕望地叫了起來,臉色變的煞白。

“你不是和他認識嗎?”糧店老板若有所思地問“鬼見愁”。

“不認識,從來都不認識,”“鬼見愁”近乎于哭了,“這個侉各泡借了我10000塊錢……”“鬼見愁”給糧店老板訴說了這位陌生外地人與他租車的經(jīng)過。

“啊?”糧店老板大吃一驚,目瞪口呆。

“鬼見愁”臉色灰白慌里慌張地掏出了手機。

“唉!騙子!是一個騙子——弓師傅,你栽了,10000塊錢拱手送人了……”糧店老板無可奈何地說著,搖了搖頭,“算你倒了霉,還拉了一把我,我也是晦氣啊!狗日的!白白忙乎了半天,還得倒往回搬,唉……真他媽的大白天的活見鬼!”

“鬼見愁”的雙手也發(fā)抖了,撥“110”的手指在發(fā)顫。

警車在“聚鑫糧店”門口閃爍著警燈停下了,車上跳下了幾位身著警服的年輕人……

約摸兩個小時后,“鬼見愁”開著空車緩緩地停在了貨運車出租市場,耷拉著腦袋,哭喪著臉,良久沒有下車……

同行們有說有笑,三三兩兩,來來回回地溜達著,誰也不愿意和“鬼見愁”搭腔,他們也不想知道剛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二、搬家

去年五月初的一天中午,滾燙的陽光灼烤著小城鎮(zhèn)馬路兩邊匆忙步行的路人,人們舉著各式各樣花花綠綠的遮陽傘,也有溜高層樓房遮光的蔭涼處行走的。在小城鎮(zhèn)的中央有塊面積相當大的區(qū)域尚未拆遷完畢,就在這里整整齊齊有序地停放著許多大大小小的出租貨車,有兩三米長的,有四五米長的,也有六七米長的,還有八九米長的。專供租車客戶自由選擇后討價還價。這時的司機們都已吃飯去了,家在附近的就回家了,離家遠的就去附近的飯館里了。我的車正好背著太陽停著,把左右兩邊的車門都打開,躺在駕駛室里休息。

“師傅,這是你的車嗎?”我聽到有人喊,連忙坐起來。車門前站著一個年輕后生,圓臉型,三十大幾歲的樣子,極短的頭發(fā)還覆蓋不了裸露的頭發(fā),中等身材顯得瘦弱,穿著一身瓦灰色半新不舊的衣服。

“嗯,是我的車。”我一邊看著他,一邊回答他。

“坐上來說哇!”年輕后生說著便一躍身坐在了我車的副座,“你的車搬家不?”

“搬了。你是想用車搬家了?”我問他。

“嗯,搬家了,就你的車給我搬趟家哇!”他說的漢話有點兒嘴卷,不流利,聽得出他是個蒙古族。

“從哪里往哪里搬呢?”我問。

“就往那里搬。”他伸手向面前一指,我一看他手指的方向是一個小區(qū)。

“那是和諧小區(qū)。”

“對對對!就是和諧小區(qū)。就往那兒搬,師傅,繩子你有了哇?可得好好地捆綁好了,東西多著了!”

我笑了一下說:“放心吧,有的就是繩子。你是從哪里往這兒搬家呢?”

“從伊克烏素到這兒,運費得多少錢?”他告訴了我貨源目的地,然后又問我,“師傅,有煙嗎?”

我把放在工作臺上的“蘭州”給他遞了一支說:“伊克烏素到這兒至少是225公里,運費是1350元,50塊讓給你了就按1300元算吧。”

他摸出打火機點燃了煙,猛吸了幾口,從鼻孔接連噴出兩股長長的煙霧,煙霧漂流在車門外面。

“1300,噢……我給老婆打個電話哇。”他隨手掏出了手機撥號碼,“喂,你在哪兒呢?哦,家里了——人家司機搬家要掙1300塊錢的運費了,咋辦呀?哦,哦,哦……”說完將手機裝入衣兜內(nèi)。

“老婆怎么說?”我沒聽見手機那頭的聲音。

“師傅,老婆說運費掙多掙少不由咱,人家通常情況下掙多少就給掙上多少。1300就1300哇,我叫欽克,我們蒙人真痛快了!”欽克拿起“蘭州”又抽出一支,續(xù)燃了第二支,向車門外扔掉了第一支的煙蒂,深深地吸了幾口,回頭對我說,“唉!師傅們也辛苦,掙點兒錢也不容易,你說多少就多少哇!”

“問題是這半遲不早的,路途又遠,今天恐怕是遲了哇?”我為難地說,“要不咱們明天一大早走哇,趕晚上之前就返回來了。”

“啊呀!師傅,搬家是喜事,是良辰吉日,我們專門請喇嘛看的日子,明天清早陽婆出頭開始搬家最吉利。”欽克一溜二三不住氣的說著,“師傅,今晚你就在我們家住著,想吃干羊肉就燉干羊肉,想吃濕羊肉就吃濕羊肉,隨你便,由你挑。師傅喝酒了不?晚上喝兩盅,我叫上我們一個蒙人會唱歌的年輕小媳婦兒,咱們好好兒紅火紅火。至于在路上咱倆的吃飯錢一頓半頓的誰掏也行,無毬所謂。師傅,你說是不是?”

“行了,行了。”我答應道,感覺欽克挺厚道。

欽克“絲絲”吸著煙,回頭向駕駛室后玻璃窗注視四米三的車廂時忽然說:“唉呀!你這車太大了哇?”

“太大了?”我問他,“有些什么家具?”

“唉……搬家么,床啦,衣柜啦,沙發(fā)茶幾啦,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嘟囔著,“不大不大,咱們趕緊走哇。”

大約下午2點左右,我買好了煙以及路途所要喝的水后,就啟動車出發(fā)了,汽車在小城內(nèi)左拐右拐,鉆出城外上了正道,一路向西。欽克一路滔滔不絕,他說他是廚師,以前給人家飯店當廚師,現(xiàn)在不想給人家干了,他已經(jīng)租賃了一個小飯店,把家搬下來和老婆一塊兒經(jīng)營,總比給別人打工要強的多。

汽車在唔唔轟鳴,一路飛馳。欽克煙火不輕,第一包“蘭州”煙盒早已拋出車窗外面,竟然沒發(fā)現(xiàn)喝水,雖然天氣炎熱。下午4點多鐘,途經(jīng)西部的一個縣城,欽克說餓了要吃飯。

我把車停靠在一家飯店門前,讓欽克進去吃飯,欽克說什么也不進去,非讓我陪吃飯不可,我說我已經(jīng)吃過了,他死活不依,我只好也走了進去,要不然讓人家說咱小氣。

我點了一個炒豆腐一個炒雞蛋,兩個饅頭。因為我吃過了,所以,只是敷衍地拿起筷子隨意地抿咂了兩口菜,便說,“欽克,你慢慢地吃哇,我喝杯茶水。”

欽克似乎太饑餓了,狼吞虎咽,吃得很香。一會兒功夫,兩盤菜兩個不大不小的饅頭被他一掃清光。

“吃好了沒?”我問欽克。

“啊呀,可是吃好了!早上忙得沒顧上吃飯!”他一邊用餐巾紙擦拭著滿頭大汗,一邊和我說著話。

“沒吃好再來點兒!”我沖著欽克說。

“好了!好了!真的吃好了!”欽克又抽出幾張餐巾紙揩抹不斷涌出的汗珠。

我給飯店老板付了46塊飯錢后,就趕緊啟車繼續(xù)向西行駛。從此之后的道路就變得窄小了,而且減速帶不遠不近的也比較多,行車的速度也只能在五六十邁徘徊,想快也不能快,一路荒無人煙,瞭不見村莊田野,也不見往來的大小車輛。貨車在小油路上大約行駛了3個多小時,欽克說他要大便,于是,我靠邊停穩(wěn)了車,我看了看西天,這時太陽已經(jīng)接近西山頂了。欽克開門跳下車,去路基下邊的荒野里蹲下去了。

欽克一蹲就半個多小時過去了,這時的太陽已經(jīng)沉下西山那邊去了,余光把西山頂?shù)脑贫溆车没鸺t。我心急如焚地喊著,又不斷給按喇叭,欽克才站立起來,提起了褲子,系好了褲帶,晃晃悠悠地上了車。

伊克烏素是E市西部的一個鎮(zhèn)政府所在地,大約9點鐘左右,小鎮(zhèn)已經(jīng)燈火通明。欽克說,找個超市買點菜,回家咱們喝兩盅。于是欽克給我指著前面一處亮著燈光的地方,我停好了車,欽克下車進去了超市的門口。不一會兒,我也下了車,徑直往超市門口走,迎面等見欽克手里提著兩瓶白酒忙對我說:“師傅,你把這兩瓶酒放在車上,咱一會兒喝,——師傅你拿錢著不?我?guī)У氖强ǎ@會兒取不上了,回家后連運費一次給你。”

“要多少?”我問。

“100、200都行。”

我伸手掏出錢包,抽出二張100元遞給了欽克,欽克接住200塊錢欣喜地說:“好!好!快把酒放在車上!”

我打開車門,將兩瓶“千里情”放在駕駛室內(nèi),返回那個超市卻不見欽克的人影兒。心想:完了!上當了!

我很快用手機撥打“110”。約摸半小時左右,一輛警車閃爍著警燈停在了這家超市的門口,車上跳下幾個穿警服的年輕人。

警察問我有欽克的電話沒有,我說沒有;警察問我看欽克的身份證沒有,我搖搖頭。警察帶領(lǐng)我查過所有的旅店客房,不見蹤影,兩三個小時后仍查找不到半點蛛絲馬跡,我終于失望了。

“你住著吧,我們給你安排一下住宿,”好心的警察勸告我說,“不用你花錢,現(xiàn)在已經(jīng)12點多了,我們明天盡力給你查找這個騙子!”

“謝謝警察同志!我還是走吧,這個案你們盡力破吧。”我對警察真誠地說:“行車這么多年,這還是我第一次遇到的騙子。”

“那你慢點兒師傅!”警察同志安慰道。

獨自一人深更半夜行駛在回家的路上,想了很多,感觸也不少。只覺得欽克起初的“打電話”是裝模作樣的假戲,嫌“車太大”可能是動了點兒“惻隱之心”,但還是一閃即逝,佯裝屙屎是有意消耗時間,待到夜間黑暗中好逃脫。身無分文,所以吃飯讓我陪他,一路煙火不斷,都是我供著他,哦,這小子夠陰的,真賊!一路我認為是厚道的蒙族同胞,其實是狡猾的老練。不吃一塹,不長一智。

寫到此,有讀者說故事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吧,我微微一笑說,故事還沒有講完怎么能收尾呢?你知道欽克是哪路朋友?何方神仙?他搖了搖頭。

三個月后的一個中午,幾輛警車從西部的那個縣城呼嘯著出發(fā),疾馳在國道109線上,由西向東狂飆,追上一輛白色“霸道”后亮出“停車”警示牌,“霸道”被逼停下后,警察一擁而上強行打開車門,一把將“司機”拽下了車,扣上了手銬推在了警車內(nèi)。

原來,就在快要中午的時刻,當?shù)乜h城的“飼料大全”門市里,進來一個年輕人,自稱是某牛羊養(yǎng)殖基地的老板,需要購買一大批飼料,和飼料店老板把買賣談成后,買飼料的老板邀請賣飼料的老板去出名的“逸賢居”大酒店吃飯,以表示長期合作的誠意。買飼料的老板說他的車在4S店保養(yǎng),今天沒能開來,示意賣飼料的老板把“霸道 ”開上帶他一塊去“逸賢居”。

賣飼料老板愉快地答應了。

不一會兒,兩位老板談笑風生地坐在“逸賢居”內(nèi),服務員已經(jīng)擺上了滿桌涼菜。

“喝什么酒?先生。”服務員問。

“醉仙,來兩瓶醉仙。”買飼料的老板大大方方說。

“你不是說還有兩個朋友么,咋還不來呢?”賣飼料老板望著滿桌好菜問。

“嗐!你看這幾個各泡們做甚去了,咋現(xiàn)在還沒來,要不我去接一接哇……”買飼料老板說著著急地站了起來,“老板你的車我開一下,去接接他幾個哇!”

“要不我去接吧——他幾個在哪里了?”賣飼料的老板爽快地說。

“你不認識他們,還是我去接哇——不遠,就在公園那兒。”買飼料的老板執(zhí)意要接。

賣飼料的老板猶豫片刻還是把車鑰匙遞給了買飼料的老板,并且說:“慢點兒啊。”

買飼料的老板慌忙接了車鑰匙匆匆地奔向了“霸道”。

時間,一分二分三分,十分二十分三十分……

賣飼料的老板恍然大悟,臉色“唰”變得刷白,驚恐地撥打了“110”……

警車在第一時間內(nèi)出動,疾馳幾十公里,帶回了這個詐騙盜車犯。他是誰呢?他就是騙我“搬家”的欽克。

原來,欽克是刑滿釋放的犯人,在H市第二監(jiān)獄釋放回家,只因自己身無分文流竄到城里,由A城流竄到B城,再從B城流竄到C城,沒錢買車票,借“搬家”誘騙我的貨車將他送回家門邊。據(jù)公安同志介紹說,欽克根本沒有老婆,沒有財產(chǎn),只有一個他哥,和他一樣。這回終于又栽倒在警察手里啦,多行不義必自斃,牢門又向他打開啦。

三、拉廢鐵

貨運出租車司機們大都自己有自己的朋友,互相打探或承攬貨源,有拉貨送貨的活兒干就相互拼對、補濟,這樣,才能貨源越來越多,自然裝票子的錢包就會越來越鼓。

今年3月初的一天清早,遠處的炮聲不時地響起,小城鎮(zhèn)還沉浸在過年的氛圍中。忽然手機響了,是同行好友楊山打來的。他說,有一外地口音的人給他打電話要租兩輛大車拉廢鐵,從A城的廢品收購站拉到B城的鋼鐵回收廠,每車至少得裝20噸,因為這天正好是農(nóng)歷正月十五,人們大都逛街看紅火,所以,他有意將運費往高抬了抬,平時,往那里送廢鐵的運費是80元/噸,他說今天特殊是鬧元宵的日子,運費是100元/噸,如果覺得合適就裝車,不合適就拉倒,反正是大正月十五的,說不干也就不干。雖然對方好像有些為難,但最終還是答應了,并且督促馬上就要裝車。楊山在電話中問我拉不拉,我一聽心里美滋滋的,大正月十五就有“財神爺”給送錢,咋能不接納“財神爺”的人民幣呢?于是就樂呵呵地給楊山答應了。

楊山和我的貨車幾乎是同時到達裝廢鐵的收購站。這時過來一個大個兒白臉留寸頭戴一副眼鏡45歲左右的男人問楊山:“這兩個車是拉廢鐵的嗎?”這人一口東北口音。

“是了。你就是給我打電話租車的老板?”楊山打量著外地人問。

“是的,是的。”外地人答應著便沖屋里喊,“老板,走吧,兩車都來啦——過磅去!”

賣廢鐵的老板慌慌張張從屋里跑過來說:“走,走,二位師傅過磅回皮。”

楊山和我的車都先后上磅,并分別都打出了上磅單,外地人將兩張單子裝入胸前的上衣兜內(nèi)。

開始裝車了,現(xiàn)代化的大型機器設備確實令人折服。龐大的吸盤從廢鐵堆“唰”吸滿一盤,鋼絲繩往上一提,吊車的大臂一擺,吸盤對準車廂后,放松鋼絲繩,吸盤穩(wěn)穩(wěn)向下沉降一定高度后,按鈕一摁,“嘩啦啦”廢鐵自動掉入車廂。多么的神奇,多么的神速。

外地人和賣廢鐵的老板回屋里去了,楊山的車已經(jīng)裝滿半個車廂了。楊山坐在我車的駕駛室里,倆人抽著煙,拉著閑話。我說:“楊師傅,你咋敢和人家要高價運費來啦?”

楊山回頭一笑:“不敢怕甚了!俗話說‘硬叫要價把人嚇得跑了,也不能讓規(guī)矩倒了’。”

我笑了笑說:“這句話也不適應當今的市場了。咱們?nèi)绻且獌r稍微高一丁點兒,有些人就齜牙咧嘴,翻眉瞪眼,一走了之;有些人則是和你討價還價,往死里摳你。”

“這個老板好說話,沒摳。”楊山說。

“哈哈哈,時氣來了不用早起。”我笑著說。

“開張生意好運氣,咱們來個開門紅!看來今年你我都發(fā)財!”楊山的內(nèi)心特別高興。

“嘀嘀嘀……”,吊車司機按響喇叭,楊山的車已經(jīng)裝滿了,他急忙跳下去挪車去了。我啟動車移動到楊山駛離的位置后,吊車接著就開始給我的車裝鐵。

楊山的重車停好后,我跳上了楊山的車,倆人繼續(xù)嘮嗑。這時,外地人喜笑盈盈地走了過來,抬頭仔細地看看車上的廢鐵,整整圍繞車轉(zhuǎn)悠了一圈兒后,嘴里連聲說:“裝好了!裝好了!”看見我倆在一塊兒坐著,便伸手拉開車門,抓住把手也坐上了駕駛室。掏出了軟盒“中華”給我和楊山每人遞一支,自己嘴上叼了一支,又用打火機親自給我們點了煙,伸手指了指他出來的那屋說,“那位老板挺好的,剛才我和他簽訂了個長期合作的合同,他今后收回的所有廢鐵通通都供給我,他說十天半月超不出二十天就能發(fā)一次貨,每次40噸,有這么快嗎?”

“他是A城收購廢鐵最大的主兒,他計算的出貨周期應該差不多。”楊山認真地說。

“那就不錯,我也放心了。”外地人點點頭,轉(zhuǎn)頭注視著我和楊山,“我的電話是打給你倆哪一位的?”

“打給我了。”楊山急忙說,“老板是怎么知道我的電話的?”

“朋友介紹的。”外地人笑瞇瞇地說,“朋友說,你很實在,他經(jīng)常用你的車拉運貨物,跑工地,走長途,黑天半夜隨叫隨到,是一個厚道人。”

“干我們這行的只能是這樣,要不客戶就會把我們給甩了!”楊山真誠地說,“我以為老板在我的車前找的隨車電話。”

“因為相信朋友,辦點兒事兒就不用那么費力,所以我也信任你倆。希望我們以后也能愉快地精誠合作!”外地人講的津津有道,對未來的合作充滿了希望。

“我倆都是誠實的,誠實的人和誠實的人才能結(jié)交為友,這位師傅和我也一樣坦誠,所以我才打電話叫來他。”楊山中肯地介紹。

“那就好!你的手機號我也儲存了,只是不知道師傅的大名……”

“我叫楊山。”楊山急切地回答,“木易楊,大山的山。”

“噢,我留一下,”外地人摸出手機,手指按著鍵盤發(fā)出清脆的鈴音,“還有這么個事兒,二位師傅可以幫一下忙不?”

“什么事兒?”楊山反問,“我們盡力幫忙。”

“其實是點小事兒,”外地人眨了眨眼睛,“我身上帶的是銀行卡,這家老板這兒刷不了卡,只能是現(xiàn)金結(jié)算,可是我?guī)У默F(xiàn)金給他付了訂金后一合計,還欠缺2000塊現(xiàn)金,這兒離銀行又遠一些,一時取不回來,二位師傅可以借我2000塊給老板付賬嗎?到了我那塊兒后連運費一次付清你們,不差錢兒!可以嗎?”

“小菜一碟兒!完全可以——我當是什么大事兒啦!”楊山爽快地答應了。

“啊呀!我可沒有,過罷年一分錢也沒有掙過,今天是第一天開張,我只帶點兒加油錢和過路費。”我難為情地實話實說。

“沒關(guān)系!不就兩千么?昨天我們團拜,明天要給我大舅答禮,有幾個兩姨去不了了,硬把禮錢給我捎上了,三千也不存在問題!”說著掏出臌脹的錢包,點出了20張百元大鈔,微笑著遞給外地人。

外地人欣喜地接過了錢點了一遍說:“2000元,師傅。付你運費時一定要記著。”

“嗐!忘不了!”楊山大大咧咧地應和著。

“希望咱們今后能長期合作!”外地人興高采烈地將錢裝入衣兜內(nèi)說,“我去和老板坐坐!”開車門跳了下去。

“又拉攏了一個新客戶。”外地人剛關(guān)上車門,楊山就嬉笑著對我說。

“朋友多了錢好掙。”我笑著說。

“咚咚咚,咚不隆咚咚,咚咚咚……”秧歌隊穿紅掛綠舞動著一條長龍,浩浩蕩蕩途徑這里。圍觀的群眾擁在馬路的兩側(cè),伸著長長的脖子,張大了嘴,小孩們鉆著人群縫兒直往前面擠。秧歌隊一支接著一支,歌唱聲,吶喊聲,好不熱鬧。

“嘀嘀嘀……”吊車司機的第二次鳴號才把我們的目光給收攏回來。這時,我的車也裝得滿留滿沿。

“走吧,走吧,上磅!”收購站老板急匆匆地過來催促道,“老板呢?”

“他不是和你在一塊兒嗎?”我驚訝地問。

“他不是和你倆坐在車里面嗎?”老板倆眼瞪得圓溜溜的。

“和我倆坐了一會兒,他說和你有事談就下去了。”楊山神情緊張地說。

我們幾個慌忙分頭尋找,卻不見那人的半點兒身影兒。

“唉!完了!這是個騙子!外地侉各泡!”老板絕望地大聲叫罵著。

“上當了!被這個侉毛驢給騙了!”楊山吼叫著掏出了手機,哆哆嗦嗦好一陣兒才找到了早上的那個已接電話號碼,按一下,手機屏顯示已經(jīng)撥了出去。

“喂!你好!”對方接起了電話。

“喂!老板你去哪兒啦?車已經(jīng)裝好了!上磅!上磅!”楊山急切地呼喊著。

“你找誰啊?你打錯電話了吧?”對方發(fā)出清晰的聲音,疑惑地問。

“哦,你是本地口音,不是那個外地人。有個外地人就用這個號給我打電話,租的兩輛大汽車嘛。你和他認識不?”楊山慌里慌張地說著。

“哦,我想起啦,那是在早上的時候,我在公園里散步,迎面過來一個外地人,他說他的手機沒電了,借我的手機給別人打個電話。對,說的是租車拉運廢鐵的事兒。怎么啦?”對方問。

“唉!倒霉!上當受騙啦!”楊山悻悻地掛了電話,“2000塊錢頭朝外啦!這狗日得好死不了!”

“啊?——騙你2000,還騙我2000了!”老板忿忿地說。

“那個侉驢咋騙你的?”楊山又悔又氣地問。

“侉各泡說,你倆跟他要錢,要他先付給你們一部分運費,說你倆又要加油又要掏過路費,而他帶的是銀行卡,沒有現(xiàn)金,求我先墊點現(xiàn)金付給你倆,最后在算賬刷卡時再多加2000元就是。我這人心腸好,一不忍就給點出了2000塊票子……”老板不無惋惜地說著,“現(xiàn)在的人啊,這是怎么啦?”

“放他娘的賊屁!”楊山氣急地罵道,“我們從來也沒有跟他提過加油過路費之類的話題。”

人常說“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何況是一個面無一會的陌生人,正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本地人的淳樸善良友好,恰給一些不法分子營造了一個詐騙的空間而深受其害。

我看著他倆垂頭喪氣灰眉悻眼的樣子,拿出手機撥打了“110”……

人心怎么變得這么陰?陰得竟然發(fā)黑呢?

四、拉鐵

拉鐵和拉廢鐵其實是一個相同的題目而不同的兩個故事,為了避免題目重復,所以這篇故事取名為“拉鐵”。拉鐵,一般就是把A城收購站的廢鐵拉到B城大型的鋼鐵回收廠,然后進行冶煉、加工。

農(nóng)歷狗年二月二過后,炮竹的響聲沒了,似乎年味才徹底消失了。這天早飯后,貨車司機們都穿著嶄新的衣服,面帶笑容,來到出租貨車停放的市場,三人一伙五人一簇,拉扯著閑話,等待著租車的客人或者是等待著電話中的生意。

這時,走來一個戴寬邊黑色禮帽的中年男子,說要租一輛能拉12噸貨物的車輛。

高師傅迎上去便說:“只有我才能‘吃了’12噸的貨,他們誰也‘吃不了’。”

“你的車是多長的?”戴禮帽的人問。

“6米長。老板要拉什么貨啊?”高師傅看著戴禮帽的人問。

“拉12噸廢鐵。拉得了嗎?”戴禮帽的人問。

“拉得了,拉得了。哈哈,從哪兒往哪兒拉呀?”高師傅高興地問。

“從這兒的收購站,拉到B城,去過嗎?”

“去過,去過。”

“運費多少錢?”

“一般都是1600。你的貨也夠重的,只能是1600了。”

“師傅,少點兒吧,過兩天還要拉。”戴禮帽的人一邊討價一邊認捻子。

“因為貨太重,少不得了。”高師傅搖搖頭說,“要是輕浮貨哇還可以少一點兒,你那是生沉爛重的鐵疙蛋,一點兒也少不成了,油燒個敗信不說,還把車往爛壓。”

“行行行!1600就1600吧!走吧!我這人向來痛快!”戴禮帽的人爽朗地說。

高師傅連忙開門上車,鑰匙一轉(zhuǎn),車“吐”地著了,戴禮帽的人打開車門,坐在了副駕駛室。

高師傅的車到了收購站就直接開上了電子磅稱重回皮。戴禮帽的人早就跳下車去找來發(fā)貨的老板,兩人說笑著進了磅房,戴禮帽的人付給10元的過磅費,電子屏顯示高師傅的車皮重量是1.60噸。發(fā)貨老板揣起了過磅單。

高師傅將車停在像山一樣高的廢鐵堆旁,一臺小型裝載機正“吐吐”響著待命,裝載機司機看見貨車已經(jīng)停好,便開始了他的裝廢鐵工作。

一鏟子,兩鏟子,三鏟子……現(xiàn)代化的機械設備就是好,省時省力功效高。還沒有1小時的功夫,一車廢鐵已經(jīng)裝得四四方方、整整齊齊。

“開車,開車,上磅!”戴禮帽的人過來連喊帶叫,催促正坐在駕駛室里玩弄手機的高師傅。

“好!好!”高師傅摜下手機答應一聲,連忙啟動車,將承載廢鐵的重車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磅上,然后跳下車。

發(fā)貨老板和戴禮帽的人早就守在了磅房,高師傅進門一看電子屏驚訝地說:“啊呀!17.40噸!——刨去4.60噸凈重是12.60噸。白給老板多拉半噸多。”高師傅面對戴禮帽的人笑著說。

“車拉了,又不是你背了。”戴禮帽的人戲逗著說,“多拉點兒更好哇!去我那兒卸完貨我請你吃頓飯,一回生兩回熟,咱倆以后還要合作。——我和老板結(jié)一下賬,完了咱就馬上出發(fā)。”

“好的。”高師傅應諾一聲。

買賣雙方就在磅房很快結(jié)了賬,雙方都非常愉快。戴禮帽的人還對老板說:“你這兒貨多,料也不錯,過兩天我再聯(lián)系你,咱們互利互贏,長期合作。”

“好吧。電話聯(lián)系!”老板微笑著向戴禮帽的人揮揮手。

高師傅和戴禮帽的人向后背一靠,將禮帽邊沿向下一拽,把整個臉都讓禮帽給遮蓋了。他說他要休息一會兒。

載重汽車嗚嗚鳴叫著,似乎在不斷傾訴著超載的壓抑。

“笛笛笛”,有的車在高速路超車時鳴響了喇叭,戴禮帽的人往上扶了扶禮帽,向前方注視著。

“睡著沒有?”高師傅問。

“唉呀!睡著了。”戴禮帽的人說,“再走一個半小時就到了。”

“到地方后,這車貨怎么卸?”

“卸車可快了。吊車吊著吸盤半小時也用不了就卸完了。”戴禮帽的人說,“師傅有名片嗎?給我一張,三兩天之內(nèi)還得接著拉。”

“有了!”高師傅左手緊握方向盤,右手在工作臺上抽出一張自己的名片向一旁遞了過去,“老板,什么時候用車,你就提前打電話哇!”

“哎!好嘞!”戴禮帽的人接住名片裝入上衣兜內(nèi),把禮帽的前沿往下拉了一拉。

一路上戴禮帽的人不時的向下拉禮帽的邊沿,似乎是個習慣動作。

“你是做這個販鐵的生意了?”高師傅邊開車邊閑聊道。

“我是鋼鐵收購廠的收購員,自己跑出來收點貨,小打小鬧弄點兒外快。嘿嘿。——你們那里的人大都是征地戶,發(fā)了大財,對吧?”戴禮帽的人和高師傅拉上了閑話,東拉一句,西扯一句,“據(jù)人們叨拉說你們那兒的人理個發(fā)還坐著飛機專門去一趟北京,哎呀!真是太有錢啦!”

“唉……征地戶都把錢送給日本人了——那幾年圖吃人家的利了,把所有的錢都放到了典當行,到現(xiàn)在連本錢都要不回來!”

“一共征了多少萬?”戴禮帽的人向前方看了看,向上扶了扶禮帽問,“都在典當行?”

“一千來萬。全在典當行。”高師傅二目注視著前方,和戴禮帽的人說,“前幾年所有的典當行一下都塌火了,一千來萬現(xiàn)在也就是和紙溜子一樣啦!唉……”高師傅嘆息著。

“咂咂咂,真是太可惜了!”戴禮帽的人也極度惋惜。

“左拐”“右拐”“直走”……高師傅的導航一路有語音提示著,司機根本不用擔心走錯了路。

12點多點兒后,這車廢鐵終于到了地頭了。戴禮帽的人跳下車去,立即叫來一人,指揮車重新上磅。

“那邊過磅是17.40噸,現(xiàn)在怎么能成17.00噸呢?”戴禮帽的人詫異地問那人。

“磅和磅有誤差,40公斤還能算上錯了?真是大驚小怪,神經(jīng)病!”那人滿不在乎地說,“下下下,把車開到吊車那邊去。”那人伸手給高師傅指了指。

高師傅把車停靠在吊車旁邊,這時,吊車師傅啟動了吊車。

轉(zhuǎn)眼間,12噸多的廢鐵重新“安了家”。

汽車又一次上磅回皮,接著他二人結(jié)賬,老板給戴禮帽的人支付了現(xiàn)金。

“走,師傅,把車開上,我請你吃飯去!”戴禮帽的人“唰”地跳上了車,又向下拽下寬邊帽沿,“還是咱來的方向,前面有食堂。”

“好的。”高師傅答應一聲,一溜煙向回家的方向奔馳。

在寬闊的馬路旁,他們來到一家“好運來”飯店門前的停車位停好了車,小轎車不少的,一輛駛離了,又停下一輛。

倆人下車后,徑直往飯店門前走,戴禮帽的人說:“師傅辛苦了,吃點什么呀?”

“隨便。吃什么都行。”高師傅爽快地說。

飯店里吃飯的客人不算多,也不算少。

“你們幾位呀?先生。”女服務員迎上來客氣地問。

“就我倆。”戴禮帽的人說。

“哦,那這邊坐吧。”服務員指了指二人飯桌。

戴禮帽的人首先找了個面迎門的位置坐下,掏出手機“當啷”摜在飯桌上,高師傅在對面坐下后,戴禮帽的人說:“師傅,吃什么你點吧,這頓我請你,”說著給高師傅遞來了“菜譜”,“別客氣,想吃什么就點什么,一會兒我給你結(jié)運費。朋友弟兄初次見面,千萬別客氣,咱們打交道的日子才開始了。下次我去你們那里我點菜,你請我。哈哈哈……”

“行。”高師傅端詳著菜譜。

“師傅,你眊我的手機著,我去趟洗手間,別讓人順手牽羊帶走了。”戴禮帽的人說著站起身來。

“去哇!”高師傅瞥了一眼桌面上的高級智能手機說,“沒事兒,我給你看著。”

時間,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十五分鐘過去了……

戴禮帽的人再也沒有過來,消失了。高師傅拿起飯桌上的手機一看,才知道是一個連機都開不了的廢品。金蟬脫殼,1600元的運費完溜子啦!

“唉!他媽屄的這個灰各泡真是狗日的!”高師傅謾罵者走出“好運來”飯店的門口,氣呼呼地跳上了車,悔氣地開車往回返。

高師傅一邊行駛著,一邊看看油針,油針顯示快接近“紅區(qū)”了。“唉!真他媽的倒霉!錢包里僅剩幾十塊錢,夠付過路費。”

高師傅把車停到一家加油站旁邊,熄了火,慌忙跑去問正在加油的工作人員:“加油可以微信支付嗎?”

“可以。”工作人員回答說。

“哦,那就好!”高師傅趕緊跑到一僻靜地方,掏出了手機。他不敢給老婆打電話,所以他撥了一個同行朋友的電話。

“喂,劉師傅!你趕緊給我在微信上發(fā)上300塊錢的紅包,我在B城往回返的途中汽車沒油了,快點兒快點兒!回來再說哇,一言難盡!快點兒!快點兒!哦,哦,哦……”高師傅說完掛斷了電話,不一會兒,他領(lǐng)取了300元的“紅包”。

加完油后,高師傅駛向了回家的路。心里卻忿忿地說:“這家伙是狡猾的披著人皮的狼,戴黑色寬邊禮帽是為了掩護其丑惡的嘴臉,怕一路密集的公安電子眼拍照。這狗日的一開始就算計上他爺了,那家伙心壞的起了藍毛了!吃人飯不拉人屎,人在做天在看,哪天五雷劈了你!”

五、愛占便宜的李師傅

無論多大的買賣,李師傅是最能摳掐的一個,哪怕是毛數(shù)八分他也能看在眼里,人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李薅毛”,其實他的真名叫李栓。

前幾天,李栓說他要買雙布鞋穿,一圖便宜二圖舒服。進鞋店物色了好半天,看準一雙,淺藍色,不淡不艷,不濃不素,正合適。

“老板這鞋多少錢?”李栓隨手拿出一只鞋問老板。

“30。不講價。”老板淡定地說。

“咋也得少點兒了哇?”

“不少,不少,就30。”

“噫!老板說的是金口玉牙,我說的是廢話?‘買賣爭分毫,人情人情一匹馬’。我渾身上下只有27塊錢。咋辦呀?”

“唉!你這人也真是夠體面的,三塊兩塊的也要摳。不賣給你吧,怕你說的是實話;賣給你吧,怕你說的是假話。好了,好了,拿去吧,麻毬煩!”鞋店老板不耐煩地說。

李栓掏出錢包,抽出三張10元鈔票遞給老板,老板接住錢說:“你不是說僅有27塊么?唉……現(xiàn)在的人真不知怎么了,好像一不說實話就過不了日子似的,真叫人頭疼。”

“嘿!那3塊錢我還要坐公交車回家了。”李栓趕忙說,“要不就回不去家了。”

老板瞥了李栓一眼,給他遞來了3元零錢。

李栓把這雙鞋穿在腳上還不到7天,兩只鞋的大拇指頂頭處開洞口了。李栓詫異了,將鞋脫下仔細端詳,人眉溜眼沒毛病,再用手指甲一摳,毛病出來了——稀糟!一摳一個小窟窿,一摳一個小破洞,兩只鞋都如此。“嗐!他媽的,騙人!找鞋店老板去!”李栓臭罵著動了身。

鞋店有幾位買鞋的顧客,李栓風風火火闖進鞋店,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沖老板喊道:“老板,你看看你賣給我的這雙鞋成甚樣兒啦?”他指著孔孔眼眼的鞋讓老板看。

老板低頭看看李栓腳上洞孔顯露大失優(yōu)雅的一雙鞋,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向李栓的臉:“是這兒買的嗎?”

“咋能不是了?7天還不到!”李栓義憤地說,“這鞋是應該給棺材里的死人穿了么,活人哪能穿成了!死人穿上不跑路,可能還爛得遲一些,活人穿上不咋走路還穿不到7天!”

鞋店里的幾位顧客唏噓著走了。也有陸續(xù)進門的顧客。

“好了!好了!我退給你退錢,今后你別再到我店里買鞋穿!”老板瞪著兩眼極不愉快地說。

“嗐!以后你磕頭請我,我還懶得來!賣得些甚破爛!”李栓怒氣沖沖地嚷叫著。

“給你——趕快走吧!”老板氣憤極了,十分無奈地遞來一張二十元和一張十元的紙幣。

李栓“噌”一把抽回錢,識別了一下真假,轉(zhuǎn)身就走,嘴里還叨咕:“以后你再雇上八抬大轎也請不來我啦!”說完沒好氣地走出了店門口。

李栓獨自一人在人行道上走著,好像輕松了許多,內(nèi)心也得到了平衡,走著走著卻開心地笑出了聲,自言自語道:“這雙‘死人鞋’白穿7天還賺了3塊!哈哈哈……”

李栓還賺他哥的錢。他哥在老家耕田養(yǎng)牧,養(yǎng)殖著100多只綿羊,前天,李栓給老家那邊“十個全覆蓋”遺留工程送了些鋼材,返回時順便回了趟老家。他哥說有10張大綿羯子皮,讓李栓捎在車上回城里替他哥賣一下,城里的價格也許要比農(nóng)村的價格高些,李栓就高興地給他哥答應了。李栓回到A城的皮市場,經(jīng)過不折不撓的苦心“較量”,最后以每張102元成交。他掏出手機走到一旁給他哥打電話:“大哥,皮子剛才賣了,就給90塊了,是我纏勁兒大,好摳手,強強兒多摳了兩塊錢,每張平均賣了92塊……”

不說李栓賺他哥賣羊皮100塊錢的事,那是他哥倆之間的事情,與別人絲毫沒有關(guān)系。接著說在鞋店出來獨自行走樂呵的李栓,扭頭向左側(cè)一看,見一拆遷未完工的空曠處,停著一輛和他的“時代”一模一樣的車,旁邊站立一人。這時,駛來一輛小車緊挨著農(nóng)用車停駐了車,小車司機立即下車,打開了后備倉,提出一大塑料壺,旁邊那人連忙伸手合作將大塑料壺抬上了農(nóng)用車車廂上,看樣子很沉,小車司機小跑著在后備倉取出一支油管子。哦,這是偷得賣柴油的,李栓看在眼里,心里明白了。近幾年偷得低價賣柴油的人確實是不少,據(jù)說是某單位車隊的司機都是這樣,工資以外還能撈不菲的外快。

“這一壺賣多少錢?”李栓蹭過去問小車司機。

“150。”小車司機回頭大量了一下李栓說:“35號柴油,25升。比起加油站一壺油要便宜60多塊錢。”

“給我也賣上一壺哇!”李栓一聽比加油站能便宜60多,心中早就癢癢的,于是就急切地說,“我也是農(nóng)用車司機么。”

“沒了,就這么一壺,。”小車司機擺擺手。

“留一下你的電話哇?”李栓說,“哪天給我送上幾壺。”

“沒了,沒了……”小車司機直擺手。

其實過兩天就有了,只是不認識的司機不敢給賣,怕舉報,電話更不敢給陌生人留,一舉報不就出事了嗎?事情一敗露,再去哪里撈取油水呢?

李栓步行回到自己停放貨車的地方。

下午5點多了,這天又將要結(jié)束了。李栓心里想,回家哇,晚上還要給親戚答禮,早點回去洗一洗,換衣服,帶上老婆孩子掏上500塊錢,抹上一頓。

李栓駕駛著農(nóng)用車往回走,橫穿一條大馬路,右拐進了一個偏僻的小胡同,這是他天天回家的必經(jīng)之路,小商小販云集在馬路兩邊,貨物堆得像一座座小山,琳瑯滿目,應有盡有。忽見前方有個人舉著“售柴油”字樣的牌子向他招搖,他靠近舉牌子的人慢慢剎住了車,問:“干甚了?”

“低價出售柴油。”舉牌子的人用不高不低的聲調(diào)說。

李栓把車熄了火,跳下車,心想: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一看電瓶車上放著5只相同的大塑料壺,藍色的,不透明,壺上明顯標注著“25L”。

“多少錢一壺?”李栓問賣柴油的人。

“150。人家都是這個價。”賣柴油的人說,“25升,35號柴油,全部低價出售。”

李栓仔細端詳著5只塑料壺,掀開了壺蓋一看,啊呀呀,裝得滿流滿沿,油面直接頂著壺蓋,親自用鼻子聞了聞,那刺激的柴油氣味兒直接鉆入了鼻孔,再用食指蘸一蘸,瞧一瞧,不錯,是柴油。

“最少多少錢一壺?”李栓擰上壺蓋,接著又掀開另一壺的壺蓋。

“150是最低價,再一分也不能少了。”那人鎮(zhèn)靜地說。

“啊呀,你這死牛頭,比我也牛?便宜些我就都買走了!”李栓邊搞價邊又聞了聞第二壺,“不給便宜我一壺都不要!”

李栓仔細地逐一檢查,都是同一標準,同一氣味。

“好,好,好。5壺給你便宜50塊,你才是個死摳將!”賣柴油的人狠狠地把李師傅剜了一眼,“這回沒說頭了哇?”

“裝車!”李師傅打開了側(cè)面的馬槽扇。

賣柴油的人麻利地開啟電動三輪緊靠農(nóng)用車放下馬槽的那一側(cè),跳上三輪,咚咚咚,將五只塑料壺瞬間都搬在了農(nóng)用車上。“唰”地跳下三輪,一把推開電動三輪,幫李栓扶起馬槽扇后掛好了鉤。

“過兩天我還在這兒賣。”賣柴油的人笑盈盈地對李栓說。

“給你,700!”李栓點出百元大鈔7張,“留一下你的電話哇,以后好和你聯(lián)系柴油的事兒。”

“不用留,師傅。我就在這兒隔三差五地賣著了。”賣油的人微笑著說,“沒油時你就在這兒找我就行了。”

“哦,好吧!下次還得便宜了!咱們一回生兩回熟。”

“沒問題,沒問題!”那人連連點頭。

李栓欣喜地跳上了車,心想:買賣就留下個摳,這不又摳回50了么?馬達一響,農(nóng)用車走開了。

電動三輪車早就鉆入窄小的巷子里不見了蹤影。

第二天,一個開“五征”柴油三輪車的司機在貨運出租市場內(nèi)找到李栓,那人一臉陰云,難堪而又苦澀地說:“李師傅,你把我害得好苦,早上200塊錢和你買了一壺水……水上面只有一指多厚的那么一層柴油!日害了我半箱柴油——這倒沒什么,沒出甚問題,管它哇!——這樣的事情,送命也是眨眼之間的事,如果車輛正在爬坡上洼,忽然發(fā)動機斷油自動熄火,車毀人亡,盤算起來也是襲后怕!幸虧是往進加油的途中發(fā)現(xiàn)了,要不然禍患就在眼前,真是怕死人!”

李栓霎時瞪大兩眼,張大嘴巴……

? ? ? ? ? ? ? ? ? ? 六、“馬大哈”

王平四十多歲,為人誠實善良,卻又是個“馬大哈”,常常因為粗心大意吃些不明不白的虧跌些不明不白的跤。

一次,他往老家那邊送貨之前,在A鎮(zhèn)的一家鞋店給老父親買了一雙布鞋,卸完貨后順路回老家看望老父親,將一雙剛買得新鞋遞給了老父親,讓老父親穿在腳上試試大小,看是否合適。老父親高興地先給左腳穿了一只,覺得大小正好,挺舒服。王平干脆說,舊鞋扔掉,就把新鞋穿上哇。他在紙盒里取出另一只鞋讓老父親穿,老父親伸手接過來時,眼睛睜大了:這只鞋和左腳上的鞋一模一樣,一順順。父子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再看看那雙鞋,啼笑皆非。

又一次,A城的“威爾斯”陶瓷專賣店老板給王平打來電話,說新街有一用戶和他訂購了200㎡的地板磚和相關(guān)的墻磚,讓王平趕緊開車去庫房裝車,運費是連裝帶卸600元。

王平喜滋滋地開車到了“威爾斯”陶瓷的倉庫,倉庫的雙扇大門早就大展著,老板站在大門邊等著他。

王平把汽車倒入了倉庫,停在了老板指定的位置。老板給王平詳細指清了裝車的瓷磚。王平裝車,老板點數(shù)。王平急急忙忙,眼疾手快,受苦營生一點兒也不含糊,挺利索。老板說車到了新街你給我打電話,我讓貨主過來接你。王平一邊裝車,一邊應答著。功夫不大,所有的瓷磚都上了車,王平匆匆忙忙跳上了車出發(fā)了。

經(jīng)過1個多小時的行程,到了一個鎮(zhèn)政府所在地,王平找了個位置停好車,摸出手機給老板打電話,說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達新廟了,讓貨主過來接一下他。老板一聽鼻子都氣歪了,反問道:“你現(xiàn)在在哪兒?”

“新廟!”王平清晰地回答。

“你去新廟挨刀子各啦?”老板在電話中罵道,“讓你往新街送貨你撲在新廟死各啦?趕快調(diào)頭往回返,真是腦子里進水啦!”老板罵完就掛斷了電話。

新街位于A鎮(zhèn)的西南,新廟在A鎮(zhèn)的東南,與A鎮(zhèn)互成“”狀,而新廟到新街的兩地之間又無路可走,只能是原路返回A鎮(zhèn),再從A鎮(zhèn)到達新街。

王平晦氣地調(diào)轉(zhuǎn)車頭往回返,路上偶爾遇見有設減速帶的地方,拉運易碎貨物得小心這些路障。載重貨車白白行駛了兩個多小時路程,也就是說,拉上好幾噸重的瓷磚白去新廟轉(zhuǎn)一趟,然后再拉回來。

王平的汽車到達新街后,第二次給老板打電話,說清了自己所處的具體位置。不多時,過來一輛小車輕輕鳴號,引領(lǐng)著王平的汽車慢慢地行駛在前面,拐彎抹角行駛了1Km左右,小車停下了,貨主連忙給王平指指停車位置。

汽車停好后,貨主又給王平指了卸瓷磚的地方。

王平卸貨,貨主仔細檢查瓷磚有無損傷,清點數(shù)量。

瓷磚卸完后,貨主說王平:“把這兩件兒給老板拉回去,爛的,不要!你往下搬時我聽聲音就知道是爛磚。”

王平打開了兩件兒80cm×80cm的瓷磚包裝,第一件兒的3片兒全開裂了,第二件兒有1片兒開裂,2片兒完好。

王平愣神了,低著頭心想:壞了!又做下賠錢買賣了。這是汽車過減速帶時速度太快了,瓷磚隨著車底板上下顛簸給蹬爛的。唉,真他媽的不順吉,點兒敗!

“平平展展的油路,你咋開的車?能把瓷磚拉爛了?”用戶又是著急又是埋怨,“差下4片兒該怎么辦呢?我得給‘威爾斯’老板打電話。”

用戶和老板通了半天電話,不知說了些什么。

“這樣吧,你把這4片兒爛瓷磚給老板拉回去,再給我拉來4片兒同樣規(guī)格的新瓷磚,我才能給你付給600塊錢的運費和裝卸費。”用戶的語氣非常堅決,也非常的果斷。用戶說的在理,沒錯。

王平?jīng)]辦法,只能是開車返回A鎮(zhèn),再去“威爾斯”倉庫,自己掏腰包花280元,買4片兒瓷磚裝入駕駛室內(nèi),第二次給新街的那位用戶送去。

王平一邊開車,一邊晦氣地在心里打起了算盤:去新廟一趟重車一個往返100塊油錢恐怕不夠,去新街兩個來回差不多得燒200塊錢的油,賠了280元的買瓷磚錢,一共破費580塊,中午還得買的吃頓飯。照這樣的跑車掙錢養(yǎng)家糊口,還得賣老婆……

前幾天一大早,王平接了個電話,攬了一樁大活兒。從A鎮(zhèn)到H市,全程500多公里,運費不錯是3300元。是一家外地建筑施工隊搬家,在A鎮(zhèn)施工結(jié)束了,又要去H市施工。

王平問清地點,開車來到裝貨工地。接應他的是工地包工頭,工頭親自指揮七八個工人裝車,速度相當快,有工具,有小型電器,有行李,有灶具,有米面醬醋油,亂七八糟,不長時間就裝了滿滿的一車,一切用品都已裝完了,工頭說連那臺小發(fā)電機也上車吧。于是,有兩個工人一人一手抬著一臺小型發(fā)電機裝在車上的凹形處。這時,工頭掏出手機給車上的貨物拍照。接著對王平說:“把篷布包上。”

“不用包。包它干什么!”王平說,“我用繩子捆摟好就行了,沒那必要。”

“不行,不行!非包篷布不可!”工頭執(zhí)拗地說,“這樣東西才不容易掉!”

王平只能聽工頭的話,將篷布蓋好,再用繩子捆摟好。

這塊篷布就是障人眼目的陷阱,粗心大意的司機是躲不脫這一災禍的。

“好了,好了。小李帶上這位師傅出去吃早餐去,吃完了讓師傅很快出發(fā)。”工頭說。

“哎,好的,走吧,師傅。”小李說,“一出大門的斜對面就有賣早點的。”

“也好,還是就早吃點哇。”王平說。

王平和小李剛走出了工地大門口,工頭打著手勢指揮兩個工人解開繩子,把小發(fā)電機搬了下來,裝在一面包車內(nèi),面包車疾速地停在了工地的另一角落。那兩工人又將篷布重新苫好,捆好繩子,離開這里,工頭倒背著雙手來來回回踱著步。

王平和小李吃完早點回到車前,工頭迎上前去問王平:“師傅,你留好我的電話了嗎?”

“就是今天早上給我打得那個電話號碼哇?”王平問。

“是,就是那個電話。”工頭點點頭,“卸貨地點你記清楚了嗎?”

“記好了。”王平打開車門,跳上了車。

“那就出發(fā)吧!路上小心!有啥事兒打電話!”工頭微笑著,點點頭。

“好的!讓小李坐我的車走吧?”

“不行。他還得給我開車呢!”

“哦。再沒工人了嗎?我一個人有點兒孤單……”

“走吧,走吧。沒人了!”工頭擺擺手。

王平的貨車出發(fā)了,這時已經(jīng)是8點30分了。500公里的路程貨車大約行駛7個小時,中途加油、吃飯還得耽誤半小時。

王平駕駛著藍牌貨車,甩脫了A鎮(zhèn),奔上了210國道,1小時后又轉(zhuǎn)上了110國道,貨物不重,輕車快馬,一路順風。4個多小時后,他右拐駛?cè)肓艘粋€服務站,他下了車,繞車轉(zhuǎn)悠了一圈兒,見篷布還被繩子捆綁得安然無恙,沒有什么異樣。

首先,人得吃飯,然后再給車加足油。多半兒的路程已經(jīng)走了,再走3小時路程就差不多到達目的地了。王平心里想著,開門上車繼續(xù)趕路。

3小時后,王平的車停在了H市東出口的地方,他給貨主工頭打電話,說他已經(jīng)到了預定的地點,過來接一下。

一刻鐘的時間,帶領(lǐng)王平吃飯的小李開著一輛面包車過來了,王平對小李說:“你慢點兒開。”

拐彎抹角,面包車帶領(lǐng)著農(nóng)用車進入一工地大門,前面是幾排彩鋼二樓。小李的面包車忽然停住了,他連忙下車,給王平指了指貨車的停車位置。車還沒熄火,工人們就圍過來解繩子,有一工人用把壁紙刀“噌”一下就把繩子給割斷了,是在王平正在開門下車的那一剎。

工頭笑嘻嘻地對王平說:“王師傅辛苦了!車速可不慢啊!”

王平笑笑說:“還是你們的小車快哇!——過來多長時間了?”

“就是十幾二十分鐘吧,”工頭說,“大伙抓緊時間趕快卸車,卸完車好讓王師傅早點兒回家。”

王平和工人們解開了繩子,拉下了篷布。

“喲,小發(fā)電機不見了!”一工人驚呼道。

王平埋頭收拾扔在地面上的繩子和篷布,過來一端詳,兩眼瞪得老大,嘴巴也張開了……

“哎?我的發(fā)電機呢?”工頭瞪大了兩眼問王平。

“怎么能丟了呢?”王平張大的嘴巴發(fā)出了話,“繩子不是還捆得好好的嗎?”

“這邊的繩子被刀給割斷了。”有工人說。

“繩子割斷啦?”王平驚訝地問。

“是啊!你還不知道嗎?”那工人反問王平。

“不可能的事兒吧?什么時候才能發(fā)生割斷繩子的事兒呢?”王平百思不得其解,“我哪也沒去,就去服務站吃飯加油,這不是大白天鬧鬼了嗎?”

“啊呀!這里的服務站你可是不清楚,有專吃貨車的團伙,有專吃小車的盜賊,只要你進入了這個服務站,恐怕是兇多吉少。”有工人繪聲繪色地說,“那些家伙兒們武藝高著哩!你們外地人根本不清楚。”

“不應該是那里吧?”王平心上沁出顆顆汗滴。

“王師傅,你這就給我弄下太大的麻煩了,工地施工全依靠這臺發(fā)電機了,這么多的工人停工一天也不是件小事兒!你考慮過了嗎?”工頭的兩眼瞪得一陣兒比一陣兒大。

“這地方的服務站是聚賊劫財?shù)牡胤剑俊蓖跗矫曰蟛唤獾貑柟ゎ^。

“不管是與不是,反正我的小發(fā)電機沒了吧?這是事實吧?”工頭更加著急,跺著腳說,“不管如何,大家趕快卸車吧,別站著發(fā)愣了!”

工人們七手八腳開始往回搬東西。

“唉呦,王師傅,那臺小發(fā)電機就值15000多塊錢!啊呀……”工頭哭喪著臉說,“該怎么辦呢?公了?還是私了?王師傅你自己選擇吧!”

王平額頭豆大的汗珠一珠珠滑落,又浸出一珠珠,煞白的臉色直冒虛汗。

人心險惡,笑里藏刀。掙錢不易,暗箭難防。這是早就設好的圈套,挖好的坑,一個善良無助的王平,只身在外鄉(xiāng),又能怎樣呢?就是在本鄉(xiāng)本土,預設的陷阱,恐怕沒幾個人能破解或逾越。

王平認定自己被宰了,公了是輸,沒有贏得半點兒可能;私了也得賠錢,這是一場災禍,沒有超脫的可能。

“王師傅!你快點兒說吧,該如何解決?”工頭兩手叉腰催促王平,“工人們把車也卸完了!我工地明天還要等著用發(fā)電機了,要不然這幫工人就得停工,一停工可就麻煩更大了,那責任恐怕你更負不起了!”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王平哀求工頭說:“這霉我倒大了,你就可憐可憐我這個受苦人吧!讓我少賠上點兒……”

“原價是15000多元,去年才買的,我們財務有發(fā)票,不信你去財務室看看發(fā)票。”工頭指了指彩鋼房的二樓,“廠家的電話也有,你也可以打電話問一問出廠價是多少”。

“這么說,只能是經(jīng)公處理了。該咋就咋哇!”王平抹了把額頭的汗水,煩躁地等待著這場宰殺。

“王師傅,你準備出多少?”工頭勾著頭問王平。

“我只能出15000的半數(shù)。”王平干脆地回答。

“開國際玩笑!”工頭斜睨了一眼王平,“那你趕快報警,經(jīng)公處理,工人停工一天的責任更大。15000給你少上1000就已不錯了,公家也得講道理,不可能胡判胡斷吧?我這不是胡來吧?有事實依據(jù)。”說著拿出手機,翻出拍照伸在王平面前。

王平到了這個工地不覺兩個多小時過去了,太陽已經(jīng)移到了西天。

王平的脖子已經(jīng)被工頭的雙手死死地掐著,人家想松就松,想緊就緊。主動權(quán)掌握在人家手里,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正是啞巴吃苦瓜,有口難言。

最后經(jīng)過當?shù)嘏沙鏊{(diào)解,處理結(jié)果是王平給工頭賠付11000元,扣除運費3300,王平利用手機銀行給工頭支付了7700元才算了事。

太陽落下西山,夜幕已經(jīng)降臨,王平灰悻悻地跳上車,尋找著歸鄉(xiāng)的路……

小結(jié):春陽暖暖,山桃爛漫,整理完上面這六個故事以后,來市場上招呼用車的顧客就多起來了,我也只能暫時再撂開紙筆全心全意開上我的農(nóng)用貨車依舊奔波于生存之路了。其實,我們這些貨運車司機們都心存美好,向往未來,我希望我們以后的路,都能走的平坦一些,而少遭那么多的坑蒙拐騙。

(作者:武占榮? 電話:1594773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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