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救人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龍君獨自一人穿行在K市城南娛樂一條街的街道上，兩旁路燈的燈光把他的身影拉得斜長，與馬路一起向前延伸。
城市的夜，燈紅酒綠，霓虹閃爍。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車輛，在喧嘩的街市中穿梭。天橋上椅靠的人們，路邊小販嘶啞的吆喝，不停閃爍的紅綠燈，燈火通明的店鋪，無不譜寫著都市的繁華。
龍君的腳步漸漸快了起來，他不時朝周圍警惕地張望，街燈猶如流動的星斗，不停地變換著角度和亮度，閃閃爍爍，讓人如夢幻一般迷離。他時而又抬頭望了望夜空，星光有些暗淡，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片灰蒙蒙。
一路沉默中，龍君徑直走到曉東的娛樂城門口，才停下了腳步。他眉頭緊鎖，又捏了捏拳頭，而后就鎮(zhèn)定自若地走了進去。等他剛進娛樂城的大門，里面早已等候多時的陳二瘋子便起了身。
那晚，娛樂城里的混混很多，至少有五六十人。見龍君進來了，陳二瘋子一擺手，這時朝龍君圍上來了不下二三十名混混，他們個個手摸著衣袖，很明顯衣袖里全都藏了家伙。娛樂城里今晚沒有客人，似乎像是停了業(yè)，看來曉東是做足了準備。
喜哥因為被林輝收拾了沒有在場，但曉東叫了大老周前來幫忙，此時，大老周帶著的二三十人還在趕來的路上。不過，大老周耽誤了，他趕到娛樂城時，幾乎是與鐵子、愣二和尚等人同時到。
這時，陳二瘋子崴著腳朝龍君走過來，吼了聲：“站住！”
龍君停住腳步，冷冷地望著陳二瘋子沒有出聲。
陳二瘋子又對他的那幫混混喊道：“搜他的身！”
兩三個混混這時小心地將龍君全身上下搜了個遍，但什么也沒有。
“草，什么都沒帶，有種！”陳二瘋子不禁佩服起龍君的膽色。
龍君很鎮(zhèn)定，他怒視著陳二瘋子問：“廢話少說，于燕在哪兒？”
“上頂樓！”陳二瘋子挑了挑手里的槍刺，又接著說，“看來這女人對你還真的很重要，真他媽情種！”
龍君被陳二瘋子的三個手下用刀架著，慢慢上樓梯往頂樓走。其他幾十名混混全留在了娛樂城門口守著，沒有跟著上。陳二瘋子跟在龍君身后，手里一直緊握著槍刺，頂著他的后背。
這座娛樂城一共四層樓，頂樓上很寬闊，沒有什么多余的建筑就是平平的一塊空地。龍君來到頂樓見到于燕時，她的雙手被繩子反綁著捆得嚴嚴實實，嘴上也封上了黑色膠帶。她的頭發(fā)有些零亂，衣服完好但明顯弄臟了，臉上有清晰可見的傷痕，看來她是被曉東的人打過了。于燕的身后站著勝寶，他一手拽著于燕的后衣領口子，一手拿著砍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于燕的旁邊是曉東，曉東弄了把椅子上來，此時他正輕松地坐著抽煙。
“于燕！”龍君見到于燕心疼不已，他朝于燕喊了聲，就忍不住要沖上去。
“草你媽！別動！”陳二瘋子見龍君要沖上前去，他立即就提起槍刺朝龍君大腿狠狠扎了一刀，血頓時直往下流。三個混混這時也上前拉扯著，把龍君攔下了。
對面的于燕眼見龍君受傷，看著不斷滴在地上的血，她哭了。于燕嘴上貼著膠帶說不出話，但她還是抖著身子上前，不過勝寶一把就將她拽了回去。龍君和于燕就隔著段距離，相互朝對方望著，一動不動。
曉東吸完了他手里的最后一口煙，這時起身了，他對龍君喊：“龍君，有種！敢一個人來，是條漢子！”
龍君將頭轉向曉東，憤怒地說：“去你媽的，快放人！”
“要我放人可以，那得看你怎么做了！”曉東說得輕松，他似乎對除掉龍君胸有成竹。
“想要怎樣，說！”龍君不廢話，語氣很硬。
“很簡單！”曉東說著指了指頂樓外面，“你從這兒跳下去，我保證放了你的女人！”
曉東不愧為老江湖，玩的全是陰招，只要龍君跳了樓，那他就可以高枕無憂了，警察追查起來也沒有麻煩。
龍君聽完曉東的話，怒瞪著他罵了聲：“草你媽！”
“或者這樣吧--”曉東又悠閑地坐在椅子上，陰著眼說，“給你個選擇，要嘛你跳下去我放了你女人，要嘛我把你的女人丟下去，然后再收拾你！”
“草！你欺人太甚了！”龍君瞪著曉東，氣得血液倒流火直往頭頂上冒，這會兒他殺人的心都有了。
“快選吧！”曉東又點上支煙，生硬地說，“我可沒有那么多耐心！”
龍君捏著拳頭，沒有答話，眼睛一直看著于燕。
“草，叫你跑！”正當龍君沉默時，于燕激動著想跑上前，但掙扎的身子再一次被勝寶扯了回去，勝寶還順手抽了她一耳光。
龍君緩過神，立刻指著勝寶喊：“草你媽！你敢打她，你媽的還是個男人嗎？”他見于燕被勝寶打，心里立刻就火了。他說完，也不管危不危險了，忍著痛拖起腿就急步向前沖。
“草！”龍君一動，陳二瘋子馬上就上前對著龍君后背扎了一槍刺，槍刺一扎一抽的瞬間，龍君因為劇痛差點兒倒地。血流了一身，打濕了他的衣服。
曉東見龍君這般硬骨頭，他不廢話了，站起身一手揪住于燕，一手指著龍君喊：“跳下去！不然我殺了你的女人！”
“你敢！”龍君怒視著曉東。
“哼哼！”曉東冷笑一聲后，抬腳就踢在了于燕的肚子上，連踢了兩腳。
于燕被這兩腳重重的一踢，摔倒在了地上，她流著淚表情很痛苦，下身也當即流出了血，地上立刻就現(xiàn)出了大片血跡。事后，在醫(yī)院搶救，經(jīng)醫(yī)生檢查才知道，這時的于燕已經(jīng)有了兩個多月身孕了，她懷了張正明的孩子。只可惜，這個小生命還沒出生就在肚子里夭折。
“于燕！”龍君擔心地喊了聲，看著地上痛苦的于燕，心里無比難受，他接著朝曉東罵，“草你媽！你連女人也打！你他媽不是人！”
“我勸你別廢話了！快跳下去！不然我真動手了！”曉東再一次警告龍君，手里也拿起了刀指著于燕。
“跳下去！跳下去！”曉東的人也朝龍君吼起來。
龍君掙扎著受傷的身體，心疼地望著于燕，心里涌起萬般痛苦和無奈。
“你還不跳是吧，那怪不得我手狠了！”曉東對龍君吼完，抄起刀就準備朝于燕身上捅。
“住手！”龍君這時朝曉東大喊了一聲，“我跳！”
曉東停下了。龍君拖著身子緩緩地朝頂樓邊上走，邊走邊對曉東吼道：“你說話算數(shù)，我跳了，你要放了她！”
曉東收了刀，坐下說：“只要你跳下去，我保證放人！”
“好！”龍君對曉東說完，又轉頭望向于燕，悲傷地說，“于燕，好好活著！”
此時蜷在地上的于燕，望著龍君拼命地搖頭，她說不出話，但淚水使勁地流。她用被反綁著的雙手費力地撐著地面，挪動著身體，一點點朝龍君爬去。龍君一邊向頂樓邊沿移著步子，一邊回頭看著于燕，流下了兩滴深情而絕望的眼淚。
就在龍君距離頂樓邊沿還不到一米的時候，徐力和萬九突然出現(xiàn)了。
原來，就在龍君到達娛樂城不到五分鐘，徐力和萬九、曹俊帶著的人便趕到了娛樂城。當時，陳二瘋子押著龍君上了頂樓后，徐力等人就和守在娛樂城門口的混混打起來了。因為曉東安排的五六十人都守娛樂城門口，徐力他們并沒有立即就沖上頂樓，而是經(jīng)過了一場血戰(zhàn)。正當徐力他們和這一大幫混混交手時，林輝和文峰他們也及時趕到了，等到楊樹、蔣干帶著人趕到娛樂城時，徐力和萬九便沖上了頂樓，出現(xiàn)在了龍君面前。
“老大！”徐力忽地一聲喊，頂樓上所有人都懵了。龍君好久才回過頭來。
徐力喊這一聲的同時，第一個被他捅倒的就是陳二瘋子。也許是陳二瘋子曾經(jīng)敗在徐力手下，他親身體會過徐力拼刀子的歷害，所以他當即就腿軟了，徐力只一刀就捅倒了陳二瘋子。
萬九在徐力捅陳二瘋子時，他抄刀就砍倒了陳二瘋子旁邊的兩個混混，還有一個嚇得跑到了曉東一邊。徐力和萬九出現(xiàn)得太突然了，這讓曉東很意外，或者說是他本身就失算了。
龍君見到徐力，緩過神，他一個翻身就滾過來，隨即抓起了陳二瘋子被徐力打得掉落在地上的槍刺。龍君、徐力、萬久這時面朝曉東站著，個個都惡狠狠地死盯著曉東，他們真想殺人了！
曉東一見這陣勢感到不妙，他馬上拿出槍，勝寶也握緊了砍刀。曉東就是個陰險的小人，他居然在這時抓起了蜷在地上的于燕，用槍指著她，在道上，這是非常令人不恥的事情。
“都退后！”曉東和勝寶抓起于燕就往樓下走，“不然我開槍了！”
“于燕！你怎么樣？”龍君望著于燕擔心地問了聲，接著他又舉起槍刺指著曉東，眼睛里都冒出了火，“草你媽！你敢傷害她，老子一定殺了你！”
曉東沒有理會，他和勝寶一直押著于燕走下了樓，龍君等人一直緊跟著。此時的于燕，幾乎要暈了，她臉色慘白，樣子極度虛弱。
曉東一下樓，娛樂城一樓和門口打得昏天暗地的兩幫人馬便都停了手。龍君這邊的人見于燕被挾持，他們都朝曉東涌上來，而曉東的人也都涌到了他身邊，一時兩邊就這樣對峙著。
“曉東！你他媽放人！”龍君撐著受傷的身體，憤怒地指著曉東喊，“于燕要出了事，我殺你全家！”
“放人！放人！”龍君這邊的兄弟們都喊起來，聲音震天響。接著，他們又開始罵，曉東的人這時也舉起家伙對峙著回罵。
就在這時，鐵子和愣二和尚帶著人來了，大老周帶著的人也來了，他們基本是同一時間到，只是來的方向不一樣。
“曉東，我草你媽，你他媽還是個男人嗎？還不放人！”鐵子一上來就舉起刀砍了曉東那邊的一個手下，他這一刀極具威懾，被砍那人的背上肋骨都露出來了。一聲凄厲地慘叫，久久回蕩在娛樂城里。
這一刀過后，里面都安靜下來，曉東那邊的人都不敢輕舉妄動。那天，鐵子拿著把寬背大刀，刀柄用白布條和手掌死死地纏在一起，這樣打架怎么打都不會掉刀了。這是什么，這就是經(jīng)驗，一個老混子的江湖經(jīng)驗。
“鐵子，今天就給你面子了，人我放了，但要保證我先走！”曉東也不好再這樣耗下去了，鐵子他最清楚，要是這時再動起手來，他已經(jīng)沒有勝算了。他想，向鐵子低頭總比向龍君低頭要強吧，畢竟在江湖上鐵子是和他一樣平級的人物。
人嘛，有時就是要裝個逼，死到臨頭也不忘撿個面子。
“草，別廢話！快放人！”鐵子提著刀，沒好氣地說。
曉東這時放人了。他放開于燕時，于燕連站都站不穩(wěn)了，龍君趕緊過來扶起她。于燕嘴上的膠帶被解開后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龍君，你真傻，怎么可以真去跳樓？”說完就有些昏迷了。龍君聽了于燕的話，心都要碎了。
“東哥，這邊走！”大老周在曉東放開于燕的一剎那，怕他有危險，于是趕緊將他拉了過去。
鐵子一看大老周站在曉東一邊，有些不爽，他板著臉問：“大老周，你來這兒干嘛？你是曉東那邊的人？”
大老周有些尷尬地笑笑說：“呵呵，鐵子哥，你和東哥都是我朋友，沒有站哪一邊的說法兒！”
“以后沒你這朋友！”鐵子說這話連看都沒看大老周一眼。
曉東在大老周和勝寶的左右保護下，帶著他的一大幫人暫時離開了娛樂城。陳二瘋子沒有走，一直倒在了頂樓，直到娛樂城被徐力他們砸完后，他才縮頭縮尾地下樓去了醫(yī)院。
“于燕，你沒事吧！”龍君此時抱著于燕，心里擔心不已。
于燕沒說話，只望著龍君微笑了一下，便昏了過去。
“文峰、余焦，快取車！”龍君趕緊對文峰和余焦喊了句，然后就抱著于燕往外跑。等他們上了車，車迅速向醫(yī)院急馳而去。為安全起見，同去醫(yī)院的還有鐵子、楊樹、柱子和小五。
龍君他們一走，徐力和林輝心里越想越覺得憋氣，他倆二話沒說，只對了個眼神就相互心領神會了。
“兄弟們，把這兒砸了！”徐力大聲一吼過后，娛樂城便遭到了毀滅性的破壞，里面上上下下全被砸了個遍。
不僅如此，林輝、愣二和尚、丁圓、王健等三四十號人將娛樂一條街上曉東的其他店子也全都砸了個遍。有趣的是，愣二和尚去砸曉東的飯店時，竟然里面有人不認識他，他一氣就發(fā)怒了。他隨手拿了飯桌上的煙灰缸，把那個不認識他的人按在了桌子上，將那人的嘴用煙灰缸砸了至少有二十下。愣二和尚還邊砸邊喊：“說！認不認識我？認不認識我？......”
當晚深夜，曉東就知道了他所有在K市城南娛樂一條街上的店子全部被龍君的兄弟砸了，人也傷了不少。曉東非常惱火，他和勝寶還有大老周一商量，決定報復，于是帶了一幫人當晚就去了西門。他們找到了申老板及李進李忠兩兄弟，集合了人馬，揚言要砸了龍君在西門所有的生意場子。
龍君得到消息，是他第一次使用徐力給他的那部大哥大打給梁立波后知道的。當時，于燕正在急診室搶救，龍君和文峰等人在醫(yī)院走廊等著，同在醫(yī)院等候的還有高玲和莉莉。
許久，在他們等候時，有一位醫(yī)生走過來問了聲：“你們誰是病人的家屬？”
龍君思緒停頓了一下，而后回了話：“哦--我是！”
“你怎么搞的，連自己老婆流產(chǎn)了也不知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人家老公的，真是！”醫(yī)生好一番責怪，她繼續(xù)說，“孩子沒保住，大人情況還算穩(wěn)定，以后多注意點兒！一大老爺們兒，別什么都不關心！”
“誒，誒，一定，一定注意！”龍君被醫(yī)生說得直低下了頭，醫(yī)生這才怒了他一眼后走了。
醫(yī)生走后，高玲擔憂地說：“于燕流產(chǎn)了？唉，怎么會這樣？她和張正明的孩子......”
“這都怪我，我真該死！”龍君打斷高玲的話，恨不得抽自己，他自責地說，“我沒有照顧好她，我就是個罪人！現(xiàn)在孩子沒了，于燕肯定要恨死我了！”
“算了，等于燕醒了再說吧！”
“唉......”
龍君一時間既擔心于燕又無比自責，他在醫(yī)院走廊來來回回地走著，心里十分難受。一片焦慮中，他手往口袋里摸了半天后，于是拿出了大哥大，本想打個電話分散下注意力，但他卻得到了梁立波告訴他曉東到了西門的這個的消息。他聽了這個消息，心里立即痛憤不已。他眼前陡然間浮現(xiàn)李晶中刀身亡時滿身鮮血的樣子，浮現(xiàn)于燕被曉東踢得蜷在娛樂城頂樓上痛苦的樣子，他咬緊了牙，不解決了曉東，難以泄心頭之恨。
第二天天沒亮，天空一片陰沉，徐力、林輝、文峰、余焦等兄弟們就先趕去了西門。龍君一直在醫(yī)院，直到于燕出了急診室，才和鐵子、楊樹也去了西門。當時，在醫(yī)院里，高玲也和龍君一起等著，一步都沒有離開過，她太擔心于燕了。于燕從急診室轉到病房后，身體虛弱，一時還沒有醒，龍君和高玲就在一旁靜靜地陪著。等到時候差不多了，龍君便起了身，他必須要去了結和曉東之間的恩怨。
“高玲，幫我照顧好于燕！”龍君沉沉地對高玲說了聲，又看著還在昏睡當中的于燕好久，才不得不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