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幾道:紫騮認得舊游蹤,嘶過畫橋東畔路。
你那年蕩過的秋千,如今已經長滿了綠苔,在春風里寂寞地搖曳著。我那年吹過的長笛,如今已經積滿了灰塵,在案幾上孤獨地閑置著。眼前的一切都還是那么地熟悉,那些和你一起度過的歡樂往事,歷歷在目……
還記得,那時百草爭綠,千花斗艷。春風和煦地吹拂著這里,陽光溫暖地照耀著這里,我們在這個院子里尋歡作樂。
像平時一樣,我們在花叢中布置了酒席,又布置了舞臺。歡飲之后,我橫笛,你起舞,猶如神仙眷侶一般,過得逍遙自在。
酒后的醉意為你助媚,鮮花的香氣為你熏衣,引得蝴蝶也從花叢里飛到你的身邊,和你一起翩翩起舞。枝上的鳥兒也時常引吭清啼,伴著我的笛音,給你助興。
一曲歌舞之后,你說你累了,就坐到了柳樹下的秋千上,蕩起了秋千。柔嫩的柳條就像翠綠的珠簾一般,你的倩影不時從珠簾里出來,然后又回去。你的微笑一直浮在臉上,從未褪去。
“叔原,別呆站著,快過來幫我推秋千??!”就在我沉醉在你那燦爛的微笑中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你的喊聲。
“好的,這就來!”我回過神來,應了一聲。
我走到你的旁邊,幫你搖起了秋千的繩索。
“叔原,你用力太大了,輕一點,蕩得太高了,我有點害怕!”
“沒事,正好挑戰高難度,抓緊繩子,坐穩了!”我跟你開著玩笑,用力地搖著繩子,但并不是沒有分寸。
“啊……太高了……”隨著秋千越蕩越高,你尖叫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我松開了手,秋千也就逐漸地慢了下來,直到停止搖蕩。
“剛才你真壞,快把我嚇死了!萬一摔下來怎么辦?”你從秋千上下來,緊鎖眉頭,對我埋怨到。
“剛才跟你開玩笑呢!你放心吧,我做事肯定自由分寸的,把握好了力道的,怎么會讓你摔下來呢!”看到你認真生氣的樣子,我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那萬一摔下來了呢?”你不依不饒,繼續追問到。
“萬一?”沒想到你還會追問,就遲頓了一下。
“嗯。萬一!”你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肯定肯定地說到,似乎不容置疑。
“如果真有萬一,看到形勢不妙,我就立馬撲倒在地,給你當肉墊!”我脫口說到。
“這還差不多!”你先是忍不住噗嗤笑了一聲,然后才滿意地說到?!安贿^若是壓到了你,我也會于心不忍的!”
“沒事,我不怕,況且你很輕盈的,不會就算壓到了,也不會有任何事的?!笨茨懔?,我也笑嘻嘻地說到。
“以后別這樣了,知道嗎?剛才真是下到我了!”
“嗯,以后絕對不會了!”
蕩完秋千之后,我們又去喝酒去了,順便休息了一會兒。吹吹溫暖的春風,看看西下的夕陽,聽聽清脆的鳥鳴,聞著沁人心脾的花香,一切都是那么得醉人。
一天的歡樂結束之后,趁著醉意,我在你的窗戶上寫了一首詩,來記述我們那天的歡樂。
這樣歡樂的事,已經記不清進行了多少次。如今,當我在細雨中再次回到這里時,看著你曾經當過的秋千長滿了綠苔,看著我曾經吹過的長笛積滿了灰塵,我的心里五味雜陳。
“如今的你,身在何方?是否還能再看到你的臉龐,是否還能再聞到你的衣香?”我在內心里呼喚著你。
春風不解我的哀傷,只是吹著門外的綠楊。細雨不懂我的凄涼,只是淋著墻頭的花香。對于它們的不解心事,我是怒不起來的,只能任由它們隨性地吹,隨意地淋。
和你一起度過的那些歡樂的時光,如今看來,就像是經歷了一場場美麗的夢一樣,令人懷想,令人斷腸。心中愁腸百結,無處可訴,就把如今的落寞寫在了當年的那扇窗戶上,就像把當年的快樂寫在如今的那扇窗戶上一樣。
自從你散去以后,除了一年四季的風,你閨閣的簾幕真的是再也無人為我掀起了。因為缺少人氣的浸潤,它越來越布滿了歲月的滄桑和風雨的痕跡。
別了,曾經給你我帶來過歡笑的秋千……
別了,曾經給你我帶來過快樂的長笛……
別了,曾經記載了那些歡樂的窗戶上的詩句……
走出院子,我騎上了系在門外綠楊樹上的寶馬,心情落寞,任由它隨便地走著。即使周圍的景色很美,我也于無心去欣賞,心情一直沉浸在對你的回憶中。
走著,走著,紫騮突然嘶鳴了起來,似乎在向我提醒著什么。我抬起頭一看,原來已經到了那座畫橋東面的這條路??吹窖矍按沽谟车倪@條路,不禁回憶起那些年,為了和你相會,我曾騎著我的這匹紫騮馬,把這條路走了無數次。
出乎意料的是,這匹紫騮馬居然記住了這條路,并在時隔多年之后,還依然記得。
一匹馬尚能記得并忘不了它走過了無數次的路,我又如何能忘得了自己和你一起度過的歡樂時光……
原詞:
《木蘭花》
秋千院落重簾暮,彩筆閑來題繡戶。
墻頭丹杏雨余花,門外綠楊風后絮。
朝云信斷知何處,應作襄王春夢去。
紫騮認得舊游蹤,嘶過畫橋東畔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