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常走的路是從家到學校的那段,那是一條約兩米寬的鄉(xiāng)間柏油馬路,每天早上,我會扶著自行車在路邊等我的小伙伴從更遠的地方騎過來,然后和他們一起出發(fā),這時我會向還在廚房里收拾碗筷的媽媽喊一句:“媽,我去上學了哈。”然后媽媽會停下手中的活,走到路邊沖著我的背影叮囑一句:“騎慢點,當心一點!”我回過頭向她眨眼睛,她總是系著個圍裙,天晴時會一抹朝陽披在媽媽的身上,她美的像個天使。
路邊的風景即是四季的臉譜。春天的油菜花總是開的肆意而又張揚,把燦爛渲染到了極致。而在夏天時她們變得枯黃佝僂,卻在枝頭垂?jié)M了沉甸甸的油菜籽,過不了多久路邊的農(nóng)家里就會飄出剛榨好的菜籽油香味。該種水稻了,農(nóng)田里灌好了水,藍天白云都倒映在水中,像是一位畫師把天空畫到了田里。秋天,水稻變成了稻草被農(nóng)民像變戲法似的碼在田間,挺著個圓肚子像發(fā)福了的士兵守著村莊。然而到了冬天,田里又填上了油菜苗,給冬天添了一筆生機勃勃的嫩綠。柏油路上的我們,上學放學,陶醉在這一路的風景中,無憂無慮,以為每次只要猛登腳踏板就會離夢想更近一步。
后來我到了上海, 從我租住的小屋往下看,就是一條馬路,這條馬路很難走,一度讓我膽怯。我從這條路上班下班,說它難走是因為這條路上沒有熟悉的小伙伴,沒有親人的身影,大多數(shù)是我一個人和一群陌生人一起前行,這常常讓我感到孤獨,當孤獨化成絆住雙腳的鉛球時,讓人寸步難移。
在無數(shù)個難眠的夜里,我喜歡趴在窗臺上看這條馬路,它比家門前那條柏油路更長,更寬,更平坦。路邊挺著一幢幢的大樓,像氣宇軒昂的男子,白天總給人咄咄逼人的感覺,只有在夜晚,在橘黃色的燈光的掩映下,它們才會流露出難得的柔情,給夜歸的路人溫暖。夜晚的馬路較白天少了熙熙攘攘的行人卻有它別樣的熱鬧。為了躲避城管的攤販大多選擇夜里在路邊擺攤,在露天的桌邊,三五個人圍成一桌,燒烤、炒河粉就著啤酒下肚,讓人酣暢淋漓,暢所欲言,什么老板的苛責,同事的揶揄都拋之腦后了。到了下半夜,攤販沒有了,路上偶爾有幾輛車疾馳而過,或者有幾只野貓突然串出,這時候這條馬路才會得以小憩一會兒。
在上海待的時間越長,遇到過很多的困難和難過的事,為了這些煩惱我必須一遍又一遍的踏上這條馬路直到解決它們,然后那種由然而生的滿足感讓我走在路上的步子越發(fā)輕快,我還是習慣在晚上看著這條馬路發(fā)呆,但是我看到的更多的是這條馬路的堅韌與可愛。之前我會想如果這條馬路知道有條鄉(xiāng)間的柏油路沒有路燈的打擾,整個夜晚睡的寧靜而又安詳,它會不會羨慕呢?現(xiàn)在我覺得它是沒有時間去想這些的,因為它承載了太多人的夢想和努力的汗水。我也明白,不是只要猛登腳踏板就會離夢想越近。
未來的還有很多路要走,有平坦定也有崎嶇,路的盡頭是怎樣的風景,是否可以躬身拾取飽盈盈的稻穗?只有邁出步子走過去了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