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清明雨上
我見她沒頭腦的問出這句也有些懞,阿蕾眼睛閃著光,強壓著興奮,輕聲吟唱:“窗透初曉 日照西橋 云自搖,想你當年荷風微擺的衣角。”
見我帶著疑問,阿蕾說:“遇見你的前一天,我聽見王念菁她們請了教坊的舞娘來排舞。當時丫環就哼了這首曲子,說是清平坊的文秀大家新編的舞曲。”
阿蕾聽了這曲子便留了心,這分明是山高的《清明雨上》,也是我們平日里傷春悲秋時愛聽的歌曲。她打聽了到文秀本是長安城第一舞姬,長公主賽馬那天,正好兩個公子在清平坊為了她爭風吃醋,大打出手,文秀前去勸架,被其中一個錯手推了一把,一頭撞在立柱上,撞暈了過去。等傷好了之后,就說患了眩暈癥,不能再跳水袖舞。
坊間本以為她這長安城第一舞姬的身份不保,熟料五天后,她在幾個舞娘的伴舞下,輕搖絹扇,演唱了這一曲《清明雨上》,再次名動長安。
阿蕾說:“我聽說了這件事情,覺得她可能跟我是同一個時代的人,所以才想去看看的。”
我點點頭:“那我們明天一早去清平坊。”
阿蕾猶豫了一下:“可是昭汐那我也著急想去看。”
我在她面上拭了一把,說:“先去清平坊,確認了這個,我們再去雪陽殿,給昭汐一個驚喜!”
阿蕾又問:“對了,我聽說昭汐傷了腿,她的腿傷怎么樣了?”
聽我一再解釋昭汐只是左腿脛骨骨裂,并非坊間傳聞的那樣厲害,再休養段時間就好,她才放下心來。
漸晚了,送阿蕾回到房間,阿蕾一邊拆頭發,一邊問:“對了,昭汐要去和親么?”
我一拍腦袋:“呀,明早得先去一趟七里坊,我得去高句麗使者住的使館揭榜!”
阿蕾一笑,點點我的額頭,說:“你呀,總是這么丟三忘四的,靠不住!”
我聳聳肩,笑:“你明天記得提醒我!”
將她送到床上,為她掖好被子,阿蕾眼若星辰,看著我說:“阿鳳,還能見著你,真好!”
我點點頭,看著她臉上的紫色斑痕,是什么樣的傷,能在人臉上留下一塊紫色的疤?想來又是那對母女動的手腳。等明兒見著了昭汐,再研究下怎么為阿蕾找回本錢。
我見阿蕾閉上眼睛快睡著了,正要松開她的手,阿蕾睜開眼睛看著我,問:“阿鳳,你現在到底是男生還是女生呀?”
我差點被口水嗆到,說:“姐姐我現在說話的聲音像女生么?”
阿蕾搖頭,我接著說:“那姐姐我現在的身材像女生不?”
阿蕾接著搖頭,我站起來說:“你要驗明正身不?”
阿蕾眨著眼睛說:“可你說的是姐姐……”
我嘆了口氣,趴在她的腳邊,有氣無力的說:“是啊,姐姐我怎么就穿成了個男的?”
阿蕾“呵呵”的笑了起來,我聽著她明媚的笑聲,放心了不少。正準備跟她說我要回房去了,阿蕾抓著我的手腕說:“你留下來陪我嘛,我害怕。”
我再一次差點被口水嗆到,說:“姐姐,我現在是男兒身!”
阿蕾看著我笑:“你守身如玉就好了!”
我說:“咳,我要是在這房里睡了,李菁會殺了我的!”
阿蕾的眼里蓄滿淚水,我以為她要用美人計,結果阿蕾一指自己的心口,說:“這是她在傷心,她很愛李菁!”
阿蕾解釋這應該是屬于王念蕾的執念,所以會影響到她的一些情緒。阿蕾解釋完了,接著說:“對了,她一直在追查她哥哥的死,這件事情好像跟你有關,你仔細追查一下這件事情,當日她從看臺上跌下去,好像是要去見一個很重要的目擊者。”
我一一應了,吩咐春風、秋雨進房間陪她安寢,就退了出去。
阿蕾她靈魂深處,有屬于王念蕾的執念。看來阿蕾和昭汐一樣,也有那具身體原主人的記憶,可我為什么沒有呢?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床前不知何時多了個身影,映著月光,阿銀的面目映在眼前,我伸手撫上他削瘦憔悴的臉,問:“阿銀,在慶云殿差點死掉的那晚,我看見你了,看見你生氣了不理我,我怎么叫你,你都不肯回頭。”
阿銀沒有說話,我接著說:“我已經找著了昭汐與阿蕾,明天我要和阿蕾一起去清平坊找文秀姑娘,好可能是阿秀呢。阿銀,如果我找到阿秀,是不是也會找到你呢?”
阿銀拭去我眼邊的淚,為我蓋好被子,輕輕拍著我的手背,哄我入睡。
夢里,依然是黃昏時候的籃球場,霞光下,恣意揮灑汗水的少年,看臺上,短發少女大聲喊著:“阿銀,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