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昆德拉的《玩笑》對昆德拉來說可謂一部開山之作。正是這本書奠定了其在世界文壇的位置,給他帶來了世界聲譽,該書一經出版便連出3版,印數達到幾十萬冊,還被拍成了電影。
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1968年8月,蘇聯軍隊占領了捷克斯洛伐克,《玩笑》被列為禁書,立即從書店和圖書館消失。在東歐國家,除去波蘭和南斯拉夫,它遭受了同樣的命運。之后,昆德拉被開除黨籍,在電影學院的教職也被解除,所有作品被從書店和公共圖書館撤掉,同時昆德拉本人還被禁止發表任何作品。
所以,《玩笑》在昆德拉的文學生涯中有著不一般的分量和位置。
今天,給大家分享本書中的一段文字。
下面這段文字的背景: 書中主人公路德維克是一個大大咧咧愛開玩笑的大二學生,他對黨有著絕對的忠誠和熱情。但是,由于他和女朋友的某些玩笑話,他從此被開除黨籍,被大學退學,而被發往到處處都是黑乎乎不見陽光和綠色的煤礦城市俄斯特拉發當黑類兵,每天除了部隊要求的操練,還要下到礦井做苦役。
這一天,大家難得有機會離開軍營出外放風,路德維克沒有和他人結伴,他獨自離開了軍營。
請看摘抄部分:
我(男主人公路德維克)一直是心情沉郁,為了避開別人,我獨自一人走了。我乘坐的小火車——一輛破舊的窄軌電車把俄斯特拉發的郊區都連結起來,我毫無目的地坐著,任憑它去哪里。
后來我胡亂下了車,又胡亂換乘了車。整個俄斯特拉發郊區漫無邊際,工廠和自然景色、田野和垃圾場、樹叢和矸石堆、大高樓和小破房犬牙交錯,這一切吸引著我,也使我極其迷惑不解;我隨意下了有軌電車以后,便開始長時間的閑逛:我幾乎是起勁地觀察著奇特的景致,竭力去分辨其中的意義;我思索著,想給這個雜亂無章的畫面起一個名字,這個名字應當使這幅畫顯得統一和整齊。
我經過一幢完全在常青藤遮蓋下的小屋,它富有詩情畫意,我發現它在這兒正是地方,恰恰和附近那些門面斑斑駁駁的高墻形成強烈對照,也和那些襯在它后面的礦車滑車架、大煙囪和高爐的影子產生明顯的反差。
我順著一個棚戶區的板房走去,注意到稍遠處立著一座別墅,又臟又蒙著灰倒是真的,四周居然有花園和鐵柵欄環繞;花園角上有一株像是投錯了地方的垂柳。然而我對自己說,恰恰因為如此,這便是它該待的地方。
這胡亂搭配使我很不是滋味,因為它不僅使我看到景致布局的共同章法是這樣,更主要的是我從中發現了自己的命運的形象,自己流落于此也是一個樣子。
當然,我個人的歷史竟能如此反映在整個城市的客觀實際中,這賦予我一種安慰,我懂得了,我本不屬于這個地方,就像那棵垂柳和那座常青藤小屋本不屬于這個地方,就像那由雜亂無章的建筑構成、又通不到任何地方去的短巷,一切都不屬于這個地方,我也不屬于這個地方;這個曾經富有田園樂趣的地方如今卻是由低棚矮屋組成的丑陋街區。
由此我意識到,正因為我不屬于這個地方,這里才成了我的位置,我的位置就是在這樣一個胡拼亂湊、使人沮喪的都市里,就在這樣一個無情的鉗制把風馬不相及的東西串在一起的城市里。
書外話: 正是在這種境遇、這種環境、這種沮喪和絕望中,路德維克遇到了一輩子只會有這么一次的真愛:露茜。而露茜后來成為他的徹骨之痛,終生難以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