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憂郁的少年,
年輕的體內潛藏著不安分的鼓噪之力,
它讓我無法停留,無法止息,
人群喧鬧中我孤獨靜寂,
霓虹閃爍中我僵硬局促,
我笑,卻軟弱無力,
我哭,卻不知悲從何起,
我茫然,周圍是陌生的熟悉世紀,
我感到我不屬于這里,于是我選擇遠去,
我的身體千萬次出走,想為心找尋一個圣域,
不管是我出生的故土,還是我流浪的異鄉,
不管是我摯愛的親友,還是我偶遇的過客,
不管腳步再大再深,不管呼吸多沉多緩,
縱使我顛沛流離,獨自飄零,
我都無法得到安寧,無法坦然喘息,
某日我在樹蔭下徘徊,
忽然聽見,
那股力持續不斷又堅定執著,像暗夜在對我細語,
它在說,“讓你的心跟隨于我,我將帶你尋找答案。”
我慌亂又驚喜,忐忑又好奇,
我認出了它,
我知道它叫青春,
我卻不知道,它是在毀滅我還是在哺育我。
它問我,“我想給你一切,要告訴我,你想要什么?”
我回答,
“我想讓思想飄蕩到最高的蒼穹之外,看看天外之外是否真存在某個神秘而偉大的神明,他是否有著古老滄桑的面容,刻滿了深邃的智慧之紋;
我想讓天使托起我的頭顱,賜予我輕盈的雙翅,看看彩虹盡頭的云彩,是否如我在山巔之上仰視時的那般的瑰麗迷人,還是它本就只是我臆想出的空影,縹緲的幻夢?
我想讓精神馳騁在宇宙之外的疆場,那里的景色必定雄奇壯闊,那里的戰馬必定彪悍絕倫,我將成為那里的將軍,無拘無束,任性奔馳;
我想升到最尊貴的寶座,俯視人間
我的血肉將與大地融合為一,萬物歸我所有,
晨光是我的膚色,朝露是我的淚珠,草木是我的發縷,荊棘是我的鎧甲,晚風是我的溫柔,暴雨是我的悲憤,波浪是我的笑語,落花是我的嘆息;
我想降到最低處的縫隙,感受無休止的苦痛,
在烈焰的焦灼中炙烤,在雪域的冷漠中冰封,在沙漠的蒼涼中風干,在巖石的靜默中壓抑,看看千年的錘煉之后,我的心能否除去污垢,結出一顆純真剔透的水晶;
我想拋棄我的身體,
我的皮肉是我的累贅,
我的衣物是我沉重的裝飾,
我的住所是我前行的枷鎖,
我的財富是我奔跑的羈絆,
我想永恒的放逐我和我的心,
我不能偏安于這人間的一隅里,
我的精神屬于自由之風,
我要堅守我的高貴之魂,
然而,
世人的眼光是繩索,他們的低語束縛我的翅膀,
貪婪的欲望是毒液,它們的渴望腐蝕我的驕傲,
我不知道我的出走,
是倉皇的逃亡,還是堅毅的獨守。
我只想,
洗去積聚的濁土,
蛻去精致的假皮,
只為我的心斟滿美酒,
只為我的心穿上盛裝,
只為我的心的歡喜而高歌,
只為我的心的落寞而啜泣,
我卻又如此懼怕,
我看到了自己的怯懦,
它躲在我的陰影里哭泣,
此刻,我好像迷路了,
我是一個落難的君王,
在歸國的路上迷失了方向,
沒有人知曉我的悲傷,
只有風撫慰我的憂愁,
青春啊,告訴我,通往圣域的那條路在哪里?”
它的回答盤旋在我疲倦的骨肉里,
“你要找尋的路早已在你的腳底,
你的國度就在你的身體里,
你的臣民就在你的頭腦里,
你的自由就在你的孤獨里,
你的喜樂就在你的表情里,
你的高貴就在你的血液里,
你的堅守就在你的靈魂里,
腳步不可以丈量心的深度,
言語不可以傳遞靈的密語,
你終將孤獨,但你是君王,
你將在你的國度里成為你自己。
那里是孤僻的小鎮,
還是璀璨的皇宮,
都靠你自身的神力。
你要用你的血肉滋養你的國度,
直到那里溢滿了馥郁的芬芳,
誦詠著璀璨的詩句,
就連那落葉飄下也是和弦之音,
每晚潮汐會來卷走你臣民的哀傷,
你的夢會隨著曙光上升,
化為泡沫,再碎裂
成為無數的沙,
覆蓋在逝去的腳印之上。
你悲傷時,去依靠自然,
只有大地能喚起你的酒窩。
你苦惱時,去書寫字句,
只有才華能舒展你的筋骨。
你寂寞時,去垂目思索,
只有獨處能淬煉你的心智。
歸去吧,
沒有圣域,你就是圣域。
你在哪里,圣域就在哪里。”
——秋音2015.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