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英語課過后，一向懶散的王強做出了一項出人意料的舉動：幫彥老師提收錄機去辦公室。
接下來是數(shù)學(xué)課，講臺上站著個精瘦的中年男人。身高近一米八，一頭平均長度不到1公分的板寸。上身穿一件純白襯衫，下身穿了一條淡藍色牛仔褲，左手插在褲袋里，右手翻著講義，鼻梁上架著一副銀色邊框眼鏡，一臉嚴(yán)肅。
上課鈴響，中年男人抬頭，掃了一眼教室。兩道精光從兩片玻璃片后面射出來，讓人不寒而栗。而王強，還沒回到教室。
“第七組最后一個位置有人坐吧？”中年男人的聲音鏗鏘有力。
鄭爽被中年男人的目光震懾到了，本來想幫王強掩飾，喉嚨卻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來。
中年男人從鄭爽的目光中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直接對著空著的課桌，下了指令：“下課后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我想其他的同學(xué)都到齊了。那么，下面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姓周，擔(dān)任你們班的數(shù)學(xué)教學(xué)任務(wù)……”中年男人開始了自我介紹。
朱小凡從來碰到過這么強勢的老師，暗道：“這個大叔真TMD牛逼。”
鄭爽用肘子，輕輕捅了捅朱小凡，示意朱小凡抬頭看前面。朱小凡抬頭，與中年男人如炬的目光正好碰上。中年男人的氣場讓朱小凡無法抵御，趕緊低下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上課鈴響過五六分鐘之后，王強才趕到教室后門。守在那里等待最佳時機，在中年男人轉(zhuǎn)身寫板書的時候，以最快的速度，最安靜的動作，溜到座位上，翻開書坐好。王強不愧是經(jīng)驗豐富的老手，掌握的時機不差分毫。
成功溜進來的王強還停留在剛才的喜悅中，笑嘻嘻地看著鄭爽，正準(zhǔn)備張口說些什么。鄭爽轉(zhuǎn)過頭來，一臉嚴(yán)肅地看著王強，眼珠子朝講臺那邊斜了斜。王強順著鄭爽的眼光看過去，笑容頓時被凝固在臉上，一動不動。
剩下的上課時間，教室里一片太平。
下課鈴響，中年男人結(jié)束講課，一只手拿起講義，大步流星地走出教室，目光再沒在教室有任何停留。
“剛才是怎么回事？”等中年男人消失在視線中之后，王強才長呼出一口氣。
鄭爽微微頷首，暗示王強：“你中獎了。”
“不是吧？”
“初一數(shù)學(xué)組辦公室，請喝茶！”鄭爽意味深長地一笑。
“你們TMD沒給我擋著啊？”
鄭爽聳聳肩，一副無奈的表情。
“靠！”王強憤憤不平，踢開凳子往教室外走去。
過了不到十分鐘，王強從教室后門蹦跶蹦跶跳進來，朝著朱小凡和鄭爽一直詭異地笑。鄭爽打趣道：“怎么？難道中年男人的茶比校門口的奶茶還甜？哈哈哈！”
“去你的！哪壺不開提哪壺。”王強白了鄭爽一眼，把話題一轉(zhuǎn)：“這次有個新發(fā)現(xiàn)！”
朱小凡和鄭爽一起把腦袋擠了過來。
王強說，昨天晚上龔娜收到一些男生的情書，去他家找他一起分享的時候，問他和誰同桌。王強有點奇怪，之前就跟她提過自己和朱小凡、鄭爽坐在一起，而且龔娜之前也已經(jīng)見過了。龔娜告訴他，十班在當(dāng)天晚上就重新排了位置，坐在她身邊的小姑娘就是個悶葫蘆，一點情趣都沒有。問王強，十一班什么時候換位置。今天一早英語課結(jié)束的時候，他就跟彥老師套近乎，刺探軍情了。但早上去初一年級英語組辦公室的時候，卻沒找到排位表。剛才去數(shù)學(xué)組辦公室的時候，瞥見辦公室桌上放著幾張座位表，其中有一張就是十一班的，匆匆掃了一眼，順利找到了自己和潘小婷的位子。
鄭爽睜大了眼睛，問：“還有呢？”
“還有什么？”王強故意賣關(guān)子，咪咪笑著不說。
朱小凡飛起一腳，往王強肉最多的地方踹去：“你說呢？還有呢？”
“哎呀！我也就匆匆瞄了一眼，什么都沒看到啊。”
“切！這算哪門子好消息。”朱小凡和鄭爽異口同聲。
晚上九點半，最后一批結(jié)束晚自習(xí)的初三學(xué)生陸續(xù)離開校園，學(xué)校里的景觀照明也都被關(guān)閉了。三個黑影順著墻根閃進教學(xué)大樓，摸到二樓的初一年級段辦公室門口。三個黑影分工合作，其中一個站在西邊樓梯口放風(fēng)，另一個站在東邊樓梯口警戒，最瘦最小的那個黑影，蹲在辦公室門口，嘴巴里叼著一個大手電筒，從口袋里摸出鑰匙，往鑰匙孔里塞。
“咔嚓！”清脆的一聲，門開了。在瘦小黑影的招呼下，另外兩個黑影也閃進了辦公室。
這三個黑影不是別人，正是朱小凡，王強和鄭爽。
“在哪兒啊？”鄭爽，壓低了聲音問王強。
王強也壓低了聲音回應(yīng)“右邊！窗邊！”
鄭爽向窗邊挪去。只聽哐當(dāng)一聲，接著響起兩聲“哎呀！”的慘叫。王強抱著腳，鄭爽抱著小腿，不停地搓揉。朱小凡可以想象他們表情的猙獰。
“噓！”朱小凡趕忙提醒他們兩個小聲點兒，驚出了一身冷汗。
王強埋怨道：“不要激動，小心點啊，TMD疼死老子了！”
“噓！”
三人憋住呼吸，走廊里傳來傳達室大爺?shù)哪_步聲。
“門有沒有反鎖？”朱小凡對著王強的耳朵輕輕吹氣。
王強的身子一僵，看著朱小凡：“哎呀，我記不清楚了。”
外面的腳步聲離門越來越近，每走近一步，壓在三個人心頭上的大石塊就重了一分。朱小凡的額頭上不斷往外滲汗。
這要是被抓到了，不被抓去派出所，也是會被處分的啊。朱小凡越想越害怕，身子蜷縮在桌子底下，雙手緊緊地抓住T恤衫的衣角。
腳步聲在門前停了下來，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王強在心中默默按照自己的脈搏拍數(shù)數(shù)著時間。
朱小凡和鄭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要不是不停地咽口水，恐怕心早已經(jīng)從嘴巴里飛出來了。
朱小凡在心里腦補了很多的畫面，包括自己被抓了以后，全校通報批評了，沈熙媛就再也瞧不起自己了。又想到在小學(xué)時候，有同學(xué)偷偷摸進老師辦公室，被全校通報批評，不僅被叫了家長，回家更是被老爸吊起來毒打了一頓，從那以后，在學(xué)校里就一直被人叫“吊打鬼”，受盡欺負(fù)。
鄭爽一直在心里默念，“不要進來……不要進來……不要進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又想起熟悉的腳步聲。
三人長舒了一口氣。
“小強，你過來看一下，是不是這個？”朱小凡招呼王強過去。
王強提起手電，照了一照：“就是這個，拿去墻角的復(fù)印機復(fù)印一下。”
“什么？復(fù)印？”朱小凡瞪大了眼睛，向王強確認(rèn)。
王強堅持道：“嗯，要不然一不小心忘記了怎么辦？我們不白來了嗎？”
“我去，我TMD不會用啊。”
“來來來，你先走一邊去，看我的。”鄭爽從身邊一張辦公桌上，抽了一張A4打印紙，又在桌子上的筆筒里抽了一根簽字筆，坐了下來，朝王強命令道：“小強，照我一下。”
小強拿著手電筒，轉(zhuǎn)過來面對鄭爽。
“照紙，照紙，照紙，你照我干嘛？”鄭爽急得直叫，又不敢扯開嗓子喊，叫聲尖銳又小聲，充滿雌性，雌雄的雌。
“你剛才不是說‘照我一下’嗎？”小強笑著逗鄭爽。
朱小凡突然想起來門還沒鎖：“等一下。”，說完便摸到門口，把門反鎖了。
鄭爽用了五分鐘不到的時間，照著排座表抄了一份，折了折收進褲袋。三個人照著來的路，在夜幕的掩護下，溜出了教學(xué)樓。
城中路是江城的大排檔一條街，香辣雞爪是街頭“老趙大排檔”的招牌菜。老趙脖子上圍了一條白毛巾，光著膀子上陣炒菜，鐵鏟和鐵鍋碰撞，發(fā)出“哐當(dāng)哐當(dāng)”的聲音，也散發(fā)出誘人的味道。
在王強看來，老趙本身就是大排檔的招牌。腦袋上光溜溜的，一根毛也沒有，連蒼蠅都站不穩(wěn)腳，是名副其實的“不毛之地”。既省去了抓虱子的功夫，也省了買香波的錢。碩大的肚皮像充滿了氣，找不到一絲褶子。
“老趙大排檔”張了兩個夜宵棚，里里外外擺了八九張油膩的白色塑料桌子，每張桌子只能夠勉強放下三四盤菜，嵌進凹處花紋里面的油脂黑乎乎的，藏的污納的垢比王強胳肢窩里的還多，向外散發(fā)著異味。但這些都不影響絡(luò)繹不絕食客們的胃口。靠人行道的那張桌子上面放了三套碗筷，中間擺著一張A4紙，上面畫著些格子，格子中間寥寥草草地寫了幾個字。三個腦袋挨在一起，嘰嘰歪歪地討論著。
三個腦袋的主人正是朱小凡，王強和鄭爽。三個人來到“老趙大排檔”吃香辣雞爪，慶祝成功從初一教研組抄到這份排座表。
朱小凡回憶起剛才的驚險一刻，還是心有余悸：“剛才傳達室大爺停下來的時候，我魂都快沒了。”
“哎呀！沒事的！就算被抓到也不會怎么樣的。”王強一邊說著，一邊顛著腿，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聲音卻隱約聽起來有一些顫抖。
“剛才我一腳踢倒椅子的時候，真太疼了，快要了我的命了。”鄭爽低頭摸著剛才被椅子撞倒的地方：“喏！還淤青了！”，把一條嫩白的大腿，擱在凳子上，供兩人研究。王強像驗尸官一樣左捏捏，右按按。鄭爽趕緊收起自己的“美腿”。
“我艸，你還有臉說，老子早被你嚇?biāo)懒耍∫皇恰敝煨》矝]想好“要不是”后面應(yīng)該接什么臺詞，把“是”字拖得很長，卻又沒又結(jié)果，只好干瞪著鄭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