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六一 口舌之爭

1.

素碧想，終于可以和自己的男人心平氣和地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了。她把體會他的感受和順從都認為是自己賢惠的舉動，盡管她現在早已經是一個需要別人照顧的女人。自從她和他結了婚，心里都有一種迂腐如《烈女操》的觀念。眼下，她就要和這個男人每天度過這細水長流的平凡生活了。

總的來說，她還是感到很幸福的。這是她和他共同建立的小家，盡管這個小家現在還有這樣或者那樣的不足，那又有什么關系呢？杰生的身上有一種崢嶸銳利的氣質，與父親的溫文而雅的意韻截然不同。

如果說父親給他的感覺是和風細雨，那么杰生給他的感覺就是暴風驟雨一般的強有力量和凌厲爽快，讓她覺得在這樣一股特殊的氣質后面仿佛具備一種強大的保護力量，讓她著迷。

這個冬天是素碧結婚以來，和杰生一起度過的第一個冬天，真的是好冷！

空氣中的濕度不夠始終都下不來雪，所以從頭到尾都是干冷干冷陰陰沉沉的，出不了太陽，讓人總有點沉郁之感。

要命的是素碧的腰根本經不起寒濕。他們住在這個樓頂上長期都刮北風，臘月天里就像掉進了冰窖一樣的寒冷徹骨。兩個人穿著棉衣還是覺得冷，甚至感覺室外和室內是一個溫度，干什么都是縮手縮腳的。杰生出生在西部的山溝溝，早已經習以為常，可素碧卻有點兒受不了了。

2.

這天在家，素碧實在是覺得太冷了，就建議把空調開一下。＂老公啊！這個天怎么這么冷呢？＂她記得自己的娘家的單元房，雖然是舊房，但還算是比較暖和的。

＂老婆，你真的要開呀？＂杰生驚訝地問道。

＂是啊！＂她愕然，實在不明白自己的新房為什么會這樣冷呢？在銀行穿工作服上班，習慣了每天開空調，也是為了方便儲戶。再說不開空調，那買回來干嘛呢？那三臺掛機一臺柜機，當初花了不少錢，不就是要用的嗎？東西既然買了就要用，不用就是擺設。

＂那好吧！＂杰生還是開了，只不過說好，家里的溫度一上來了就立刻把空調關掉，理由是電費實在太貴了。他出生于貧寒之家，干什么都講勤儉節約。她才管不了那么多，舒服一點總是好的。

差不多兩個小時之后，正當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片春意盎然地看著書的時候，杰生就如臨大敵一般地進了門，急匆匆地對素碧說：＂哎呀！老婆！這個不行啊！我才出去看了一下電表，嘩嘩嘩地一陣亂跳直轉的，就我們這120個平方的房子，那得多少電費呀？＂那語氣好像是割了他的肉一般的疼痛。＂你難道不冷嗎？＂她問道。

＂不冷啊！＂他咬著牙齒說。他從小就生活在大山溝里，這點兒冷對他來說不算什么，是完全可以克服的。一開空調，就意味著白花花的鈔票全部都飄到了空氣中，那多不劃算啊！

素碧瞟了他一眼，在此刻，她覺得他有點小題大做了，一年上頭就這兩天最冷的時候才開一下，電費才幾個錢呢？看來，電費單比自己的病更重要。想著臨近出院的時候，何大夫千叮嚀萬囑咐說自己的腰千萬不可再受涼了，既然他說不開，那就不開吧！

但是坐著又確實太冷，她想了一下，不如坐在床上去，被子里面多少暖和一點。于是她進了主臥室拉開了被子，蓋在了自己的身上。想著呆在家里又不出門，于是又拿了一件厚厚的黑色的羽絨服穿著，這樣更暖和一點繼續看書。

3.

空調的事情還沒搞完，杰生又開始坐在她的床邊開始數落她的不是了。＂哎呀呀！素碧啊！你看你穿的這個衣服這么厚，這么蠻壯的樣子，再配上你這短頭發，簡直太難看了！活脫脫地就像一個老太婆！＂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不屑，就好像有一點點嘲諷的味道，再配上那揶揄的神情，讓她聽得渾身不舒服。

＂你到底要怎么回事嘛？＂她有點急了。頭發是前不久才去修剪的，在醫院住了好長時間，長頭發確實不好打理。特別是冬天，非常容易打結，而且還容易起靜電，所以素碧特地把它剪短了。再說這件棉襖平時她是不會在外面穿的，只是在家里偶爾穿上做點家務活罷了。雖然樣子有點笨拙，但是非常的厚實很保暖。

要不是杰生不愿意開空調，她怎么會穿上這件丑丑的衣服呢？過日子又不是在外面充門面，舒適自在是最好的。

＂你看你今天這么個打扮，都快跟你的媽差不多年紀了！＂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她就是覺得杰生這么針對她，這個愛慕虛榮的男人，連自己的老婆也開始嫌棄了。

＂跟我媽差不多年紀怎么了，我長得就是像她，誰讓我是她生的呢？＂她沒好氣的說。

＂我是覺得你今天這個打扮特別的不合適，所以才好心的提醒你！＂杰生時而正經，時而嘻笑地說。

＂我怎么就打扮得不合適了?你又不是今天才認識我！＂素碧的口氣已經有點不耐煩了，＂怎么啦？難道現在嫌棄我這糟糠之妻了?這結婚才幾天呀？＂緊接著，她怒目而視。

＂不不不，我可沒有嫌棄你！我只是希望你更完美一點兒罷了！＂杰生擺著兩只手，繼續嬉皮笑臉。他記得她一直都是銀行里高傲的單身白領，那目不斜觀的樣子是那么與眾不同。可現在呢？素面朝天的面容好憔悴。

她沒有想到他一旦說起傷人的話來，語氣竟然是這樣的刻薄，他的銳利仿佛傷到了她的自尊。雖然他嘴巴上說著不嫌棄她，可是她在他的眼睛里，分明讀懂了那個東西。那個東西分明就是瞧不起和鄙夷不屑。

＂我告訴你啊！我可從來沒有嫌棄過你們家窮，現在你反倒嫌棄我來了……真是?＂素碧想起十一黃金周假期的時候，在他家的種種遭遇就恨不得一頭栽在地上死了算了！七天的大好時光賠錢賠時間，想當初杰生對她信誓旦旦地美其名曰是什么結婚旅游，其實根本就不是那回事，那分明就是在扶貧。

4.

＂我們家一直都是那么窮的，還不是把我養大啦？＂杰生從鼻子里輕蔑地＂哼＂了一聲，雙手插在褲腰帶里，沉吟片刻，然后就在這不大的臥室里踱著步子，走來走去。

杰生的話已經完全把素碧給激怒了，＂哎！我從來都沒有嫌棄你們家那么貧困，可現在你卻為了我這短頭發和一件舊棉襖死揪住不放，還舍不得花幾個暖氣錢，這到底算什么呢？＂

這年頭有心眼的女子才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好多拜金的女孩，在結婚之前都要去男朋友家考察一番，通過了才舉辦儀式的，當然也有的家庭條件不是很好的，兩個人結局，自然就是分道揚鑣了。

素碧不是那種物質化的女孩，她是個實心眼兒，她不計較杰生離過婚，也不計較他的家是否有權有勢，卻在乎他對她的疼愛和寬容。顯然，杰生在這方面是不夠的。以前在分居的時候，她并沒有認識到這一點，現在雙方每天廝守在一起，反而多了一些口舌之爭，真是距離產生美。

＂那我們家也沒有什么不行啊，我們兩個結婚，你家出一個女人，我家出一個男人，不正好嗎？＂可能素碧的話說到了點子上，弄得杰生多少有點不自在，只能這樣子打圓場了。

＂那照你這么說，我不知道找比我條件好的，我非要找你啊？＂她想起以前有多少條件好的公子哥追她，她都沒答應沒松口的；現在倒好，找個條件最差的不說，還挑剔！素碧怎么也想不通這個道理，難道說自己眼瞎了？現在木已成舟，怎么辦呢？難不成現在要撤退嗎？做夢去吧！這種話也就是偶爾說說而已，當不得真的。

5.

兩個人說來說去，非常的無趣。只是都在那里僵持著下不了臺。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素碧拿背對著杰生，一點都不想理他。杰生倒是個厚臉皮，他一把扳過她的肩膀，把她摟住。她掙扎了幾下，也就慢慢地不反抗了。反過來撅嘴的樣子更可愛了，杰生發現其實素碧生氣的時候更好看，更讓男人有征服的欲望。

她的柔情似水還是非常地誘惑人的，他深知她的性格沉靜而內斂。不把她逼上絕路，她是不會像兔子一樣咬人的。這次他學乖了，夫妻之間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這個春節過得實在過是了無生趣。好多未婚的女子以為結婚了以后就是天天膩歪得不得了，其實也就是一些俗不可耐的柴米油鹽罷了。每天兩個人買菜購物吃飯睡覺，偶爾打一下嘴巴官司，給平淡無味的生活增添一點調料。就那么回事！

不過莫名其妙的是，素碧的心倒是安了下來，她在精神上徹底放松了，已經是一個標準的美麗少婦了。春節大年初五的時候，她和杰生一起去了一個千年古剎，特地去拜了一下觀世音菩薩。面對著送子娘娘，小兩口無比虔誠地磕下了頭，祈禱來年有個好運氣。

只可惜這腰還是有時候不靈便，長期系著護腰，上廁所的時候最麻煩啦！冬天穿的多，每次方便的時候，都要耽誤好長時間。直到有一天，素碧驀然驚覺，這個月的大姨媽已經推遲好多天，竟然沒有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