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四十：新婚燕爾

1.

素碧就這樣成了杰生的妻子。無論是法律上的，還是現實生活中的。蜜月中的生活是你情可儂，兩個人的生活是過得有商有量甜蜜蜜的。這一對歷經了困難重重的男女，終于結合到了一起。

他們一起跨越了可怕非典的白色恐怖，也一起戰勝了世俗的冷眼相看，沒有婆家人祝福的婚禮還是如期舉行了。更重要的，是素碧勇敢地跨過了心里的那一關。

她是一個追求完美的女人，從來沒有想到要和一個曾經有過婚史的男人結為秦晉之好。曾經心高氣傲的她，傲氣得連凌飛這種各方面條件都看起來相當不錯的男人都沒有選，反而卻選擇了杰生這種山窩窩里飛出來的金鳳凰。這放在以前，素碧是打死也不愿意干的。這世界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杰生究竟是有哪一點好呢？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出來。反正就是他了，她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別人。

他是經濟條件好嗎？肯定不是。他的離婚，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相當于在經濟上經歷了一場浩劫。經濟上根本談不上是殷實。素碧和他結婚的時候，他傾其所有也就五萬塊錢而已。等他把這五萬元錢都花光以后，就全用的是素碧的。錢算什么呢？錢是王八蛋！用了再賺。

他是家里有權有勢嗎？完全相反。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兒。一個來自農村的男人，在大城市立足已經是相當不容易了。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做什么全靠自己。離婚雖然傷筋動骨，但卻沒有擊垮他的斗志。在素碧看來，從哪里摔倒就從哪里爬起來，越敗越戰越挫越勇是人生最可貴的一種品質。

這天下有些道理就是這樣地說也說不清楚，有的時候劣勢根本就不是劣勢，一個轉身搖身一變就全然成了優勢。這個轉化的弧度曲線實在是太優美了！在素碧的心里，它簡直就是一道五彩斑斕的彩虹。

杰生不像凌飛，更不是凌飛。凌飛雖然長相出眾，也多少有些本事的，但不可避免地總會讓人有這樣一種誤解。他現在的這個位置，多多少少地沾了一點自己當爹的福蔭。他說話的時候總是非常神氣五六揚的樣子，鋒芒畢露自命不凡。這一點讓素碧很反感，就算是自己有本事，也不需要這樣子張揚吧？韜光隱晦一點有什么不好呢？公務員不就是應該藏拙嗎？

素碧實在不喜歡他那樣，她喜歡低調實在有本事的男人。凌飛這樣又算什么呢？他算哪門子真功夫呢？在她看來這也不算是完全是自己的本領。她在銀行呆了那么多年，深深地知道裙帶關系的重要性。不沾親不帶故，是不會莫名其妙地就坐上好位置的。所以她在內心里是瞧不起凌飛的。靠老爹算什么呢？有本事全靠自己。

2.

所以她欣賞杰生。他今天的這一切，部隊教導員的職位全憑自己的本事換來的。這就是杰生的實力，也是她最欣賞的一點。她的骨子里面其實也有這一點點的倔強。自己的汗自己流，自己的苦自己吃，自己的幸福自己享受，自己的命運自己把握。靠別人上位的人，哪怕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也算不得是什么英雄好漢！

杰生在她的眼里，就是一個熱烈而專一的男人。他充滿了滿腔的熱忱，意志堅定得就像大山一樣地厚重。他在意她，寵愛她，他把她捧在手心里，把她當成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裝修里奔波來去的辛苦，忍饑挨餓地操心家里亂七八糟的瑣事，為了省幾個錢，在呼呼作響的寒風里和那些小商小販討價還價好幾個小時，這這這都是為了娶她呀！她一想到這里，心里就充滿了對他的憐惜和愛護，眼睛里就含滿了淚水。

她要的，就是男人對她的這份愛，愛到骨子里面的堅定和頑強。這種男人不嫁，那她要嫁給誰呢？她這輩子找的就是這種男人，寧可為他赴湯蹈火也再所不惜。杰生有些地方是很粗獷，脾氣大一點又有什么關系呢？讓著他就是了。

她不是那種世俗的女子。她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子。在她的心里，沒錢又有什么關系呢？她整天坐在充滿了銅臭味的銀行柜臺里面，不知疲倦地數著那些發霉發臭發餿的鈔票。為了它們，她無休無止地加班加點。它們是一群可惡的魔鬼，正在張牙舞爪地一個小時接一個小時地，分分秒秒地蠶食著她有限的青春。對于這份天天需要和錢打交道的工作，她是愛恨交加。

她視金錢為糞土，她不想把某些女子看重的外在的條件看得太重要。她是性情中的女子，如果在古時候，一定會效仿和司馬相如私奔的卓文君，做出一些個驚世駭俗與眾不同的舉動來！生當為人杰，死亦為鬼雄。這樣的人生才不乏活著的意義。

但是現在她卻做出了這樣的舉動，這是以前的她萬萬所不能想到的。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愛情的力量。素碧接受了杰生的家人沒有來參加婚禮的遺憾，接受了他又窮又離過婚的事實。她的世界全然為他而顛覆了。她一意孤行，她是執意要和他走過下半輩子的女人。

3.

她的柔情似水和溫良恭儉讓杰生覺得非常地受用。這么多年，他一心想找一個聽話又善良的妻子，素碧無論從哪方面都是適合的。他殫心竭慮地構思了一個俘獲素碧的心的絕密計劃，現在看來一切都很順利，這個過程是這么地提心吊膽啊！他外松內緊地生怕哪一點點出現了一點紕漏，那可就前功盡棄了。這個不是鬧著好玩的。唉！好了，現在終于抱得美人歸了！終于可以松一大口氣了。想到這里，杰生就不由自主地從心底里為自己的成績而感到欣慰。

這一天的早上，兩個人穿著睡衣，在新房里面照相。放眼望去，啥都是新的。房子是新的，東西是新的，最重要的是人也是新的，多好啊！就是他們付出了大半年的心血和汗水，所結出來的果實。杰生讓素碧擺出各種不同的姿態，兩個人在沙發上，走廊里和陽臺上拍照。燦爛的陽光照在他們的身上，兩個人就像兩個開心的小傻瓜，笑啊笑啊！空氣里恨不得能掐出水來了。

昨天中午吃完飯以后，素碧提出要去商場里換一雙鞋。這雙涼鞋是她婚前買的，白色的牛皮非常的清爽，鞋面上的左右兩端綁有一條金黃色的鏈子，顯得非常地精致。她很喜歡地把它給買下來了。想留在夏天的時候穿。

不巧有一天她在下天橋的時候，坡度實在太大，脆弱的鏈子承受不了下逼的壓力，突然＂咔嚓＂的一聲一下子就給崩斷了。素碧彎腰一看，失去了點綴的鞋面立馬顯得毫無生氣，這樣一來與地攤上賣的那些鞋，基本沒有什么兩樣。結婚之前要辦的事情實在太多了，素碧雖然有些垂頭喪氣，但也無可奈何。只想著有空的時候再去換。

剛好這幾天在家里休息，素碧便對杰生說：＂親愛的，你今天陪我去一下商場把這雙鞋換一下吧！＂杰生此刻正在衛生間里刮胡須，他滿不在乎地看了一眼她，然后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接理來說，輪不到他出馬，但是現在不同了，她可是他的老婆。老婆的事情，他不管那誰管呢？

4.

兩個人就去了商場。素碧走在前面，杰生走在后面。素碧的心情有點兒著急，杰生才不慌呢！他心里想，這才多大點事兒啊？

他們兩個來到這個品牌的柜面，簡單地說明了一下情況，營業員仔細地看了一下鞋，又看了一眼發票，確實是在這家店里買的。

素碧看著這雙鞋，實在是失望透頂。本來如果鏈子不崩斷，還是很有看相的；可是這鏈子也實在是忒不扎實了吧？隨便一走路就斷了，她覺得這雙鞋華而不實，她現在多了一個身份，就是家庭主婦，她學會了精打細算。只見她皺了皺眉，改變了主意，想退掉這雙鞋。

＂營業員小姐，你看，能不能把這雙鞋給我給退了，這鏈子真的不是很扎實，穿在腳上，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呢？換了還是會斷的。＂她商量著說。

營業員低著頭，又看了一眼發票上的日期，＂對不起，實在抱歉，這雙鞋可以換，但是不能退！＂

＂為什么呢？＂她不解地問。

＂您看這雙鞋都已經好久了，我們的退換貨日期是一個月的！＂素碧仔細地看一看，可不是嗎？不巧的是，當天就是退換貨的最后一天。瞅在這個節骨眼上，打工的誰也不敢隨便作主。

＂那今天到底能不能退呢？＂素碧堅持著問。

＂按照規定是不行的！＂營業員面露難色，但還是一本正經。＂不過呢？我還是幫您去問問。＂

＂那好吧！＂素碧心里也沒有底，這雙鞋四百塊呢！當時她買的時候還是多少有點舍不得。因為當時想著是結婚之后自己穿的鞋，所以還是狠心買下來了。

女營業員拿起這雙穿壞了的鞋，去找經理請示去了。素碧看了一眼杰生，他卻是絲毫不為之所動，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說一句話，他在認真看著兩個人的表情。他的思想動向由素碧來決定，她如果要這雙鞋，那就換吧！如果素碧不要這雙鞋，又得不到商家的配合，那他就要挺身而出了。他可是運籌帷幄的張良。

趁著營業員離開了這個空兒，兩個人在商量著究竟怎么辦。

＂老婆，你到底是個什么意思嘛?＂

＂我本來是想換的，但是后來，我又覺得這個鞋不值那么多錢?，實在是不耐穿！＂她有些吞吞吐吐地說，然后噘起了嘴，有點生氣了。

＂那你的意思是不要這雙鞋了？＂杰生看著她可愛的樣子，又追問了一句。

＂嗯嗯，反正以前的那些鞋還可以穿，我穿鞋很愛惜的。＂素碧想了一下，認真地說。

＂那好吧！你既然這么說，那我們就堅持退貨！＂不知道為什么，一看見杰生武墩墩的身材坐在那里，素碧就有了莫名其妙的底氣。她默默地打定了主意。

＂好的。＂

5.

營業員這個時候出來了，對這一對站著的年輕夫婦說，＂我們經理說了，可以換，但是不能退！＂兩個人聽了，都有點發慒，素碧頓時臉色都有些發白了，既然沒有超過有效時期，那退換貨就是商家的義務了。這店家明擺著就是欺負顧客，估計這個鞋的銷路也不是很好。

杰生看見老婆難受，心里很不是滋味，覺得自己太沒面子了。堂堂教導員還從來沒有如此地被人鄙視過。正在素碧和營業員兩個人僵持之際，只聽到他用他那粗厚的喉嚨猛然一聲大吼：＂去去去！把你們的經理叫來！＂這一聲的聲音確實很大，幾乎震聾了所有人的耳朵，引來了旁邊看鞋的顧客們的側目。有的顧客已經被嚇壞了，匆忙地朝著大門口而走了出去。

那營業員被杰生睜大眼睛怒吼的聲音給嚇壞了，只見他穿著淡藍色襯衣上的臉龐是黑里透紅，胸前是一起一伏，怒目圓睜而透露著當兵人所獨具的威嚴，就像一只被激怒了的雄獅。她壓根兒就沒有想到站在那女人背后的男人會來這么一出，他的聲音實在太大了，幾乎震翻了她頭頂上的天花板。

素碧從來沒有想到杰生的肺活量有如此之大，她就站在他的旁邊，感覺他的聲音直接地就傳到自己的心里，心跳聲砰砰直響。但不知道為什么她一點也不害怕。

坐在里間辦公穿著西裝的營業經理聽見外面這樣肝膽俱裂的一聲大吼，連忙急急忙忙地沖進了賣場，跑過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他看見無辜的素碧，一臉怒容的杰生和正在瑟瑟發抖地營業員，頓時明白了是什么事情。

他立刻變成了變色龍，滿臉堆笑地支走了嚇得夠嗆的營業員，然后大筆一揮地在一張空白的退貨單上簽上自己的大名，又很禮貌地讓素碧簽了個字，還從自己的口袋里撈出了4張嶄新的百元大鈔交給了素碧。總算是把這件事情擺平了。可不能為了一雙破鞋因小失大，把所有的顧客都得罪光了。那才是最要命的事情！

杰生看著銷售經理服軟了，也就慢慢地緩了緩臉色，但還是緊繃著臉保持著一本正經，最后被一臉賢淑的素碧挽著走了。兩個人的表情反差實在太大了。他要保護自己的女人，這個臺階下得剛剛好。他的面子終于知足了。

兩個人走出店鋪沒多久，就一同哈哈大笑起來。素碧從側面看著自己的老公，是越看越喜歡。她不由自主地就把頭靠在了杰生的肩膀上了，心里充滿了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