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花立》第七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中)

(3)查辦

不日,官府便來人查辦了霓舞霽,錦娘被帶走。舞生樂生們都十分詫異而慌張,而我也在等官府對這些姑娘的安排。在等待安排期間,我讓大家照常便是。

很快,官府又來人,讓我去一趟。見我也要被大家帶走,姑娘們都很害怕,紛紛圍上來。

官吏說道,“莫要害怕,不是帶伊姑娘受罰的,只是商量你們的安置問題。”

她們方安心些。

官府告知我錦娘資產已被罰沒,被賣的姑娘已得以施救,霓舞霽樓將被作為官家資產繼續經營,如今需要有人來管理霓舞霽,或按期繳納租款或直接買下霓舞霽。官府可優先給我選擇權。

我不知道若我不接管,會由誰來接管霓舞霽,因為對接管人的不確定,我選擇自己接管并繳納租款。

回到霓舞霽,我跟大家交待了情況,也把錦娘的事情告知了她們。她們聽完后,議論紛紛,難以平靜,但總體還是感到興奮,畢竟可以繼續營生,但沒了錦娘壓迫她們。

只有晏離默不吭聲,我問道,“你是不是覺得錦娘不在,不知如何自處了?還是錦娘被抓了,其實你也難過,畢竟她養大了你?”

她并不說話,于是,我說道,“你還是可以在這里生活,跟大家一樣。大家都是你的姐妹,你有什么難處,也可以與我們說,若是你想念筠梧,我去找她回來陪陪你。”

她只是點頭,我于是讓大家多多關心她。

因擔心她的狀況,我只得連日找到筠梧。筠梧聽說霓舞霽的變故之后,反而不愿回去,她害怕別人知道她說漏了錦娘的秘密,會有人報復她。

于是我只得只身回到歌舞坊。晏離沒見到筠梧,很是失望,一個人躲在房間里不出來。

晏離這般,我就只得坐在外頭陪著,我生怕她出問題。到了深夜,梓娘見我沒有回家,還特意跑來歌舞坊找我,我不想暴露梓娘與我的關系,便借機假意收錦娘做霓舞霽的鏢娘,我也順帶再招幾個鏢娘。

晏離這個狀態沒法再彈奏營生,可我又不能因此趕她走。于是,我決心供她吃住,讓大家多陪著她,免得她出什么狀況。但她一整日不出來,我就開始焦心,只得闖進去。

“晏離,你知道嗎?你這樣不吃不喝,我也不敢吃喝,不敢睡覺。你半分過得不好,我都覺得是我沒做好。但我又不能怪你,我知道你從小離開父母,被錦娘收養長大。但錦娘對你如何,我想我所知道的并不全面。我知道的便是你在她身邊并不開心,你對她十分恐慌。正因為看到了這一點,我總是讓大家多多照顧你,我也會帶你出門見見一些友善的姐姐,我就是希望你能開心些。

因為錦娘讓一些小姐妹走上了絕路,我只得救這些小姐妹,如果我不這樣做,還會有更多的小姐妹下場凄慘。我知道晏離你其實是個很心善的孩子,若不是因為……我也不可能救得了這些小姐妹。

我現在只恨我沒法讓你相信我,沒法讓你告訴我你在想什么,我就更無法知道我該為你做些什么,我只能干干地在這里著急。晏離,你能可憐一下我嗎?”

說到這里,我已經不可自抑地哭起來了,整理整理情緒,我又繼續說道,“錦娘縱使對你不好,她養育你長大了,未來的日子里,沒有錦娘,但是有我們,我們不會逼迫你做不想做的事情。如果你很想念錦娘,我去官府求求,讓你和錦娘見見面?”

這個時候晏離也開始哭,但是她在搖頭。

我湊到她床前,仰視著她,“你不想見她是不是?晏離,只要你告訴我,你現在想我要怎樣,我就盡量去做,好嗎?”

“我害怕。”晏離哭著說。

“你害怕什么?”

晏離只是哭,卻又不說話了,我于是抱著她,輕拍她的背,“別怕,我們都在陪著你,三十多個姐妹都在陪你,別怕。”

她情緒稍微緩解了些,漸漸睡著。

為了讓她感覺更溫暖安全些,我仍然守在她身旁,輕輕地給她拍背。在這一刻,我有點后悔要攬這一攤子破事。可是,擔了她們的舞師,我就沒法放下她們不管,擔了這個霓舞霽大掌柜,我也不能不管晏離。如同我被動來到這個世界,卻不得不贍養母親,一輩子,都活在責任的牢籠里。

等晏離醒來,她見我仍抱著她,眼里有了些許感動。

“你餓嗎?我們一起吃飯好不好?”此刻我已經快二十四個時辰沒閉眼了。

她點點頭。大概太累,我扒拉不下幾口飯。

見她吃完了,我說,“晏離,我連著兩天兩夜沒睡了,我現在很累,我先回家睡覺,我讓其他姐妹陪你好不好?”

晏離又有些猶豫。

“那我到這里睡覺,讓其他姐妹陪你玩,萬一有什么,你叫我起來好不好?”我幾乎在央求。

她點點頭。

于是我讓曦谷帶人過來陪她玩,讓粲稷顧著歌舞坊的營生,直接在晏離床上睡了。

因晏離片刻不離我,我只得隨時帶著她,只要她能乖乖吃飯睡覺,我已踏實許多。

晏離說她害怕,難道是像筠梧一樣害怕錦娘報復?

我于是小心試探,晏離是不是害怕這個。

但她一會點頭一會又搖頭。

此刻,我內心呼喊殺了我吧,予蕳你娘子要被折磨死了,但想想予蕳此刻也許處境亦很艱難。我要好好與他并肩作戰,說好與君相皎潔,與月共澄明呢?

整理好情緒,我又問晏離,“你是不是害怕報復也害怕生活的變動?”

看她的眼神,倒是這么回事。

我抱著她,“不要怕,我們一直在你身邊,我們陪你一起去面對生活的好與不好,我們一起好不好?”

她點點頭。

如此這般耐心安撫她,晏離漸漸地適應了現在的生活,至少能像筠梧在的時候那般正常與我們往來了。

而霓舞霽的日子也逐漸恢復往常,除了錦娘在一旁教訓我們。

(4)扇父

這次春節歸家,我聽母親說,赤彼枝竟然找到了秀巒,幸好表弟與鄉鄰幫忙,母親才沒有被赤彼枝欺負。

于是,我帶了梓娘與我一同騎馬去南郡,這回,我不偷偷摸摸,我直接走到赤彼枝家中,他正在榻上睡覺。

我讓梓娘把他捆在椅子上,赤彼枝大喊,“你這個不孝女,怎這般對待自己的父親?”

我不禁笑了起來,“父親?誰是父親?你嗎?”

他有些愣住,我走過去,直接就給了他一記耳光,梓娘都有點驚訝。

他氣不過,但又被梓娘按得死死的。

“挨打的滋味如何?”我停頓了一會,又問,“還記得你以前這么打人的時候嗎?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威風,覺得別人挨了打就會怕你?”

我轉而又給了他一記耳光,“挨了一次打,沒有結束,還有很多次,動不動就要挨打。我今天來打你,明天可能還來打你,以后幾十年,我活多久,我就打你多久。這樣的生活,你期不期待?”我笑著問他。

他眼睛開始漲紅,我又甩了一巴掌,“問你話呢,敢不回答?是不是很氣?”

他大罵,“你個不孝女!”

“梓娘,扇他!”

梓娘便扇他。

我繼續說道,“別說什么不孝女,你何曾把我當女兒了?你老了,該服輸了,別想著再去找我母親麻煩。不然,今天我只是扇你,明天就指不定你活不活了。你不放過我母親,無非就是想繼續把她當物品一般控制在自己手里,但是你沒這個能耐了。”

我拿出一張和離書放到他面前,“只要你簽字畫押,以后我每個月給你一筆錢養老,不然你這把年紀,無依無靠,眾叛親離,以后日子怎么過,你自己掂量。”

正當這時,牧之帶人來到我家中。

“花立,莫要家暴!”

“家暴?對,這只是家暴,外人如何插手?”我這話并非針對牧之,而是許多年前,母親被家暴后非常無助,她帶著年紀尚小的我去婦民署求援,而那些婦民署的人便是這般回答我母親,家暴,我們也管不了。

牧之聽我這話,他突然就明白了。

“那怎么保證每月能給我錢?”赤彼枝問。

“不必保證,因為你相信就有,不相信就一定沒有。現在你簽下這份和離書,你就能拿到我手里這錠銀子。再說了,和離書你簽不簽,我母親都不可能再成為你手中玩物,我不過花點錢哄母親開心罷了。往后的養老錢,我會給牧之,你每月去領便是。”

他于是同意簽字。

我便叫梓娘停手。

拿了這份和離書,牧之邀請我去他府上坐坐。

“許久未見,你還好嗎?”牧之問我。

“多謝兄長掛念,都好。”看著牧之府里不一樣了,“兄長當知縣了?娶妻生子了?”

“哈哈,是,立兒果然一眼都瞧出來了。”牧之笑笑又說,“眼見你都回來教訓赤彼枝了,看來在外不必我這兄長掛念了,在國樂府定然高升了。”

“倒沒有在國樂府了,也只是和姐妹們一起混口飯吃。”

“怎么說?”牧之有點聽不明白了,望了一眼梓娘,似乎想問點什么又怕不方便。

“這是我夫家人,梓娘。”

牧之一愣,“你,成婚了?”他驚喜笑道,“真的嗎?你竟然成婚了?我一直以為……這便好,這便好。”

與牧之繼續嘮嗑了一會,我請牧之陪我去尋了當年我跳河后救下我的大嬸與公子,時隔多年,這恩情總算能登門拜謝了。

因天色已晚,牧之邀我與梓娘留宿一晚,翌日我便與牧之告辭。

回到秀巒,我把和離書給了母親。母親很是驚訝,我告訴母親我打了赤彼枝,打到他簽字為止。母親聽了很開心,“打得好,就該讓他體驗下被打的滋味。”

但是我沒有告訴母親,我給赤彼枝養老錢的事。因為她會不高興,但是看在他確實為我們母女倆提供過一些生活物資,以及看在阿奶的份上,我給了他每月一些銅錢,但僅僅只夠吃飯穿衣。

母親問梓娘是誰,我說是吉邶認識的好姐妹,陪我一同來回的,身手極好。母親為了感謝梓娘,一定要給梓娘做飯。

我只得說吉邶還有事等著我處理,不留下吃飯了。母親便塞了些自己做的腌菜和糯米酒給梓娘。梓娘推辭,我便替梓娘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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