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綠色的樹葉隨著微風飄落在了周坤的頭頂上面,他的身后是一片散發著橙黃色般充滿回憶味道的夕陽景象。馬路上的汽車稀稀疏疏地很少,不像早高峰那么川流不息,路旁人行道上的人影已經被更加高大樹木的影子給覆蓋住了,偶爾走過來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周坤看的出來那又是一對充滿著甜蜜和愛意的情侶。
剛剛在辦公室做完了一天工作的周坤此時感覺到自己渾身疲憊,他拖著自己那僵硬般的身體像一具僵尸一樣,機械般地朝家走去。這個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了,比平常下班晚了一個小時,這全拜他的上司李欣然所賜,一個小小文案讓他自己改了又改,從下午上班開始一直折騰到現在,直到下午快到六點時李欣然才勉強通過了那份文案。
“苦命啊,這樣的日子得過到什么時候是個頭啊。”周坤自言自語著,附近好像顯現出一片暗紫色的樣子,根本不存在一絲活力的氣息。
周坤,25歲,一個公司的文案小職員,至今還蝸居在某個城市里的一處地下出租房中,過著那種暗無天日的生活。從初中起就沒有正式談過戀愛,至今還是一只單身狗,而且他的那份工資也勉強能夠維持他在這個城市活下去的勇氣而已,至少不會像那些因為生活壓力而去跳樓的人一樣去結束自己的生命,因為周坤覺得這樣非常的不值得,坦率的來說,他還有好多理想沒有實現呢,他還沒好好談過一次戀愛呢,就這么去死了也太不值當了。
周坤走過一段比較繁華的路段,然后上了一輛爆滿的公交車,公交車有力無氣地載著一整車上班族朝遠方駛去,行經途中路過一幢幢商業大廈,高檔的住宅小區,以及人群爆滿的商業街。不過周坤覺得這些地方和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雖然他生活在這個城市里,可這個城市好像還不是他所熟悉的一個地方。
公交車越走越遠,漸漸地遠離了高檔的住宅小區和商業大廈以及繁華的商業街,道路的兩旁變得越來越凄涼,人也越來越少。逐漸地一排排淺黃色和深紅色相互交錯的老房子映入了眼簾,那一棟棟破敗不堪的舊樓房還有低矮的平房附近長滿了雜草,兩根又粗又大的電線桿子上掛了一條長長的鐵絲,在鐵絲上面曬晾著各種風格的衣服和襪子。
隨著眼前那種敗壞的環境越來越顯眼,周坤嘴上的笑意也越來越明顯。就快到家了呢,我終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了,可算離開那讓人累到死的公司,還是家里好啊,周坤心里想著。
公交車在一處插著站牌的一堆雜草下停了下來,售票員大聲喊道:“老牛灣到了啊老牛灣到了?!?/p>
周坤一聽到老牛灣三個字就有點苦笑不得,老牛灣?這是誰起的名字,這名字也太不雅觀了吧。隨后周坤放眼望去,周圍的一切景象又讓他低下了頭,他似乎又覺得叫老牛灣也并沒有什么不妥。
周坤下了車后就徑直朝前方走去,他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填飽自己餓扁了的肚子,從下班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足足一個小時的車程讓他有點精疲力盡。太陽的位置似乎更靠近大山了,那種讓人感到安逸的夕陽也越來越暗淡,周邊總是亂糟糟的,天空也明顯的變黑了。
周坤徑直地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附近,然后向左一拐彎就來到了一家面館面前。對于周坤來說,這家面館承載了他對于溫飽的所有回憶。面館看上去不是很大,一個幾十平米的平房,里面擺滿了桌子,外面也擺滿了桌子,一塊破舊的大板子插在面館門口,板子上也就寫了兩個字:面館。別看面館很小,設施很差,可就是這么一個面館,滿足了方圓好幾里人的就餐問題。面館雖然叫做面館,可它是一家全能面館,老板娘也有一手好廚藝,會炒各種小菜,會下各種面,而且分量足、味香、實在、又便宜,深得周坤的喜愛。
周坤推開面館的小門,里面已經稀稀疏疏地坐下了十幾口子人就餐了,他找到一個靠窗戶且比較偏僻的角落里坐了下來。
“老板,來一份牛肉面?!敝芾こ莻€忙著團團轉的老板喊到。
“好來,稍等?!崩习鍛?。
不過幾分鐘,老板就端著一大碗冒著熱氣騰騰的牛肉面出現在了周坤的面前。
“呦呵,小周,下班了啊?!崩习逡谎劬驼J出了周坤。
“嗯,今天加班了,下班晚?!?/p>
“我說呢,那你先吃著,我先忙去了。”
“好好,你忙你的?!?/p>
因為周坤經常到面館里吃面,所以一回生二回熟,他和面館的老板也越來越熟悉起來。老板已經摸透了周坤的喜好,周一到周三,周坤準會叫一份牛肉面。而周四到周五,周坤準叫一份肉絲面。到了周六周天呢,他要么回家自己做著吃,要么來面館炒倆小菜改善改善生活,雖然說的是這樣的規律,但是有的時候也會搞混,每天吃些什么全看自己的心情,何況這是一個全能的面館,各種小菜和面條那是應有盡有,而且還是色、香、味俱全。
周坤看著眼前那碗冒著騰騰熱氣的牛肉面,自己咽了口唾沫,在模糊不堪的云霧中,周坤像是發現了一座新大陸那樣充滿著驚喜,隨后順手抄起桌子邊上的一次性筷子,然后使勁地扒拉,送進嘴里“哧溜哧溜”地大口吃起來。
就這么一大碗面,周坤用了五分鐘都不到的時間吃完了,此時的他大汗淋漓,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燥熱的感覺,他身上的短袖襯衣被汗水浸濕,額頭上有一面光滑的油水。
“哇塞,真爽,嗝……?!?/p>
吃飽了的周坤捂著他那微微鼓起的大肚子笑意綿綿,他沖著飯館里面喊到:“老板,結賬。”接著,老板也應到:“好來,來了。”
老板一路小跑跑到周坤面前,他看了一眼飯桌上那個連湯都沒有剩下的大碗說道:“一共六塊錢小周?!?/p>
周坤松了松腰帶,放開他那鼓起的大肚子,右手掏進褲袋,往左摸索一下又往右摸索一下,“啪?!敝芾⒁粡埵畨K錢的大鈔拍在桌面上。老板收起了那個十塊錢,然后從挎包里找零四塊交到了周坤的手上。
“小周啊,最近咋樣,公司里忙不?”老板拉上挎包的拉鏈問道。
“哎呀,別提了,我那個老板,真不地道,什么都讓我做。你看,像咱這樣的小人物也只能隨便讓人打下手用。”周坤開始吐牢騷了。
“你也是,你說你當個小職員有啥出息,你看像大哥我這樣,做點小生意,雖賺的不多吧,那好歹也比上班強多了?!?/p>
“唉,我的世界你還是不懂啊,咱們不在一個頻道上?!敝芾そ舆B嘆氣。
“呵呵……,行了,不跟你多聊了,我還有客人,先忙去了哈?!崩习逍呛堑仉x開了周坤的桌子,又笑呵呵地朝別的新客人的方向走了過去。
看著老板遠去的身影,周坤也感到一絲緊擰的情緒涌上了心頭,這個老板說是和咱不一樣,可又說回來,怎么不一樣呢,我們都是遠在他鄉賺錢謀生活而已,雖然方式不一樣、想法也不同,但是本質上還是差不多的。
周坤揪了兩張桌子上面的擦紙,擦拭著嘴角,然后慢慢地從椅子上坐了起來,他掏起手機看了看,已經七點半了。
此時飯館外面已經黑了一半,路上的行人已經少了好多,漆黑黑的街道和路旁略顯睡意的泛黃色路燈似乎在告誡著路上的行人要趕快回家。五月份的天氣,在這個城市里并沒有顯示出它那燥熱的脾氣,到了晚上,空氣明顯變涼了,一股帶有寒意的冷風拂過周坤的脊背,使他不盡打了一個哆嗦,于是他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他要趕緊回家,因為天一會就要變冷了,而他又沒帶外套。
走出面館后,由著原來的那條路,拐過兩個十字路口便來到了一個小型的商場附近,商場大門緊閉,在商場大門的左邊有一個地下商場的出入口,而周坤的家就在這個地下商場里。
周坤快速地朝地下商場走去,路過地下商場一個又一個緊閉大門的商鋪,在漆黑的地下通道里,只有微弱的燈光,一股又一股侵入心底的寒風讓人后背發麻,就算像周坤這樣二十幾的大男孩也不免會感到一絲恐懼。
“呦呵,周坤,今天怎么回來的這么晚啊。”黑暗中說話的是周坤的鄰居李明,此時李明正在使用公共水龍頭,借助暗淡的燈光刷牙。
“哦,我今天加班?!敝芾せ卮鸬馈?/p>
地下通道就像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黑暗隧道,周坤住的地方就是從入口數起第九個房間。在這條狹長的隧道里面住滿了打工一族,他們懷著遠大的報復來到這座城市,為了省錢,大部分人都選擇了這種地下出租房的位置。
周坤在自己的房間面前掏出鑰匙,隨著一聲開鎖的聲音響起后,房門被打開了,他推開房門,一個只有十幾平方米的空間映入了他的眼簾。他拿出手機開啟燈光照著,找到電燈開關后就打開,房間內的電燈散發著昏黃的顏色,淡淡的,幽幽的,叫人頓生困意。
已經累了一天的周坤“啪”地一下仰面倒在床上,正當他開始脫褲子和襪子的時候手機響了,“鈴鈴鈴……?!?/p>
“是誰打的電話啊,這個時候?!敝芾ず懿荒蜔┑亟勇犉鹆耸謾C。
“喂喂,周坤嗎?”手機那邊響起了一陣令周坤非常熟悉的聲音。
“嗯,是我,你誰?。俊敝芾]好氣道。
“我啊,唐曉建?!?/p>
“我靠,竟是唐曉建,你怎么知道我手機號的?”周坤大吃一驚。
這個唐曉建是周坤高一時候的班長,此人在那個時候可是一枚大帥哥,長的一表人才,學習成績好、打籃球好、唱歌好、又特別會討女孩子的歡心,反正在周坤的心里,只要一看到唐曉建他就會莫名地感到一股深深的自卑感。
“這個還不簡單啊,隨便問就能找到,你啊,是逃不過我的手掌心的?!?/p>
“我說班長,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肯定有什么事吧?”
“當然有啊,無事不等三寶殿嘛,是這么回事,明天就是星期五了,到雙休了,咱們高一的老同學到一塊聚聚唄?!?/p>
“聚會?大家都有時間嗎,現在都在事業的高峰期,我怕大家都沒時間吧?!敝芾げ恢览习嚅L是怎么想的,這個時候,又沒在假期里,大家肯定都在忙自己的事,怎么會有時間回去聚會呢,肯定是哪根筋搭錯了。
“有,我都打過電話了,他們說都很支持這次聚會,一定要在百忙中抽取時間來參加這次聚會呢。”
“那……那好吧,那你說時間和地點,既然大家都去那我也去?!敝芾ご鸬馈km然周坤嘴里這樣說,可他心里還是極其不愿意回去的,以什么身份回去?怎么回去?以一個私家公司的小職員的身份回去?那還不夠丟人的呢。
“好來,記住啊,后天周六,下午四點在咱們高中門口集合,別遲到啊?!?/p>
“嗯嗯,好來,記住了?!?/p>
“嗯,記住就行,我還要給其他同學打電話,先掛了哈,咱們后天見?!?/p>
“行行,班長你忙你的,掛了吧。”
掛斷電話后周坤又“啪”地一下倒在了床上,他把手機放在床頭,然后又迅速起身脫掉褲子,熄滅了燈,倒頭就開始睡覺。
這漫漫地長夜開始讓人憂愁,出租房的外面陰冷而又恐怖,雖然累了一天,但是在接到班長的電話后周坤就睡不著了。他的思緒逃離了自己現在的生活,奔上無窮無盡的夜太空,似乎又穿越了一條長長的時空隧道,來到了自己的高中時代。
高中的時候,周坤是一個特別內向的一個人,在班里不怎么會交談,也不懂得去包裝自己,以至于嚴重到讓很多人以為他是一個怪物而不去理會他。就這樣地,從高一到高二,再到高三,他一直就是這個樣子沒有什么改變。直到大學的時候他才頓悟,他發覺要改變自己,要讓自己強大起來,于是周坤在大一的時候就開始積極地去和班里的同學交往,積極參加學校里的社團活動,于是乎,他變了一個人,變得陽光外向了,他再也不是高中時的那個周坤了。
就在這天晚上,突然接到了高一時班長的電話,這讓他有點措手不及,真的,他沒有想到過既然還會有機會和高中的同學見面,而且就在后天??磥斫裢碜⒍ㄊ且粋€不眠之夜,他輾轉反側,思緒徘徊在過往的天空中不肯離去,讓他清醒的怎么也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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