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丟臉到家
文|菀柳青青
“最后一個菜了,這可是我早上就開始煲的湯了!”郝明亮將紫砂鍋里內容豐富的排骨藕湯盛在大湯碗里。
餐桌旁,郝明月已經躍躍欲試,郝明輝也開始給小明準備狗糧了。然而,小明對此似乎毫無興趣,直接溜進廚房,在郝明亮的腳邊繞來繞去,眼巴巴地看著灶臺。
最后的主菜終于要上桌了,大家的眼睛都盯著廚房門口。
然而最先聽到的卻是小明的一聲尖厲的慘叫,隨即就是某個龐然大物轟然倒下的聲音,伴隨著清脆而決絕的陶瓷破裂聲,和郝明亮痛苦的呻吟。
瞬間,我們的面前出現了一幅慘烈的場面。撲倒在地的郝明亮,一只前爪瑟瑟發抖,眼神哀怨的小明,破碎的陶瓷片,排骨,藕塊,湯汁,眼鏡…
時間似乎靜止了片刻,之后小明迅速打破畫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強占了食物最為密集的一塊小領地,口里叼起一塊排骨開始了風卷殘云,完全忘了剛才的疼痛。
“太可惜了,好不容易煲一次湯,就這樣……”郝明輝睜大眼睛做出很夸張的惋惜表情。
郝明亮終于爬了起來,揉著膝蓋,委屈地問,“有誰來關心我一下!”
見郝明亮的那副黑邊眼鏡還沐浴在濃稠的湯汁里,郝明月朝那邊走過去,誰知,卻遭到了小明的嚴厲阻止。面對著這個曾讓它有些畏懼的陌生人,小明展開了防御模式,四腳展開,將幾塊排骨護在身下,低著頭,兩只大大的耳朵朝外,活像一只斗牛場內的小公牛,喉嚨里發出嗚嗚的警告聲。
郝明月試著往前一步,警告聲換成了憤怒的狂吠,此刻的小明青筋暴現,齜牙咧嘴,面目猙獰,似乎做好了準備一決生死的準備。
“呦呵!我信了你的邪!完全就是一匹狼,小花狼!”
羞憤狀態中的郝明亮,見到小明這幅模樣,更加惱怒,“白眼狼!這下你滿足了吧!辛辛苦苦煲的湯,伺候你了!”
感受到了惡意的小明回以短促而憤怒的一聲“汪!”,然后一刻也不愿耽誤地埋頭繼續啃排骨。
“我還怕你不成?”郝明亮氣急敗壞,抬起腿來,猛地將小明身下的幾塊排骨踢向陽臺,小明敏捷地躍起,箭一般地朝著食物的方向奔去。
郝明月兩只手指拈起了眼鏡,“還好,沒有摔破”,拿到衛生間沖洗。我和郝明輝將地上的殘局收拾了下,終于能重回到飯桌旁了。
郝明亮將紫砂鍋里幸存的小部分湯盛出來,換了個小一點的湯碗,卻也只是勉強半碗。
痛失了主菜,四個人對面三盤菜和半碗湯,感覺有些不夠。郝明月徑直走到廚房門外,客廳一角的冰箱面前,打開冰箱門,掃視了一眼里面的內容,“還可以做一個菜嘛,荷蘭豆炒臘肉。明輝你來!”
被點到名的明輝有些不滿,“我不太會做菜,做出來只怕難吃!”
“少廢話,不然,這個月的洗碗和打掃衛生就都是你的事了!”
郝明輝乖乖地接住食材,走近了廚房,“你們,不要吃得太快啊,那個排骨,好歹給我留點!”
十分鐘之后,郝明輝終于端著菜出現了。
郝明月舉著筷子,有些猶疑之色,“怎么感覺顏色有點不對?”
不忍看到郝明輝被質疑時的委屈面孔,我趕緊安慰,“看起來不錯啊,青翠欲滴,像翡翠,還有這個臘肉,透明像水晶!真好!”
聽到贊美之詞,郝明輝很快就恢復了陽光,盛情地將那盤菜推到我面前,“小漫姐,你喜歡就好!喜歡就多吃點!”
在郝明輝滿懷期待的眼神中,我夾了一片送到嘴里,味道還算可以,只是有那么一點點不對勁,感覺沒有熟透。但是我還是違心地點評了一句,“嗯,味道也還可以”,然后還刻意地連著吃了幾片。
很快,我就覺得頭有點暈,飯菜到嘴里都覺得索然無味,碗里的米飯還剩下大半,我就沒有了食欲。
郝明月察覺出了我的不適,“吃不完就別勉強了”。
到別人家吃飯,如果吃得特別少,是不禮貌的。我醒悟到可能被誤會了,讓人家以為我為了禮貌而勉強自己多吃。
其實完全不是這樣的?。∫晕业娘埩?,在別人家吃飯,大部分時候都是吃不飽的狀態。當我強打精神喝下一口湯時,腸胃里似有千軍萬馬往上涌,預感不妙的我緊閉雙唇,死守城門。
我顧不上禮貌了,沒打招呼便急匆匆地奔至洗手間,來勢洶洶的暴民們已經一波又一波地用身體撞擊著岌岌可危的城門。剛剛站到馬桶前,城門已破,暴民們便爭先恐后地,如開閘的洪水一泄而下,奔向更為廣闊的天地。
終于,那些暴民們似乎逃逸得差不多了,我漱了口,在鏡子里看到衛生間門口郝明月關切的眼神?!澳愫眯┝税??”
“好些……”沒等第三個字出口,又有一伙人馬揭竿而起,反反復復幾次之后,終于空城。
此時再看鏡中的我,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樣,面色慘白。
“看起來好嚴重啊,得去醫院看看?!焙旅髟卤惴鑫业箍蛷d坐下,此時郝明亮遞過來一杯溫水,我接過來勉強喝了一口。
“怎么就突然嘔吐了呢?該不是……懷孕了吧!”郝明亮一副壞笑的表情。
半死不活的我,立刻被郝明亮這句不懷好意的話氣得精神抖擻,差點就跳了起來,“別瞎說!這怎么可能!”
此刻一旁的郝明月臉上那種意味深長的,似乎洞察一切而又小心翼翼不觸碰,靜靜等著人家繼續出糗的那種表情,讓人覺得非常的不自在。
而郝明輝大大的驚詫,讓我突然醒悟到,這里出現了一個更大的誤會。我憤怒地瞪著郝明亮,卻因為著急,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下郝明月的眼神肆無忌憚地在我和郝明亮之間游移,力圖找到更多的信息。
真是越描越黑!現在是百口莫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更讓人氣憤的是,看到我這幅囧態,郝明亮卻是幸災樂禍,也忘記了自己腿上的疼痛。
本來,作為客人,自己的意外害得主人連一頓飯都沒法好好吃,我也很愧疚,然而這樣一鬧,我的愧疚感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尷尬,和悔恨,后悔不該為了貪一頓晚飯,來到這個不善之地。
“很晚了,我該回去了”,我掙扎著從沙發上站起來,當我準備伸手去拿幾步之遙的包包時,卻眼前一黑,一頭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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