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失望得太多,才不敢去信任,還是因為自己表現(xiàn)出來的不信任讓人退避三舍,然后就是必然的失望?
(六十五)先有蛋,還是先有雞
文|菀柳青青
和于老師道別之后,我趕緊去看了房子,對比了兩三家之后,就匆匆交了押金定了下來。
回家之后,面對著這個很快就不屬于我的環(huán)境,曾經(jīng)的熟悉突然變得很陌生。忙碌辛苦的時候,沒時間去想別的,一旦可以略微放松了,那種無助感便會如潮而至。
我仰面躺在床上,房頂上那一盞年歲已久的吊燈發(fā)出昏黃的光,燈罩上已經(jīng)蒙了一層灰塵,數(shù)不清的蚊子,蒼蠅的干尸在燈罩里留下一個個黑色的斑點。為了溫暖與光明,這些小生物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我曾經(jīng)租住過很多房子,時間或長或短。我像一只孤獨的鳥,它們是我臨時的巢穴。我曾以為,我離開這里之時,必然是找到了我的最終棲身之所。然而,我錯了。
外在漂泊這么多年,我真的覺得倦了。如果可以安定,誰愿意漂泊無依?
正傷春悲秋之際,手機鈴聲響起,我趕緊整理好情緒,胡亂地抓起手機。按下接聽鍵,里面?zhèn)鱽砗旅髁僚d奮的聲音,“明天有時間過來嗎?”
“我很忙,沒時間。”我有氣無力地回答。
“你怎么啦,是不是太累了。明天過來放松一下吧,我們有好事要慶祝。下班后直接過來,地鐵才三站路,不會耽誤你時間的。”那邊的聲調(diào)低了些。
“我要搬家,最遲明天晚上要搬走。”
“我過來幫你搬家,明天上午。”郝明亮的語氣完全像是一種命令,不容商量。
第二天早上,到了約定的時間,我到地鐵站還了書,在小區(qū)門口等郝明亮過來。
當我們把大包小包搬出樓梯口時,正好遇到準備入住的大叔大嬸。大嬸守著一大堆包裹,那些編織袋已經(jīng)被塞得豁開了大口,露出里面各色的陳舊衣物。
新的住處離我原來的地方不遠,公交車一站路的距離。在郝明亮的幫助下,我頭一次覺得搬家,其實也沒有那么辛苦。
這是一家舊賓館改造成的出租屋,雖然房租較其它幾家算是有些高,但是看起來比較安全,樓道里有攝像頭,獨立衛(wèi)生間,基本設施馬馬虎虎。
我在樓下買了兩瓶水。郝明亮氣喘吁吁地將行李搬進來之后,坐在靠背椅上,我遞給他一瓶水。
郝明亮擰開瓶蓋,喝下一口水,“還行吧,我剛才看到樓道里有攝像頭,應該還算比較安全。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你還是要注意一點,萬一有比較惡劣的鄰居就比較麻煩了。有什么事,盡管打電話給我。”
“我在這么多年,早習慣了一個人了,以前每次找房子搬家都是自己一個人,還不是做到了。”我打開一個行李包,將里面的東西取出來,頭也不抬地回應。
“你呀,太逞強。你這么強悍,像個男人了,根本就不需要男人了,所以你現(xiàn)在還單身。你說,是不是這樣?”
“是因為身邊沒有人可以依靠,所以凡事都是自己做。你以為我真的愿意這樣嗎?”
“是你不愿給別人機會!就說這次搬家吧,要不是正好我打電話過來,就根本不知道這回事,要不是我主動,你也不提。其實,只要你肯主動開口求助,肯定會有人幫助。”
“是嗎?”我不想說再多,只是簡單地表示懷疑。我也有在很需要幫助的過向人求助過,但是每每到關鍵時候,那些人不是電話打不通,就是聲稱有急事到外地出差。久而久之,我就不再輕易向人開口,即使有人主動表示要,也總會覺得人家只是客套,不能當真。
郝明亮換了一種口氣,幽幽地吐出一句話,“你只是不肯輕易地信任一個人。”
我內(nèi)心顫動了一下。是的,其實我?guī)啄昵熬秃芮宄匾庾R到這個問題。對我而言,信任一個人,需要太多太多的勇氣。
我沒有再言語,氣氛有些尷尬地停頓了幾秒鐘,郝明亮趕緊轉(zhuǎn)化話題。“先不提這些了。我想說的其實就一句話,你有需要盡管開口。”
“謝謝,我會的。”
或許是我的回答有些漫不經(jīng)心,郝明亮有些遲疑地看看我一眼,“我怎么覺得你不會。其實,有的時候,讓別人幫忙,也是在成全別人。”
“是嗎?”我毫不掩飾自己的懷疑。
“比如說明輝,他就很希望你能給他機會幫助你。之前你被撞車,還有上次食物中毒事件,他都是罪魁禍首,他對你愧疚得不得了,所以呢,你一定要給他機會,減輕他的負罪感。”
“行,我知道了。下次有什么事,就打電話給你。”
“這才對嘛!”
放下手中的瓶裝水,郝明亮幫我把里面的某些家具的位置重新調(diào)整了一下,將窗簾拉高了些,整個房間看起來明亮了些,我的心情也明朗起來了。
我主動問起郝明亮的情況,“說說看,你們有什么好事情要慶賀?”
“我姐,郝明月,終于搬出去了,我和明輝終于得到解放了。送走這個魔頭可真不容易啊,你說是不是一件普天同慶的事情?所以我們今天晚上有歡慶宴!”郝明亮的疲憊似乎一掃而光,立馬精神煥發(fā)。
“哈!你姐要是知道了,豈不會被你們氣死?”
“開玩笑啦,值得慶祝的事情多些呢。姐姐和姐夫和好如初,而且這段時間姐夫為了討好我姐,給我介紹了好幾個優(yōu)質(zhì)客戶。我也算是因禍得福。”
“你算是撿了個大便宜!”
“還真是白撿的便宜,吃虧的是明輝,住了那么長時間的客廳,我呢,啥都沒做,討好不少。”郝明亮越說越興奮。
我們到樓下吃過午餐之后,我去上班,郝明亮也離開了。臨走前,提醒我,“不管怎樣,下班之后你一定得去啊。上次是我們不好,讓你去醫(yī)院受苦了,這次就當是賠罪了。”
下班之后,我坐地鐵到了江漢路。郝明亮兩兄弟,還有小明在那里等候著我。
“小漫姐,你要搬家,怎么不提前告訴我們呢?我認識的熟人比較多,要找到合適的房子不難,而且價格上說不定可以有優(yōu)惠呢。”明輝滿臉真誠,也似乎有些遺憾。
好明亮在一旁插話,“是啊,明輝真的可以幫到你。以后你有什么事,盡管吩咐,保證做到。”
明輝趕緊拱手表態(tài),“小弟定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看著明輝這認真表情,我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趁著明輝翻看菜單,與服務員交談的時候,郝明亮轉(zhuǎn)過頭,面對我小聲地說,你別看他傻乎乎的,還有點娘炮,但人家人脈廣著呢。干媽干姐遍布武漢三鎮(zhèn)……”
一頓飯時間,三人一狗,其樂融融。
吃完飯后,準備去江灘散步,郝明亮特意帶我們從南京路經(jīng)過。
雖然已是晚上,但正是繁華的時候,忙碌了一天的人們很多都出來消遣。
之前那家名為“廚道”的餐館正熱火朝天地營業(yè),小院子里的那些鳥類也還沒有進屋,只是沒有白天那么活潑了。
郝明亮忽視那些漂亮的孔雀,直奔那兩只鸚鵡,朝它們擠眉弄眼,對著其中一只黃肚藍背的鸚鵡,“看你現(xiàn)在還會不會叫我胖子。”
突然明白了郝明亮特意來這里的用意。傷害了一個胖子的自尊心,是會被記恨一輩子的,即便他已經(jīng)不再是胖子。
明輝拍了拍郝明亮的肩,“哥,我覺得你應該感謝這只嘲笑你的鸚鵡。要不是它激勵了你,你可能就不會拼命減肥,可能到現(xiàn)在還是一個胖子。”
我和明輝迅速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就讓這只鸚鵡蒙受不白之冤吧,不要告訴他,那幾聲“胖子”出自我之口。
坐上地鐵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多。回家洗完澡,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躺在這張不熟悉的床上,我輾轉(zhuǎn)難眠,又想起了白天的那個問題。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我不再輕易信任任何人。盡管我曾努力去改變,竭力地讓自己去相信別人,但是潛意識里,我早已為自己留好了退路。
我已經(jīng)無法判斷是因為失望得太多,才不敢去信任,還是因為自己表現(xiàn)出來的不信任讓人退避三舍,然后就是必然的失望。
這個問題于我而言,真是一個難題,就如那個千古迷題,到底是先有蛋,還是先有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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