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馬爾克斯《霍亂時期的愛情》
1
晚上十二點剛過,終于熬到下班,此時下著雨夾雪,阿哲沖向工廠宿舍,匆匆的腳步踏進水中,濺起的水花聲響徹黑夜。
他沖上床,蓋著薄薄的被子,這是工廠發(fā)的空調(diào)被,蓋在身上空虛而寒冷。他實在是累倒了,一連十二個小時不間斷地搬貨,已經(jīng)折磨得讓他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宿舍沒有窗簾,后院的燈還亮著,刺眼的燈光令他難以入睡。寒假到工廠五天來繁重的工作,惡劣的工作環(huán)境已經(jīng)讓他苦不堪言。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雙層床正咯吱作響,工友們都已經(jīng)入睡,上鋪的哥們拼命地磨著牙齒,這些響聲如同老鼠啃食木板磚墻的聲音,令整個冰雨的夜晚煩悶不堪。
阿哲迷迷糊糊入睡,沒兩個小時就醒來了,各種紛亂的意識開始涌向腦門。其中有兩個想法揮之不去:他好想回去,這里好苦好累;等他掙到錢回家,就向她告白,他醞釀了整整八個月。
凌晨五點,路燈仍然亮著,阿哲直視著那可憎的白光,感覺四肢冰冷,額頭發(fā)燙,他迷茫地拿出了手機,醞釀著準(zhǔn)備在空間里編輯一條說說。
說說大意是這樣的:他說自己如何如何被騙到這個地方做這種苦逼的工作,各種被坑,環(huán)境怎么怎么差,明天不知道是否繼續(xù)上班,第二點他在末尾特意寫明自己心底裝著一個女孩一年多,越是感到工作的痛苦越是想念她。
阿哲覺得最后一段寫得特別露骨肉麻,然后刪除了一些詞句,加上一些委婉的措辭,最后只剩下幾十個字,隱藏在底端。
他還特地為這條說說起了一個名字,美其名曰:寫在黎明到來之前。
黎明慢慢在他充滿血絲的眼睛中到來,他和工友快速解決早餐之后,來到廠房門口集合,卻得知工廠大規(guī)模裁員的消息,而他們恰好是被裁掉的一批。
他不知道是喜是憂,只好等待發(fā)工資的消息,雖然僅僅工作五天。正午,他和工友在等待的途中,已經(jīng)有很多人圍在廠房值班室門口,聽說中介會派人來協(xié)商工資等問題。
阿哲就這樣一直等,直到正午,他拿出手機發(fā)現(xiàn)凌晨發(fā)的那條說說有很多人評論,其中有大部分人是關(guān)心他的兼職情況,幾乎沒人把這一條長長的說說瀏覽到底。
然而只有她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他在勞累時,空虛時,在想過千百種方式該如何開口時一直想到的那個人,她是Y小姐。
Y小姐評論道,身體重要,愛情同樣重要。
阿哲控制住顫抖的手進行了回復(fù),字里行間盡量保持平靜,回了一句不在重點的話,說昨晚被子蓋著太冷,自己著涼了。
Y小姐不停地追問,最后還直接發(fā)來了消息,質(zhì)問:你到底喜歡的是誰?是不是M小姐?
阿哲控制住緊張,急忙回了一句:不是。這兩個字仿佛有千斤的重量。
他抬頭看了一下現(xiàn)場的人,一個肥胖的中年人被一群年輕人圍在中間“討說法”,中年人保持著冷靜極力地辯解,大伙們反而更加煩躁,四周一片混亂,意思很明顯了,不給工資,不給一個解釋就要使用武力。
這樣的情形讓阿哲更加心煩意亂,之后與Y小姐一直保持沉默。他在編輯欄里面編輯了一句:是你,我喜歡的人是你!
于是,他跟著人群穿梭在辦公室,廠房,廣場,任由人群多么哄亂,自己卻一聲不吭,一個工友看他魂不守舍,說道:你小子該不會是昨晚一整夜都沒睡吧!
另一個工友說:我們要討工資,你怎么一點都不操心?
阿哲身邊的人議論紛紛。
他擠出人群朝空地走去,反復(fù)拿出手機盯著會話欄,注視著“發(fā)送”兩字,左手大拇指想按,卻被右手大拇指死死控制。
如此反復(fù),他繞著小廣場拼命跑著,時而憤恨自己的懦弱,時而害怕被拒絕。他不斷腦補著有關(guān)Y小姐的畫面,似乎想充分挖掘有關(guān)Y小姐的記憶,浮想聯(lián)翩。
他時而苦笑時而悲傷,直到跑步累到喘不過氣,他又掏出手機,右手大拇指定住發(fā)送鍵的方向不動,猶豫不決。他感覺這樣的煎熬好像長達半個世紀。
突然,有人拍了阿哲的肩膀,他趕忙將手機揣進褲兜,嚇得腿直發(fā)軟,才明白是工友告訴他負責(zé)人來了,可以發(fā)工資了。
然而他沒有如釋重負,滿心歡喜。
他們排著長長的隊伍準(zhǔn)備領(lǐng)工資。他這才想起那件事情,于是急忙掏出手機,發(fā)現(xiàn)那條該死的信息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發(fā)送完畢。
Y小姐發(fā)來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阿哲為了表示尷尬,說道自己在幾個月以前通過QQ悄悄話的方式表示過。這次只不過是彌補缺憾。
然后沒等Y小姐表態(tài),自己就率先說明了一年來與Y小姐聊天中的暗示。阿哲愛寫作,一直視Y小姐為忠實的讀者,每次寫完詩歌,散文或者小說都要給她看。
他說這其中有好幾篇都是為她寫的。
Y小姐表示恍然大悟,接著是感動。
“阿哲,工資519”負責(zé)人喊道。
阿哲領(lǐng)到了工資519元,然而他并沒有那種獲得勞動果實,即將得到解放的欣喜。
手機里面滴滴的聲音送來了一句話:你人很好,我們還是做朋友。
這句話極其簡單、友好,鄭重其事,但蘊藏的力量不亞于炸彈,能將一個人的心臟炸得粉碎。
黃昏到來,晚霞卻沒有到,天是一片死寂的灰,他收拾行李,告別工友,出了工廠,廠外是茫茫的荒野,放眼望去,高鐵線橫在天的盡頭。
阿哲拖著沉重的行李箱向天盡頭走去,走著走著停了下來,又掏出手機,看到Y(jié)小姐發(fā)來的一長段的消息,里面是一些安慰的話云云。
阿哲拖著箱子,抬著頭望天,害怕眼淚掉出來,但是迎面的寒風(fēng)仍然把他的眼淚吹了出來。
他繼而開始苦笑,趕赴著一場艱難的旅行。詩人往往能在此刻觸景生情,他停下腳步,拿出手機。不到一刻鐘便寫了一首詩。
那不再是熾烈的情詩,而是一首祝福詩。當(dāng)然,我們在這里是不能將他寫的詩抄來,大概的意思就是祝福Y小姐能找到那個真正對的人。
阿哲將這首詩發(fā)給了Y小姐,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了。
她再也沒聯(lián)系Y小姐。也再沒有將自己寫的文章給她看。
一路上的記憶開始隨著寒風(fēng)在荒野上方肆虐,阿哲渴望這風(fēng)能帶走他的痛苦。
阿哲買了票,上了高鐵,同時發(fā)了一條“重新開始”的說說,當(dāng)然人們只會理解這是他的工作結(jié)束了,然而只有他和Y小姐才明白其中真正的意思。
列車朝黑暗中駛?cè)ィ嚧巴鉄o盡的黑夜將他包裹,他從未感覺如此孤獨。此情此景,又勾起了他藏在心底的關(guān)于那兩次告白失敗的記憶。
2
距離這天八個月前,五月二十一號,剛過完五二零告白節(jié),阿哲很納悶,為什么這種念起來巧合的一組日期數(shù)字能變成一個狂歡的節(jié)日。
阿哲剛開始做自己的公眾號,這個想法在他的腦海中盤旋了很久,是關(guān)于讀書的,最近半年來,他一直癡迷閱讀。
他剛寫完第一篇推文,心中暗自高興,總算把想法變成現(xiàn)實,他把公眾號當(dāng)做自己的孩子,決心做大做強。
正當(dāng)他構(gòu)想著他的宏偉藍圖之時,突然接到一個陌生來電,得知是W小姐,他的高中同學(xué),已經(jīng)兩年沒見。W小姐復(fù)讀一年,如今比他小一屆。兩人的學(xué)校相隔很近。
W小姐邀請阿哲去植物園,她想請他拍照。再次見到W小姐,阿哲不禁眼前一亮,這和當(dāng)初那個只知道搞學(xué)習(xí)的丫頭判若兩人。
他還記得她問自己地理和數(shù)學(xué)題目時的樣子,一副執(zhí)著且疑惑不解的表情,藏在那副大黑色眼鏡框內(nèi),而如今她變了,眼鏡摘了,甚至臉蛋都變得更加精巧了,他從未發(fā)現(xiàn)此時穿著黃色連衣長裙的她身材如此修長。
阿哲夸了W小姐幾句,兩人像多年不見的好友,話匣子一下子被打開,盡管兩人乘坐著擁擠的公交,但仍然沒有影響到他們此刻的激動心情。
他們的話題大部分以回憶為主,談著高中時期的一些趣事,阿哲更關(guān)心的是W小姐復(fù)讀一年時候的經(jīng)歷。
很快,植物園到了,阿哲感覺從未如此輕松,又一次接觸到大自然,感覺無比美好,尤其是還有一位漂亮女生陪著,各種奇異古老的植物映入眼簾。五月,繁華盛開,爭奇斗艷。
他沒有忘記此刻的任務(wù),他用自己剛學(xué)到的攝影知識和技巧幫W小姐拍照,當(dāng)然是用的W小姐自己的相機,可阿哲還是趁著W小姐不注意的時候偷拍了幾張,可都是側(cè)面或者背面。
W小姐置身于花叢之中,像百花仙子一般,她與阿哲說說笑笑,又像一只歡快的精靈。當(dāng)然,他把她拍的很美。
阿哲從未發(fā)現(xiàn)W小姐如此美,在對她充滿好感的高中時代,對她的印象就是執(zhí)著,愛學(xué)習(xí),甚至有點書呆子氣,可成績不一定和這股勁頭成正比。
阿哲不知道為W小姐拍了多少張照片,自己又偷偷拍了多少張側(cè)面照,這次旅行很快就結(jié)束了。
W小姐沒有按照直達的線路回到學(xué)校,而是陪著阿哲繞了很遠的路先把他送到學(xué)校,他們在車上又度過了兩個小時的時光,一路上說笑不斷,W小姐說他變了,更成熟幽默。
阿哲到了學(xué)校,望著載著W小姐的公交遠去,心中突然間很落寞,他甚至有一種再也見不到W小姐的感覺。
他拿出手機呆呆地看著相冊中那一張完美的背影,是趁著W小姐邁著優(yōu)雅的步伐時拍的。
此后幾天,他心神不寧,頭腦中都是W小姐那美麗的倩影,他好像有一種再次被愛情的閃電擊中的感覺。
盡管不到一個月前,他放棄承認在QQ悄悄話里向Y小姐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并決心將那份沖動滿葬在數(shù)據(jù)的海洋中。
在某天夜里,失眠的他在床上掙扎,感覺自己又患上了一種叫做愛情的疾病,還是是急性的,所以必須馬上接受治療。
阿哲像勇士一樣再次下定決心。
第二天傍晚,阿哲繞著學(xué)校的操場走了三圈半,決定采取迂回戰(zhàn)術(shù),他向W小姐的好友L小姐說明了來意。L小姐先是詫異,此后表示很樂意幫這個忙。
此后一直是漫長的等待,阿哲買了幾罐啤酒走在城市燈火交織的街道,突然感覺五月的天氣仍然有些冷。
他時不時掏出手機,連上數(shù)據(jù)流量,打開QQ,但始終沒有消息。他漫無目的地走著,等待著一個艱難的決定,口中時不時默念著W小姐的名字。
啤酒下肚后涌動著的酒精噴上心頭,產(chǎn)生出一股辛酸之味,正如同此刻的心情一般,他盡力地做著各種推論,計算著成敗的比率,他回想起她出門時的精心打扮,回想起她寧愿繞遠路也要多陪他一會兒,想到那天是五月二十一,諧音是“我愛你”時,不由得感覺成功地幾率上升了些。
這時有一條消息顯示在屏幕上,阿哲急忙掏出手機,幾乎沒有注意飛速行駛而來的車輛。
他屏住呼吸,盡量保持平靜,控制著手的顫抖,點亮屏幕,卻發(fā)現(xiàn)是他的好知己M小姐的消息,M小姐此時正想求阿哲一件事情,阿哲卻粗暴地拒絕了。
M小姐總是這樣,喜歡在關(guān)鍵的時候出現(xiàn)在阿哲面前,他們擁有著幾乎相同的愛好:讀書寫作加追劇,十足的文藝青年們。
M小姐表示不解,生氣地下線了。
阿哲的神經(jīng)仍然緊繃著,等待那最終的審判。
終于,一聲震動將他緊繃的神經(jīng)徹底折斷。
L小姐傳達了W小姐的意思,甚至是原封不動的轉(zhuǎn)發(fā):對不起,我們還是做朋友。
阿哲險些將“朋友”二字看成“女朋友”三個字,他憤憤地直咬牙,差點把手機摔在地上。他像一只暴漲的皮球,突然間泄氣了。
億萬個神經(jīng)元大軍轉(zhuǎn)瞬崩潰,阿哲突然變得像一具行尸走肉。直到好久才恢復(fù)了人的氣息。
他找到了M小姐表示抱歉,邀請她吃飯,幾次想把這次經(jīng)歷說出口,卻一直像干巴巴的食物一樣噎在喉嚨。
他無心吃飯,記憶又延伸到距離此刻半年前,那個寒潮來襲的冬夜。
3
十一月初,第一波寒潮剛過。
阿哲是在學(xué)校組織的兼職上認識了J小姐的,當(dāng)時兩人在一個小組內(nèi)封裝信紙,這些都是寄給學(xué)生家長的。
起初,阿哲一直埋頭干活沉默不語,快到晚上,還有一大堆信封沒有封裝好,幾個小組不得不抓緊時間。阿哲與J小姐配合默契,此時累得抱怨連連。
阿哲彎腰拾起一大摞信封,然后站起來,裝進大麻袋,連續(xù)下蹲起立的動作讓他氣喘連連。
他不自覺地嘆了口氣:腰好累。
誰知J小姐打趣:大叔,是腰不好吧!
這是兩人說的第一句話。
沉默的匣子被打開,兩人互相調(diào)侃起來,殊不知這兩句玩笑話開啟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歲月。
J小姐生性活潑,眼睛細長,一幅鵝蛋臉,笑起來像某位韓國明星,甜美的面龐下是接近女漢子般的活潑。當(dāng)然這是阿哲后來發(fā)現(xiàn)的。
兩人相談甚歡,快樂的時間很短暫,很快就告別了。
可怕的是,阿哲忘記問J小姐的名字,當(dāng)時一味地注重自我了。
從那以后,阿哲對這次談話記憶猶新,腦海中時常浮現(xiàn)起J小姐甜美而充滿一絲俏皮的樣子。他有點魂不守舍,感覺自己犯了一個大錯,為什么開玩笑起來那么大膽,卻不敢要一個聯(lián)系方式。這唯一的信息就是她所在的專業(yè)。
一天雨夜,阿哲到了圖書館準(zhǔn)備回寢室,才知道下起了大雨。他來不及多想,迅速朝寢室的方向沖去,全身很快被雨水打濕。
路上,一輛電動車橫沖而來,將阿哲撞倒在地,電動車立即逃逸。阿哲跌坐在雨水中,右手按著左手,并強忍著疼痛。
J小姐從雨中路過,撐著傘認出了這個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人,說道:“怎么是你,你怎么坐地上了?”
阿哲認出了是J小姐,一絲驚喜從心中略過,暫時緩解了疼痛,沒想到這次因禍得福,他忍著痛回道:“我剛才跑得太快,被電動車撞到了?!?/p>
J小姐扶著阿哲去了校醫(yī)院,還好只是左手被擦出了一個大口子,傷口并不深,包扎一下就沒事了。
阿哲終于要到了J小姐的聯(lián)系方式,此后半個月J小姐一直關(guān)心著阿哲的傷勢,雖然他的左手很快就痊愈了。
但阿哲還是苦于沒有機會邀請J小姐出來。
雙十一過后,快遞量激增,阿哲恰好碰上了一個沒有考試的考試周,當(dāng)然僅僅是自己專業(yè)沒有考試。
他和同學(xué)開始了為期一周的快遞兼職,收益很高,于是阿哲告訴J小姐自己要去做兼職。他決定將掙到的錢請J小姐吃大餐,以此表示對那件事的感謝。
阿哲經(jīng)歷了幾天的辛苦,終于平安歸來。他迫不及待地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告訴J小姐這個好消息。期間,他們每天都要聊一次,阿哲像是每天都要匯報工作情況一樣。
第二波寒潮來襲的時候,阿哲請J小姐吃了一碗米線,吃完后兩人的身上發(fā)熱,于是頂著寒風(fēng)細雨行走在操場上,邊繞圈子邊談話。
閑聊中不再僅僅局限于玩笑,他們聊到各自的家庭、性格、理想,甚至是個人的情感。反正把該說的,能說的統(tǒng)統(tǒng)說了個遍。
黑夜的操場寂靜無人,細雨飄散到兩人舉起的雨傘上,他們沒有共用一把雨傘,阿哲于是勸了J小姐,打趣道:兩個人打兩把傘多浪費資源吶!
J小姐故作疑問:浪費什么資源了???
阿哲:人力資源…..
于是兩人順理成章地打了一把傘,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
但令他感到憂傷的是:她正被另一個人追求,竟然比阿哲小一年級。
J小姐承諾,她不會再談戀愛,她對那個男生所持有的態(tài)度只是欣賞,但她不知道的是在一個月之后承諾一下就破碎了。
此后幾天,阿哲在大學(xué)從未有過的空虛和焦慮蔓延到心頭,他嘗盡了各種辦法排遣郁悶,出去散步、寫作、甚至是第一次去酒吧。
散步,他漫無目的毫無方向;寫作,他的靈感被另一個靈魂所占據(jù);第一次去酒吧,看見成雙成對的情侶突然感到莫名辛酸,最后自己莫名被灌醉。
那個時候他還不愛看書,靈魂不知如何寄托;那個時候他還不懂愛情,在情路上迷茫徘徊。
終于在那個風(fēng)雨交加的夜晚,在那個空蕩無人的寢室,他懂了一個可怕的問題:他莫名愛上了J小姐。一切是那么莫名,沒有理由。
他第一次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第一次為一個女孩徹夜難眠;第一次將可憐的記憶釀造成毒艷的美酒。
他學(xué)會了魂不守舍,終于在一個魂不守舍的夜晚,偷偷給J小姐發(fā)了一個文檔,文檔幾乎是意識流般的文字,邏輯和因果有些混亂,但最后一句話是對上述文字的最好總結(jié):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好像”?甚至連阿哲自己心里都不清楚,到底是愛情還是一時沖動?
當(dāng)然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他苦苦等待第二天的回復(fù)。
阿哲在這之前喜歡過幾個人,但真正說出來的只有一個。
J小姐似乎早已經(jīng)意識到有這樣的結(jié)果,這是一長串的回復(fù),首先表示的是感動和感謝,中間長篇大段地評價了阿哲的為人,以及對他的欣賞之詞,說他怎么怎么有才華,然后是對自己的貶低,說自己如何如何懶惰長得丑等等……
阿哲只在乎結(jié)果,直接跳過了這些煩人的說詞,他將這一長段話翻到底,終于看到那個結(jié)論,像議論文的中心論點;更像審判書的宣判結(jié)果。
阿哲被判為“朋友”,而不是“男朋友”,現(xiàn)在我這個法官來宣判這個結(jié)果:根據(jù)上述案情,一切屬實,阿哲與J小姐保持正當(dāng)朋友關(guān)系,不得越位......
他就像一個敗訴的人,暗自嘆息法律的不公,憎恨被告的狡猾,悔恨自己的無能。
阿哲是一個執(zhí)著的人,既然兩人還是朋友,還證明J小姐對自己并不反感,接下來一個月里,他想盡了各種借口邀約J小姐。
J小姐堅定保持自己的立場,阿哲也沒窮追猛打,他畢竟是一個被動的人,能約她出來已經(jīng)耗費了自己巨大的勇氣,他想做的是等待,是感化,就像一個僧徒用善良去感化一個罪犯一般。
兩人接觸平凡,保持著一種近乎曖昧的關(guān)系,直到圣誕節(jié)的到來。
阿哲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終于不甘心等待,決定主動出擊,這一擊凝聚著絕大部分的勇氣能量。
他買了一個閃閃發(fā)光的圣誕樹玩具,里面剛好能容納一張信封,里面已經(jīng)塞進了三張信紙,怎么描述其中的話語呢?可以說時而充滿激情時而抑郁沉悶,那其中蘊含著熾烈的愛意。
圣誕節(jié)的晚上正是第三波寒潮來襲之時,他站在J小姐宿舍樓下,發(fā)了消息,打了電話,得到的是無人回復(fù)的結(jié)果。
阿哲緊抓著圣誕樹,圣誕樹包著信紙,信紙承載著愛,愛卻要抵御此時的勁風(fēng)。他躲在樹后,等著消息,臉和雙手凍得通紅。
直到他發(fā)了無數(shù)條消息打了數(shù)通電話無果之后,直到他等到寢室關(guān)門前的最后一刻,他才決心撤退。
第二天晚上,他得知:她做了另一個人的女朋友,那個潛在追求者的。
J小姐是說自己如何無可奈何,那個男生甚至要以死相逼,讓她無法拒絕等等。
阿哲不愿看下去,終于問到了那個觸碰底線的問題,他越過了“法官宣判界線“,他問道,語氣中帶有一絲憤懣:你難道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你不是說過不要答應(yīng)那個男生嗎?
J小姐無奈道:你如果看不下去,就刪掉我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吧!
阿哲:不了,祝你幸福吧!
說完他將圣誕樹玩具狠狠扔在地上,將整整三張刻滿他心靈烙印的紙撕得粉碎。
元旦的到來結(jié)束了一切愛恨情仇,阿哲第一次嘗到了苦果,用了很長時間才緩過勁來,這沉重的一擊,像是毀掉了他的半條命一樣。
4
列車到站的聲音將阿哲從兩段回憶中驚醒,他回到了這座熟悉的城市。
拖著行李箱,穿過人群,跨過公路,他來到大伯家,在這里暫時停留,準(zhǔn)備過兩天再回去。
好像時來運轉(zhuǎn)一般,他的一位同學(xué)給他提供了另一份兼職,這是一個好機會,一個可以用勞動轉(zhuǎn)移相思之苦的好機會。
的確,人在勞累的充實中,在忙碌的困頓中,會暫時減輕過度聚焦一個人或者一件事情時的注意力。
他在去年寒假是如何漸漸忘掉J小姐的呢?他在工作中漸漸思考這個問題,他想以同樣的方式施之于Y小姐。
去年的那個寒假,他灰心失意,像一個色盲癥患者一般,能把所有彩色的東西通過灰白濾鏡的方式轉(zhuǎn)變成色彩單調(diào)的場景。
他會在某個晚上發(fā)瘋似的敲著亂碼,會在家想盡辦法家虐待可憐的小貓咪,會在某次晚餐中邊狼吞虎咽邊流淚…..總之這一切怪異的舉動更像一個瘋狂的行為藝術(shù)家。
最終,他找到了閱讀和寫作,這是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好伙伴,不離不棄;在他最為掙扎苦悶的時刻,拉住了他幾乎沒入深淵的身體。
阿哲明白他心中仍充滿著一絲理想的光芒,明白這并不算失戀,而是結(jié)束一段不可能的妄想,他把連同關(guān)于J小姐的一切回想都埋藏在一座記憶的孤島,并宣布永不公布于世。
他后來曾經(jīng)多次碰見被人挽著手的J小姐,都避而遠之,然后在他們親昵動作的背后用目光將他們送至看不到的盡頭,繼而平復(fù)焦慮的內(nèi)心。
這種癥狀是如何減輕直到消失的呢?當(dāng)然得有一劑裹著糖衣的良藥,既不苦于口,也能利于病。
自從阿哲“失戀”之后,便與Y小姐和M小姐熟絡(luò)起來,這二人也是同一專業(yè)的,幾人都有相似的愛好。
他們原本認識,但介于陌生人與朋友之間。為了人物關(guān)系避免混亂,暫且先說說Y小姐吧,在最后我們將提到M小姐。
Y小姐比阿哲小一屆,她第一次開始聯(lián)系他也是始于交流寫作的事情,同時也因為兩人共同喜愛的詩人而結(jié)緣。
他們接觸的次數(shù)并不多,通常線上聊天,每隔一段時間,她求助于他,或者他感到難受需要找一個人聊天時。
在開啟新年的前幾天,阿哲剛經(jīng)歷了那次災(zāi)難,就像一個剛逃出沙漠的幸存者急需一瓢維持生存的水,伸出這個援助之手的人就是Y小姐。
阿哲渴望宣泄,于是將信任放在這個恬靜的女孩身上,Y小姐并不算那些相貌驚艷人群中的佼佼者,但她似乎擁有著一種令人保持心靈平靜的氣息??鋸堻c,可以比喻為我們常說的“治愈系女神”。
第一次真正見到她時,他們并不熟悉,也只是簡單的打了個招呼,他注意到她臉上淺淺的微笑,像風(fēng)中飄揚的百合一般,輕盈而優(yōu)雅,而這一刻,她給他留下了初步的印象。
在舊年的最后一天,大多人選擇出去跨年,有伴侶的選擇了伴侶,有好友的相聚在一起,而阿哲偏偏選擇待在校內(nèi),獨自一人承受著孤獨的煎熬,這是他這個年齡、這種性格、這段感情帶來的必然結(jié)果。
他想:J小姐又在哪里,是否靠在那個人的懷中,待至凌晨,獲得一切新生呢?
正在苦思冥想之時,Y小姐發(fā)來一條節(jié)日祝福的消息,他們漸漸開始聊起來,幾天來,他們時常保持著聯(lián)系,他們一直聊著直到凌晨的到來,阿哲忍不住將自己心中的秘密在這個過程中宣泄出來,關(guān)于J小姐的一切,他打破了自己立下的永不公布的誓言。
Y小姐對他表示同情,勸他盡快振作起來。說道:你會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個人的,沒錯,我們都在等那個對的人,不是嗎?
新年的鐘聲敲響,阿哲對Y小姐說:我是今年第一個和你聊天的人嗎?
Y小姐回復(fù)道:是的。
阿哲不知道為什么會說這一句,也許等到好幾個月之后,他才能明白。
不是嗎?將一個人從災(zāi)難中救出來的人,那個被幫助者會對提供幫助的人產(chǎn)生一種感恩的情緒,若是不同的性別,這種情感會僅僅局限于感恩嗎?要不然誰會明白英雄救美美人會愛上英雄的道理!
城市的三四月陰雨連綿,天氣多變,就像一個人的極不穩(wěn)定的情緒一般,阿哲就受到這股情緒的牽動,像一頭焦慮不安的驢子,勤懇的外表下時時表現(xiàn)出叛逆的舉動。
他安靜的表情中隱藏著一顆急需釋放壓力的心臟,在某天下著小雨的晚上,他甚至狂奔在雨氣沸騰的操場,直到把自己透濕得淋漓,幾盡透支的身軀無力地跪倒在滂沱的雨水中,他回來的路上偶然被同學(xué)發(fā)現(xiàn),他只能極力扯出微笑的表情略帶自嘲地說道:噢,我忘帶傘了。
Y小姐與阿哲正式見面談話,是在一次值班的時候,那時的兩人同屬于一個學(xué)校組織。那也是一個雨夜,阿哲還記得去的路上鞋子都已經(jīng)濕透了,為此偷偷抱怨了好久。
阿哲看見Y小姐走進來,邁著輕盈的步伐,頭發(fā)密而長順地搭在后背,她輕輕地坐下,就在他身邊。
他喉嚨里像觸電咯噔了一下,有些緊張打了個招呼,語氣中有一絲顫抖:呀,終于見到你本人了!
Y小姐淺淺一笑,眼睛在笑意中微微睜開,雖沒有水汪汪的大眼睛那樣炯炯有神,但也有蒙娜麗莎式的古典溫柔,她輕聲一句:嗨,學(xué)長你好!
這語氣不像柔弱女子綿軟無力,更字正腔圓,吐詞清晰無誤,隱隱間有一種執(zhí)著和倔強,在這個并不算高挑的身軀隱隱間透露出來。
兩人之間的話并不多,并沒有平時在線上那般活躍,更沒有與J小姐聊天時的幽默風(fēng)趣。
阿哲拿著一本書正襟危坐,而Y小姐正聚精會神地抄寫著生僻字,他時不時會從書籍的文字中跳躍出來,目光撇向一旁的Y小姐,誰又能揣摩他的那種心情呢?
Y小姐天性中有一種安靜的成分,阿哲覺得有些冷場,直到值班結(jié)束,那時剛好又飄起了雨,Y小姐從一個會議室轉(zhuǎn)到另一個會議室,阿哲則徑直回宿舍,二人并不同路。
阿哲想送Y小姐一程,想法涌上心頭,可話如噎在喉,兩人只是簡單地告別離去。
四月,阿哲即將告別這個組織,期間成員舉辦了一次送別活動,他又一次見到Y(jié)小姐,這次兩人又坐在一起,顯然比第一次時的話多了一點,主要是談到了雙方感興趣的話題。
當(dāng)然他們的日常僅僅局限于線上聊天,總是隔一段時間會。平時接觸的較少。
這個美妙的幻影是怎樣一步一步走進阿哲的心里,又是怎樣逐漸取代J小姐的呢?也許他也不知道,這一切或許僅僅是符合他理想的朦朧形象。
那個恬靜溫柔純潔的影子,在清晨白凈的陽光中走來,臉上裹著一層輕紗似的,讓他不能仔細認清,她會走來,邁著優(yōu)雅的碎步,有些堅毅的神色,滿足著他的一切幻想。
所以他再次沖動,但不像第一次那樣莽撞,而是試探性地表達情意,就是我們之前提過的,通過QQ悄悄話的方式,在那個四月底。
他隱姓埋名,像一個愚人節(jié)的笑話讓Y小姐摸不著頭腦,她又被他那故弄玄虛的文字給糊弄了,在最后才勉強明白,原來這是在告白,但Y小姐的語氣間依然保持著平靜。
Y小姐沒有激動,反而更理智地說道:你暫時不要告訴我你是誰?因為我并沒有喜歡的人,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尷尬。
“尷尬”這個詞讓阿哲異常地難受,他放棄了承認身份,當(dāng)然他更害怕與Y小姐的朋友關(guān)系破裂,重演與J小姐的悲劇。
直到開頭我們所敘述的那個時間點,阿哲在Y小姐的追問下被迫承認。當(dāng)然在這期間,他走了彎路而且反反復(fù)復(fù),有W小姐的出現(xiàn),當(dāng)然還有那些我們沒有提到的人。
那些女孩都隱藏在阿哲的記憶中,他的的確確與很多文人一般是一個多情之人,這又如何呢?但是他從未被人喜歡過,像被詛咒過一般,這正是我們所說的一般性的悲劇意義,越是缺愛就是越渴望愛,越是渴望就越缺乏,久而久之會形成惡性循環(huán)。
阿哲的心思又是如何迷途知返回到Y(jié)小姐的身邊呢?也許是他又回憶起暑假前與Y小姐的那次唯一的散步時光;也許是十月份他生日收到Y(jié)小姐送來的一本書的禮物;也許是十一月他反贈給她的另一份禮物;也許是又一年到來前的久別相逢……
然而,這悄然變化的一切,誰又說得清楚呢?
5
前面我們所提到的M小姐,也就是后面成為阿哲知己的人物,現(xiàn)在成了最后出場的一位,之所以放到最后,是因為她最具有特殊性。
M小姐開始走進阿哲的生活與Y小姐的時間相近,兩個女孩在阿哲看來具有很多相似的特征,興趣都很接近,但性格又迥然不同。
阿哲與M小姐都是書海泛舟的旅行者,在廣袤的知識海洋中望見了對方的風(fēng)帆,于是開始結(jié)伴而行;他們同樣也是沙海中的淘金者,在寫作的路途中收獲了革命般的友誼。
M小姐與阿哲一樣擁有一個愛幻想的大腦袋,同樣也就具有一個大臉蛋,所謂有得必有失,因此長相上并不算我們稱之為的美女,她身材相較于我們前面提到的女孩中最為高大,體型微微偏胖,屬于典型的吃貨女漢子類型。
她笑起來大大咧咧,說話聲音清脆,甚至能聽得出一絲男人的粗獷,但是不是我們所說的男人婆,充滿女性的色彩再帶有些豪放派風(fēng)姿,可以說更添一絲魅力。
M小姐與阿哲的性格形成了互補,又異性相吸,所以在后來產(chǎn)生了種種“假象”,以至于招來很多人的誤會。
兩人在四月的來臨前同樣在線上經(jīng)歷了漫長的磨合期,日常的聊天形式極為開放、自由,話題中盡情展開想象的翅膀,幾乎無所不談。他在想手機的另一端她是一個怎樣有趣的人,腦子里又有哪些令人跌破眼鏡的古怪想法。
四月,兩人相約去圖書館聽了一次講座,那同樣預(yù)示著兩人第一次見面。第一次在現(xiàn)實生活中的談話反而沒有線上的那種放肆了,M小姐表現(xiàn)出那種與之不符的文靜色彩,活脫脫一個鄰家大女孩。
兩個愛書的人終于進入了他們的樂園,興奮的腦袋中吐出來的言語都是關(guān)于讀書的。阿哲是第一次來到這個省級別的圖書館,接觸到了很多不知道的書籍。
每路過一排書架,拿出一本感興趣的書,阿哲都要介紹給M小姐,并討論,一整個上午都在這種書香中的時光中度過,致使他忘卻了連日來苦悶的日子。
這一次經(jīng)歷,阿哲十分感謝有M小姐的陪伴,能有一個討論,一個互相傾訴得可以毫無顧忌的人,他感覺找到了一座避風(fēng)港,并點亮了幸運的燈塔,讓他這個飄搖的小舟感到一絲光明和溫暖。
于是,他們約定每隔一段時間會見一面,交換書本,交換思想。
他很快攻占了她QQ空間的評論區(qū),她繼而反攻,因此各自的好友圈中能看到他們大段的言論,甚至到了刷屏的地步。
這一切都被阿哲的朋友看在眼中,他們經(jīng)??吹剿牧粞詤^(qū)是一個陌生女人的評論,而且大段大段,不免有人心生疑惑,在我們看來,八卦就是一個無聊的人點起的火花,惹得周圍的人都熱鬧起來,所以他們一致認為陌生的M小姐與阿哲有著非一般的密切關(guān)系。
這一切也引起了Y小姐的關(guān)注,他知道M小姐是一個才女也認為阿哲是一個有才的人,這和阿哲的朋友們的想法不謀而合,隨著時間的推進,可以說,在周圍人的眼中,他們是“很般配的一對”。
有時阿哲也不免被這種表象迷惑,但他沉浸在危險的歡樂中時,那一道恬靜溫柔的影子就來到他身旁,那是根據(jù)Y小姐幻想出的一道影子,勾起他對愛情的浮想聯(lián)翩。
Y小姐與M小姐都在阿哲心中占有重要地位,但他明白,Y小姐更符合自己對愛情的表達方式。
M小姐更像是朋友和知己,蘊含著純粹的友誼,但這種友誼是難言的、不可或缺的,甚至是一種變質(zhì)的,它是抗拒孤獨病癥的一劑良藥。
阿哲從J小姐的高山上摔下來,M小姐救了他;他又從W小姐那里失利,在這座避風(fēng)港免受風(fēng)雨的侵蝕;當(dāng)他第三次,在Y小姐那里不可避免地再次遭受命運的詛咒時,卻沒有收到來自這個好朋友的安慰。
時間回到當(dāng)下,在阿哲開始另一段兼職不久,在那個勞累了一天,風(fēng)雨交加的冬夜,他回到宿舍,驚奇地看到M寫到關(guān)于自己初戀的文章,他于是產(chǎn)生了強烈的共鳴。
他想與她徹夜長談,宣泄積壓在心中的苦悶,但他的愿望被隱沒在無盡的夜晚,是的,他們身處同一個城市;呼吸著同一片空氣;共享著同一個冬夜,卻走向了不同的道路,兩顆心開始分別,此后的日子里他們再也沒有聯(lián)系。
這一切隱隱間在不久前就有了暗示,M小姐對阿哲的關(guān)注度不斷降低,兩人聊天的次數(shù)不斷減少,他并不知道是哪里出現(xiàn)了裂紋,也找不到填補的方法,或許是時間,是兩人天差地別的家庭環(huán)境。
這里不得不補充一點,我們的主人公阿哲來自農(nóng)村,從小就失去了母親;而M小姐是本地人,家庭完整和諧,因此,兩人的思維方式本身就是有很大區(qū)別。
自那次,最后的致命風(fēng)暴將阿哲這座避風(fēng)港給摧毀,是啊,哪個心靈的港灣能連續(xù)遭受三次巨大的打擊呢?
如今的那一座燈塔也忽明忽暗,搖搖欲墜。他感到遭受了毀滅性的創(chuàng)傷,該如何治愈呢?
唯有讀書,唯有寫作,唯有對著一切困苦做深刻的反省……
故事敘述到了這里,我們可憐的阿哲一直以來都是單相思、一廂情愿。他能很快找到心儀之人,甚至有些泛濫。短短兩年之內(nèi)就能喜歡上三個人,這是何等可怕的數(shù)字,那么就有人問了,這是愛情嗎,還是一時沖動?為了填補從小缺失的母愛?當(dāng)然,這與他的家庭環(huán)境和性格喜好都有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
那為什么他三次都會走向失敗呢?一個重要原因是自身的被動和軟弱,他顧及的太多,害怕友誼的破碎,更害怕尷尬,就像Y小姐提到的那樣。
在他一生中,從未熱情主動地追求一樣?xùn)|西,從未敞開心扉表達自己熾烈的感情,而這三次的表明心意也只是強烈情緒的催產(chǎn)結(jié)果,并不算主動。
他收到的一切回復(fù)只是答應(yīng)做朋友,結(jié)果卻連陌生人都不如。這真是一句可怖的玩笑。
他仿佛在這些日子里失去了所有愛的人。
阿哲累了,覺得不會再愛了,這個在愛情的荊棘叢中沖得頭破血流的人,就像世人嘲諷的那句:注定孤獨終老。
他只能通過繁重的工作、機械的動作轉(zhuǎn)移著遲鈍的注意力,那顆年輕不安的心,暫時被封存在一片冰湖之中,只能等待冬天的嚴寒過去,等陽光化開寒冰,待至那顆鮮活的心浮出水面,復(fù)蘇、醒來。
6
早春第二次到來,一切所有新的生命,在經(jīng)過寒冬的嚴酷考驗中煥發(fā)出生機,連那顆沉睡在冰湖底的心,也開始破冰而出。
新學(xué)期開始了,這也是阿哲在校的最后一學(xué)期,他即將告別一切人和事,開始嶄新的旅途,在那條路上,將會有更多的挫折和考驗。
一天,他在M小姐的日志里面看到了一篇驚絕的文章,一如那個冬天的夜晚一般,這是M小姐自己的故事,也是她自己秘密的愛戀。
就像一場假面舞會,那個帶著面具的男人邀請M小姐來上一支華爾茲,在美妙音樂的背后,展現(xiàn)優(yōu)雅紳士的步伐,阿哲在一旁觀看,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般。
他開始緊張起來,一個字一個字地琢磨推敲,有些事實符合,但有些細節(jié)又不是。
看到某個與自己相似的特征時,他屏息凝神,很艱難地將這篇并不算長的文章讀完,接著又反復(fù)進行解讀。
他在猜想文章中她愛戀的那個“他”是誰呢?他猜到自己的時候,不免一陣激動和欣喜;可又有許多細節(jié)不是,心里又涼了一截。
阿哲想去親口問問M小姐,但他做不到,拿不起勇氣再去面對那個無聲的回復(fù)。
阿哲喜歡M小姐嗎?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更厭倦了猜測。
算了吧,就讓一切往事隨風(fēng)飄散,挽留沒有任何意義,離別不用說什么再見。
畢業(yè)那天,沒有任何的祝福,他揣著孤獨去了遠方,離開了這座南方的城市。
他曾經(jīng)愛的人,J小姐、W小姐、Y小姐甚至包括M小姐,都被遠去的火車留在了那座多雨的城市。
她們?nèi)栽谀抢铩?/p>
阿哲在北方的一座城市安定下來,又一年冬天,城市下了大雪,他從未見過如此潔白的地方,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空虛縹緲。
在某個積雪覆城的夜晚,他在出租屋中,生著火爐,坐在電腦前,決定敲下這段往事,也許只有在文字中,她們會永遠活在他的心里。
也許吧,他的那個她終會到來,也許永遠不會。
但是,不管怎樣,祝福你吧,我的朋友!
(End)
——于二零一七年三月二十二日。
[后記]致Y小姐的一封信
Y小姐,你好:
我是阿哲,寫這封信的時候已經(jīng)許久沒有和你聯(lián)系了。我曾多次渴望與你溝通,但我卻一次次放棄。
我認為這是一件極其艱難的事情,真正的醒來,是沉睡靈魂的復(fù)蘇。難的事情,我不知道說些什么,怕你難堪,感到尷尬。但我仍然能確信的一件事就是我對你的喜歡并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減弱。
每當(dāng)我在路上看著一對對情侶從我身旁走過,你不能體會到我是多么失落,我也幻想過你在我身邊,挽著我的手臂,我們像一對恩愛的情侶,自信而快樂地漫步。
我也幻想過與你經(jīng)歷風(fēng)雨的洗禮,邁入婚姻的殿堂。但我知道我家境不好,但假如有你的陪伴,這一切又算什么呢?
可是沒有你,我什么都沒有,我唯一能做的是拼命地看書閱讀,轉(zhuǎn)移我對你的注意力。但是每當(dāng)我停下來,有一絲空隙,你的影子就會鉆入我的腦海,然后我就開始回想起過去,幻想著未來。
我擁有你的一切聯(lián)系方式,卻不敢發(fā)送任何一條訊息,我多么希望我能勇敢起來,控制住手的顫抖,表達我對你的一切情感。
是的,在那些我寫到我所謂的喜歡過的人中,你是最令我心動和影響力最久的一個。
我不知道做什么才能停止對你的思念,在每一個失眠的夜晚更甚。
你知道嗎?我曾經(jīng)看到一個長的很像你的人牽著她的男友散步,為了確認是不是你,我跟蹤了一個小時,直到知道那不是你之后,我才松了一口氣。
我知道你還是單身,對我也不反感,我可憐地想我還會有機會打動你,但我沒有任何行動,一步都沒有。我憎恨自己無能。
美國憲法說過: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quán)利。
但我為什么不敢行使這樣的權(quán)利,為什么不敢追求你,害怕你難堪厭惡嗎?
我長的不算太帥但也不丑,也不是那種浮淺之人,還算有些才能,為你做了許多,但為什么就沒有令你有一絲感覺?
也許這世間沒有強求的感情,上天不會眷顧我。
我只能說,你永遠活在我的心里。
最后我還是像往常那樣祝福你吧!我知道我們之間再無希望。我已經(jīng)習(xí)慣忍受痛苦,再多一些也無所謂。
不知道你能否看到這封信,或許永遠不會吧。
那咱們就此別過,愿上天能夠傳達我的旨意。
阿哲
二零一七年四月二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