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波走了,我們又招了個新同事,新同事剛來報道的時候,著實令人眼前一亮,短發(fā)利落眉眼清雋,個子高挑身形瘦削,活脫脫一美少年的形象,其實,這美少年乃貨真價實的女孩子。
“美少年”叫寧瀟,年方二十四,從事游戲開發(fā)兩年整,工作能力不輸男人。這女孩無論外貌打扮還是行為性格都偏中性化,如果她不特別說明,多數(shù)人會以為這是一個長相過于清秀的男孩子。
寧瀟這孩子跟猴子似的特別滑頭,剛開始人前人后管我叫“姐”,熟悉了就沒大沒小直呼我大名,平時動不動還摸摸抱抱揩我油,要不是知道她有一個談了多年感情很好的男朋友,我都要懷疑她的性取向了。
寧瀟的男朋友在畢馬威做審計,一個月有二十天飛全國各地,所以基本上算是一個人生活,自從有一次吃過我做的飯后,這少年就死皮賴臉地纏上我了,周六周日招呼都不打就往我這里跑,看在她每次都自帶食材的份上,我也就忍了。
寧瀟和安安脾氣性格差不多,都是屬于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不拐彎抹角損人不剎車的那種人,兩人認識后相見恨晚,話題多得聊不完,以至于每個周末安安家里都像在開茶話會,我則做飯兼陪酒,時不時成為她們調侃的對象。
有一次我們?nèi)齻€人喝得有點多,趴在陽臺上數(shù)星星,安安點燃兩支煙,一根遞給寧瀟,一根遞給我,然后又給自己點了一桿,寧瀟見我熟練地吐著煙圈,眼睛瞪得像銅鈴。
“焦夢, 你抽煙!”她聲音尖利刺耳。
我勾起一邊嘴角,朝她臉上吐了一個煙圈,笑著說:“怎么?不可以嗎?”
她很惶恐,揮散煙霧:“你平時瞧著就是個乖乖女——”
“抽煙跟本性沒關系。”我說,“何況我抽得少。”
我沒有欺騙寧瀟,我確實抽得少,有時候一天一桿,有時候好幾天都不抽,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抽煙的呢?
那時候剛到H市,人生地不熟,沒有存款沒有親人,我找了份廉價的工作,租了間暖氣可以忽略不計的地下室,H市的冬天滴水成冰,我卻守著個網(wǎng)上買的五十塊錢的小太陽熬過了一整個苦冬,物質的匱乏對我來說不算什么,精神的空虛和貧瘠卻在一點點蠶食著我。
思念成災,我想許紹念想得發(fā)瘋。
聽到一些事,明明不相干的,拐彎抹角都會想到他那里去,他在想什么,他在做什么,他吃得好嗎,睡得可安穩(wěn),有沒有一丁點的想念我,我覺得自己很失敗很懦弱很陰暗,開始靠煙酒來麻痹自己,每當我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吐出一個個虛無縹緲的煙圈時,渾渾噩噩的我就感覺靈魂被滌蕩一清,有一種濁世之內(nèi)我獨醒的荒唐感。
可笑吧,人總是善于自欺欺人。
后來,我到了現(xiàn)在這個公司,在前同事的介紹下租了喬東的房子,喬東的房子寬敞且明亮,他人也笑容滿面外向開朗,許是環(huán)境和接觸的人的關系,我慢慢改掉了惡習,漸漸趨于正常,可是這煙雖然越抽越少,但始終戒不了,尤其每當心情煩悶的時候,那癮就上來了,非得抽一口不可。
我從小就是一個中規(guī)中矩的女孩,沒做過什么出格的事情,當我意識到我有煙癮的時候,一方面有打破規(guī)則的快感,另一方面也有對自我的強烈否定,這時候喬東告訴我,他說抽煙與本性無關,人常常需要慰藉,來對抗內(nèi)心的孤單。
我很感謝喬東,他是我人生路上為我掌過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