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誠〈論語〉學習筆記454子張第十九17》
【曾子曰:"吾聞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親喪乎。’"】
【學習筆記】
今天是丙申年甲午月癸未日,五月廿六,2016年6月30日星期四。
一,致是極致的意思,推致其極叫做致。曾子說:"我聽老師講過:人情每每不能自由的盡于極致,也有不當自由的盡乎極致的顧慮。應事接物的時候,顧慮多懇切少,茍且多至情少。只有遇到父母去世,人倫大變之際,哀痛迫切之誠,不能自已,得以自盡其極。除了這一刻以外,沒有內盡其心的機會了。
二,父親去得突然。打麻將時說累了躺一會兒,一躺再沒起身。接到電報時還在省城上學,電報是四字"父危速歸"。連夜往回趕。九十年代初的通訊和交通操蛋到無以復加,這時候深有體會,電報是當時最快的通訊手段,而到我手里時,其實已經是15天以后。我不明真相。當時覺得這玩笑開得過了一點兒,再怎么想見兒子,不用拿這事兒開玩笑。父親行醫一生,醫術高明我是有數的,我的小命就是他號脈聽診及時準確救回來的。9歲那年,發蔫兒沒精神,都說是感冒,父親說不是,可能是胸膜炎,二話不說背著我就走,到大醫院檢查,確診為胸膜炎。那個暑假在家挨了一夏天的針,但我很開心,因為可以呆在家里,否則就送到舅舅家寄宿拉小提琴。父親沒發過財。能扎針解決則決不開藥,能幾粒藥解決則決不打針,能打針解決則決不打點滴,點滴就是吊瓶,很多赤腳醫生靠點滴蓋新房乃至搬家進城,唯父親犟得很,就是看不上這么弄錢,無論什么人勸他多開點滴,他死活不聽勸。有時候我就坐在診所里看著父親工作,父親的氣場很大,穩穩的,慢而堅定,病人初到時多顯慌亂愁苦,臨走時多為安定樂觀,常常不過幾粒藥而已,我常常為此暗暗稱奇。沒什么錢,但一直靠父親的資助上學,我上學時揮霍的錢全靠父親變魔術一樣掏出來丟在桌上:拿去吧。每次去看他時,最幸福的事就是父親親自燒一鍋紅燒肉,挑最肥的卷上辣白菜,咬一口,酸、辣、油和冷熱口感席卷而來。夜深人靜時父親會拉會兒小提琴或者簫。悠悠音聲里,月光如水,默坐無言,內心寧靜。記得高中時,有次忽發奇想:爸爸,我想報考醫學院,我想當一名醫生,您覺得好嗎?父親說,不好。其實,我內心多么渴望父親知道,那時的志愿是想成為父親這樣的人。趕到鎮上碰到劉爺:"劉爺您好,我爸還好吧?",劉爺說:"小光回來啦,好,好得很,買點小東西去看他吧。"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來,長吁一口氣,劉爺從小看著我長大,是父親的至交,心情頓時雀躍起來。可到了診所,門鎖著,里面是空的,兩腿一軟就跪下了。那一晚就沒睡過,淚就沒法兒停。父親的骨灰灑在西河里,喪禮是我姑家大兒子、我的堂兄辦的,小時候他帶過我一暑假,臨別送我上中下三冊的《水滸傳》,現在市兒童醫院任主治醫生。我真恨他,恨他骨灰都沒留給我。我折回時拜訪他,向他說謝謝,鞠了三個躬。責問的話終于沒有說出口,我已只是在責怪自己沒有能送終了。眼前那條河一直在眼前,干干凈凈,不知是它在為父親洗滌,還是父親注入了清風明月。這樣的訣別,雖多遺憾,卻是父親式的方式。
此后,每每想念父親,都離不開那條河:
此刻,深陷兒時記憶里那條河流,囿于河邊那片白樺林蔭的靜謐,甚至迷戀河對岸西紅柿拋來時畫出的那條簡單拋物線…固執到以永存姿態存于我心,之后閱歷再多再美大江大河,竟無可替代。人啊,走得再遠,都是記憶的囚徒。
【學習參考書目】
《四書章句集注》朱熹著
《張居正講解<論語>》張居正著
《論語正義》劉寶楠著
《論語新解》錢穆著
《讀四書大全說》王夫之著
《論語譯注》楊伯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