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觀音菩薩走后,我每日都悄悄出去打探一番,只是唯恐取經人錯過了地頭。
這一日,五行山來了個騎馬的和尚。俺老孫可要問問了。我于是高喊“和尚師父請留步”,這和尚倒也膽大(俺老孫現在這副尊容看起來著實嚇人),走近前來便和我搭起了話。
這個和尚看起來有二十多歲,頭戴著法師帽,身披灰袈裟,一手還拿著一把錫杖;面如冠玉,星目劍眉,顧盼之間隱隱約約有華貴之氣;身材修長,四肢勻稱,總是一副未語先笑的表情似乎透露無限親和力。
我不由暗嘆:好一個俊俏儒雅的和尚!俺老孫很長時間沒有在江湖上走動了,難道現今和尚們都變得養眼了?要不然這不知道從哪旮旯里冒出的和尚居然是個極品帥哥?
這就是取經人嗎?如來的二徒弟金蟬子?于是我一通追問這和尚是不是那個不認真聽講經,結果惹毛了如來被干下凡間來的金蟬子。
對于我的問話,那和尚呆呆萌萌了好半天,才說我問錯了人。我覺得特失望,他畢竟只是我在五行山五百年來見到的第二個和尚罷了(第一個是觀音),這也算很正常。算了!都壓了五百年了,俺老孫可以再等,我閉上眼睛,遂不再理會這和尚。
這和尚卻沒有走,口中“阿彌陀佛”連連,又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似乎懷疑我不信他的話吧,為了證明他擁有這個優良品質,他便娓娓說起他的故事來。
這和尚說自己本姓陳,是一個叫陳光蕊的狀元之子,雖然家里有些錢,但跟“金”還是有差距的,更別說金蟬子了。他剛剛出生,一場大水來得蹊蹺,去得也蹊蹺,單單父母葬身水底,他倒是巧被一群和尚所救,所以只能做個和尚了。他說到這里,眼睛里竟然有淚花閃爍,也不知為他父母而悲,還是怪老天偏偏安排和尚救他——要不然他也許不會做和尚了吧!
那和尚發了會兒呆就繼續講下去——他慢慢長大,伴隨他的總是青燈古佛,敲木魚擊老馨,坐禪念經,吃齋禮佛,斗辯佛理這類事情,其時他被憋得好慘,一心想外出走走。他師父卻總以他年紀小為由,屢屢拒絕他和師兄們一樣“入世”紅塵,近來他終于逮到了一個機會。
說到這里他閉口不談了。
我有聽故事的經驗,停下來無非是想吊人胃口和收獲贊嘆吧!怎么愛講故事的人都有這毛病?我就隨口贊嘆幾句并追問后來怎樣。
果然這和尚高興起來,說起了他如何去長安山川壇應唐王招募取經人,又如何和當時的主考官魏征結拜成兄弟——原因只是他和魏征都喜歡鏡子而已。再后來魏征就選擇他當取經人了,他懷疑魏征有唯親是舉的嫌疑。
這和尚說魏征把自己當成唐王的鏡子,照出了唐王的缺失;而他自己只是用鏡子照照自己的臉,主要是怕臉上有污點。說到這里他還從行李里取出一本叫《鏡子的妙用》的書,硬是要送給我,說這是他和魏征合伙寫的,又說我和他有緣,應該分享他的觀點。我很高興地接受了,鏡子的理論不光是奇葩而且很貼近生活——有誰沒用過鏡子呢?我暗暗地盤算:等我看完以后見到了眾兄弟,哈!俺老孫又有吹噓的本錢了!
突然我想起了一個問題,這貨兒剛剛說自己是取經人來著?是不是觀音菩薩說的那個?
我還在猜測,和尚又開始講起他一舉拿下取經人這個名號后受到唐王熱情接待——那場面之宏大,氣氛之隆重遠遠超出他們寺院眾僧禮佛時的情景。接待儀式后唐王還和他拜了把子,他由此得了個“御弟”的稱號,他當日回到寺院向師父行禮,師父都不敢接受了。師父主動提出讓他當寺院主持一職,是他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取經遠行了,才堅持不受的,要不然他或許可以當當官兒過把癮呢!
幾天后,唐王帶著群臣給他踐行,此時觀音菩薩竟然恰巧來了,先是贈送他袈裟和錫杖,最后還顯出了真身。觀音菩薩這一現身,引起了極大轟動,唯一把唐王給害了,那唐王呆呆傻傻望著觀音菩薩消失的天空某處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嘴里還流著口水……
唐王回過神兒來,第一時間就命丹青高手將觀音菩薩的畫像臨摹出來,還強調務必畫得傳神,然后又親自為他倒酒,還撮土彈入酒水中,要他喝下勿忘故土,此時他深深被打動了,因為他無論走到哪里總有一個地方他時時刻刻掛念著,這一刻聽故事的我瞬間想起了“花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