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媽又將剛剛遣出去的周大嫂,喚了進來。給她小姑收拾衣裳首飾,鞋襪。只把那周大嫂支使得團團轉。忙忙亂亂小一刻,方才收拾停當。
芳娘子辭了父母兄長,由她大嫂子攙上了牛車,隨了張媽媽,往那吳府去。
再來說,芳娘子到了吳家,因著吳老爺如今帶著愛妾常駐書房,非了大事不往這邊來的。小林氏便安排侄女兒住在了正房偏廂,對外只說來給她做伴兒。
五爺晚間下衙來給小林氏請安,次次便見著他這表妹芳娘。又則,小林氏每每借機便使芳娘來迎送去,給他遞茶、送物。便是先開始不明白,如此幾日,心中便只如明鏡。
然則,給母親請安又不好不去,只得日日煎熬,眼神都不敢亂飄一個。拿出那對了上官下屬的肅穆莊嚴,對著他那嬌花兒似的表妹。只把那芳表妹急的上火,恨得咬牙。
待得從了正房回轉,五爺又趕緊跟李氏表忠心,蜜糖話兒不要錢的撒。這才險險夾縫存生。弄的焦頭爛額,只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塞進去才好。
李氏因著帶了女兒卿姐兒練武強體,日日只過得再快活不過。如今把那繡花針又換了靈蛇鞭,整個人生機勃發(fā)。兼又信得過夫君為人。倒并不將那芳表妹當回事兒來。便是偶爾見了,不過只做尋常親戚對待、應對。所以這些事兒,也并沒有跟卿姐多分說,怕她擔心,再損耗元氣。
這些日子里,初一、十五吳家全家聚首。那芳姐兒倒也太平,只守在廂房,想是身份未明,并不出來相見。今日卻不知怎的,一大早竟然來了?
卿姐兒與她娘進了門,給小林氏行了禮,便站在了一旁。抬頭便看她阿嬤身邊往日里張媽媽站的位置,如今站了個約莫十八九的佳人。中等身量,人才卻還好。一張小臉,皮膚白晰,菱形唇。生的胸是胸,臀是臀,身子飽滿,如那蜜桃,看著只覺多汁。這女子正是那周家的芳娘子。
因室內(nèi)燒了炕,只穿一件銀紅花邊的繡花夾襖子。這料子,卻正是小林氏賞她的。芳娘子家里雖說是賣衣裳料子,這樣的卻萬萬舍不得自家來用的。
卿姐兒母子進來時,她正側著身拿了個帕子,垂著頭,在小林氏身邊說話。
小林氏見卿姐兒娘兩個進來,便道:“正好卿姐兒也來了,快回來看你芳姨母繡的蝴蝶。真真是個鮮活的活計?!?/p>
又拿了那帕子遞到卿姐兒跟前兒,說道:“你翻年也進七歲了,可不好再去練那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好好的女兒家,練的五大三粗,還要見人不要?女子當貞靜閑雅,萬莫忘記!”
李氏只做不聞,垂手站在邊上。卿卿道:“阿嬤,我并不曾練粗手臂,不信你看?!?/p>
說著往前走了兩步,站到李氏身前,擋住她母親。
小林氏還有話說:“便是不曾練粗,叫人家知道也不好。那哪是你們小姑娘家家該做的?你看你芳姨母,自來了我家,這幾日都給我做了好幾樣針線了。女孩兒,就當如此。又有孝心,又貞靜,方才可愛可憐?!?/p>
卿卿只當不懂,對了芳娘子道:“芳姨每日做針線真是辛苦了。啊~對了,今日芳姨怎這時候來?哦...我知道了??墒且辉鐏硐蛭野咿o行,家去過年了?”說完嘻嘻笑。
把個芳娘子臊得臉紅如血。她在這邊也住了好幾月了,又不是木頭人,自然知道吳天佑對她無意。甚至待她還不如從前單純親戚是來的親厚,只把她視如洪水猛獸了。
可她隨了張媽媽到吳家來,就是下定了決心的,開弓沒有回頭箭。況且她娘說的不錯,她年紀也已經(jīng)老大了,再不拼一拼,又能有什么好人家等著她?
可是這事兒卻一直毫無進展,小林氏也是沒了動靜,到如今已經(jīng)進入了臘月快要過年了。再這么不明不白住下去,就只能收了包袱家去了??伤粗@些日子來小林氏賞她的東西,終究覺的不甘心放棄。所以今日便早早起了床,找了張繡得不錯的帕子,只仿拂似來請教小林氏針線。其實不過想當了所有吳家人面,讓她姨母小林氏給個說法,或逼了李氏接納她,給她把身份定下來。
可她再怎么潑辣,也畢竟還是個還未出門子的姑娘家,在家也是父疼母愛的姣姣兒。這時候被個才六歲的小兒,又是自己晚輩,拿話問到臉上。站在那里簡直羞憤欲死,眼淚再也繃不住,只哭著便奔了出去。
小林氏也有些尷尬,因著上次卿卿昏倒在正房,鬧的合府皆知。外面都有了傳言。只說她待了自己的親孫女如何苛刻,不慈,太過狠毒之類的,她也很是憋悶。這些時日,一直不怎么去管卿卿。以前親近的時候她還好訓斥幾句這個孫女,現(xiàn)如今幾日疏離下來,更加是不知如何開口說她了,輕不了,重不得。
只好撇了卿卿不管,只迭聲拉著芳娘子安慰。又使了張媽媽去她的小庫房拿了料子首飾送與她。張媽媽攙了芳娘下去選衣料首飾。一時屋內(nèi)鴉雀無聲,氣氛甚是尷尬。
良久,小林氏佯咳一聲,道:“卿姐兒,可不好似剛剛那樣講話。芳娘子來我家就是我家的客人。做主人的哪好趕客的?”
卿姐兒似委屈又不解,道:“我也沒趕芳姨媽呀!只是看快過年了,過年家人都要團聚的。”又道:“我聽阿嬤說芳姨媽這么好,她娘娘該多想她的??隙ㄏMs快回家的!”又洋似也要哭出來了。
小林氏張了嘴巴啞了口,越發(fā)感覺頭疼欲裂,又怕她真?zhèn)€哭了出來,又忙忙安慰卿卿,說什么阿嬤不是罵她、怪她云云。卿卿卻只低頭不語,用手捂了臉。只把那小林氏忙得汗流夾背,恨不得多生幾張嘴才好。
李氏只低頭偷笑。她知道自己女兒很有些鬼精靈,最是聰慧不過,約莫是在跟她阿嬤假哭呢。便只站在一旁裝個家具,當了自己不存在。
片刻,隱約聽見外面有人聲,小林氏更著急了,上次的事,可不就是從妾室王姨娘那邊傳出去的。幾息下來,額上更是汗直下。
李氏看得解了恨,這時便走過去,裝作勸哄卿姐兒幾句,兩母女交換個眼色。卿姐兒放下捂得發(fā)紅的臉。小林氏松下了口氣。
外面的人已經(jīng)進來了。先給小林氏行禮問好,王姨娘裝作好奇問道:“咦,卿姐兒臉怎么這樣紅?”
可能剛剛在外面,她們也聽到了里面的聲音。小林氏忙道:“天寒地凍,早起過來著了風了?!?/p>
說著又道:“老爺,哥兒都去前面了?這天兒冷的慌,可多穿些,莫著涼。”
王姨娘答道:“都是穿了的大襖子的,小廝也備了斗篷兒,怕一會兒會下雪。不過這些日子,聽說卿姐不是一直在習武嗎?怎么還這樣經(jīng)不住凍?”
李氏道:“許是冷熱交替,熱氣上了臉。并不防事?!?/p>
王姨娘聽了李氏話音兒,知道今日熱鬧看不到了,也不多糾纏,便沒了聲兒。
小林氏便道:“不早了,人既都到齊了,便擺了早飯用吧。”
一時眾人魚貫而出。
仍照舊,卿姐兒敏姐兒媛姐兒陪了小林氏上桌先用。待她們用完了,李氏蔣氏她們也換了碗筷將就用了幾口。
飯后,幾房媳婦在小林氏身邊服侍不提。王姨娘卻自回了書房。
堂姐妹三人一處做針線。以前她們多是在側廂房坐的,現(xiàn)在側廂暫居著芳娘,三人便仍舊回了小林氏的臥房。幾個小丫鬟把炕上被子等物收了,三人坐在暖炕上,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
媛姐兒側身坐下來,理理繡棚說道:“剛剛我們過來時候,聽著側廂好一番響動。芳姨媽那邊可是出了什么事?”
卿姐兒裝傻:“不知呢。我早上一直在里面的,沒聽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