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卻說自那日,張媽媽得了小林氏授意,給林姨媽透了話。林姨媽回去與丈夫周掌柜兩人歡喜不已。
周家在北市角落有間臨街的兩進宅子。早年兒開了一間綢緞莊。前面一間臨街的做了店面,后面本來一間,因子女長大了,將后面原是個臭水溝的偷偷填了,往后又加蓋三間做了住家。
說這是綢緞莊,日常賣的的卻多是些尋常布料。只因了上面無人關照,好料子進不了,更無甚么富貴客人。生意只是平平。
后來娶了林鋪頭家女兒,跟開書院的吳舉人老爺做了連襟,便好些了。再等到吳天佑也中舉做了官兒,更是日日將這個侄子掛在嘴邊,逢人就說。
如今有機會得了這個女婿,可是天掉金元,大大的好事。
晚間與小女兒芳娘說了。這芳娘生的很不錯,水靈靈,嫩生生。膚白貌美,周掌柜和他老婆從小把她捧在手心里長起來的。家里幾個嫂嫂更是無不奉承巴結這個小姑。是以養的很是驕縱,潑辣。
往日里這夫妻把女兒當做奇貨可居,嫌了東家無財,西家又無勢。男家長的丑,北家又太遠。左挑右拈,恨不得配個皇爺伯爵。一日日耽擱下來,如今已經十七八了,還是沒有定下親事來。
這時,聽了父母親的話,有些不樂意,絞著帕子扭了頭,氣呼呼道:“吳家表哥雖好,可極是愛護表嫂的。進他家門,有甚好歡喜的。爹爹娘娘,也不為女兒想想,作妾已是低了頭,彎著腰了,難道還要我去守那活寡不曾。”
林姨媽抓了女兒的手,道:“我的兒,如何說著戳心肝的話。爹娘如何愛你不夠。正因真心里愛你,才為你左挑右選尋了這樣一門親事。”
又仔細給她分說:“你吳家表哥人才如何,你也是親見過的。這周邊方圓幾十里,莫說比他出眾,便是能站在一起比一比的可有得半個不曾?”
芳娘子頭回過來些,口氣也緩了緩:“可他對那李氏有多維護,又有那救命的恩情。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姨媽呸一口,道:“憑她如何,不過不下蛋的雞,怕甚?”又對女兒授機宜:“你姨母未嫁時,你吳家姨夫不也是對了那王姓姨娘寵愛的什么似的?還生生耗死了你大姨母。你可知道,你三姨母不也兒女雙全?你可知你姨母怎做到的?”
周芳娘凝神靜氣,問道:“如何?”
“哼,她那樣要強不過的,也耐不住。作個個賢惠大度的模樣,又對了吳老爺小意兒溫柔,曲意逢迎。可不就把吳老爺的心揪回來了。男兒與女子不同。不是愛了這個,便裝不下別個了。你只要拿出耐心來,水滴石穿,他又不是個木頭人。總會知道你的好處。”
芳娘忍有不甘:“說到底,畢竟做小。”
“傻閨女,寧做富家妾,不為貧家妻。何況你那表哥不僅富,且更是個貴的。那可是六品官老爺家的姨娘,是旁人家正頭娘子可比的?那李氏不能生,你若得了哥兒。救命嗯休不得,哄了你你姨母抬了做個平妻也不是不行。”
芳娘眼睛一亮,道:“真的能行?”
林姨媽道:“自然。你那姨母不滿意那李氏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你是她的親侄女,自然不同尋常妾室。”又道:“待進了吳家,你只日日在你姨母跟前侍奉,想那李氏也不敢當著里姨母作踐你。再則,你年紀也不小了,再禁不得耽誤了。若再錯過了這樁,卻叫你老子娘去哪里尋這樣妥帖的人家兒?”
周芳娘聽了,不由低頭應下了。
一家人都熱了心腸,只等那媒人上門來。可左等右等不見人來,都有些焦急。
這一日晌午,等了十來天的周家,終于等到了小林氏身邊的張媽媽上門。
林姨媽引了張媽媽入了后一進。
張媽媽放下拎來的四色果子做的伴手禮,對林姨媽道:“給周太太道萬福。芳娘子可在家中?”
林姨媽見她一進來就問芳娘。心中一喜,忙忙道:“自然在的,我家芳姐兒最是貞靜不過,輕易都不出房門的。每日只在家繡花。你稍坐,我使她大嫂喚了她來。”
其實芳娘不過就在隔壁間兒,往日里不過扯了嗓子喊一聲。今日當了張媽媽,做個矜持的樣兒。便把她大嫂充做了丫鬟差事。只看的張媽媽心中發笑。
她大兒媳是個口舌伶俐的,到了隔間房,先調整了面孔,笑瞇瞇對芳娘道:“給小姑道喜啦!”
那邊房,芳娘正烘著火,烤吃栗子。見她大嫂子進來,趕緊把栗子藏在了床下。
輕咳一聲,清清喉嚨,拍拍手道:“我在家中坐,何得喜來?”
她大嫂子心里撇了撇。她這婆母小姑最是小氣,吃個點心零嘴都要偷偷藏了腋著。只當旁人都像她眼皮子淺呢!
只面上還得做出個笑容滿面來。朝旁邊努努嘴,“吳家安人身邊的張媽媽來家啦,可不是大喜么?”
芳娘子聽了面上就是一喜。也不管她大嫂了,起身忙忙就要翻了箱子找衣裳換。
她大嫂叫到:“我的姑奶奶,還是不換了吧,張媽媽正等著呢。”
芳娘心里有些不高興。“這衣裳如何見人?”
她大嫂子哄道:“姐兒天生麗質。再說吳家里什么衣裳沒見過,看中不過就是姐兒這個人呢。若讓張媽媽等久了,若是覺得受了怠慢,反不美了。”
芳娘子覺得有理,便放棄換衣裳。只抿一抿發,往隔壁去。
進門給張媽媽行個禮,張媽媽忙起身上去拉她的手:“可當不得芳小姐禮。”又回頭對林姨媽道:“安人最近有些著了頭風。本是早就來接的,安人很是掛念芳娘子呢。如今好些了,想接了芳娘家去小住,做個伴,可好?”
林姨媽有些不解,詫異道:“怎么這時候去小住?”納良妾,像樣也要找個媒人,選了吉日,擺幾桌酒的。
張媽媽捧著茶碗,沾沾唇,隱晦道:“誒,五爺家的卿姐兒是個體弱的。前段時間在正房暈了一回,可把安人唬了一跳。這不,今日剛好些呢。才得了空,來接芳娘子。”
林姨媽聽到卿姐在正房暈了,只小林氏怕是礙著這個,不好就跟李氏提納妾的事兒了。心里有些不高興,面兒上就有些帶出來了。芳娘子不好插嘴,也只在一旁扭著帕子,把個蠻精致的小蟲草手絹,扭得不得看了。
一邊張媽媽看得分明,便到:“姨太太可愿聽奴婢一句?”
林姨媽懶懶道:“張媽媽請說!”
張媽媽便道:“安人往日里待芳娘子最是親愛的,又是芳娘子親姨母,難道還有幫了外人害自己人的?只因著五爺子嗣不豐,五房統共這一支獨苗苗。五爺如何不心疼。是以安人倒不好現在就請媒人家來。”
林姨媽聽了面色稍緩,張媽媽又道:“可您知道的,我家安人等著盼著孫子都多少年了。如今又一耽擱,只是日日著急上火,便想到了這個辦法。先把芳娘子接了家去,倒時候他們表哥表妹,日日相見,可不就親親愛愛?”
林姨媽聽得暗暗點頭,只嘴上卻道:“只著人言可謂,怕招了旁人說嘴。”
“這個不怕!不過做姨母的想侄女了,接了家中作伴。誰人說得?”
兩母女對個眼色。林姨媽便道:“即如此,芳娘子便去給你姨母做做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