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水把鑰匙擰了半天，門還是沒有打開。抽出鑰匙一看，并沒有拿錯，再開，仍然開不開，他便恍然明白了。側耳細聽，屋里果然有些響動。便想從門腦亮窗上朝里面看，腳踮得老高，眼睛卻還是夠不著亮窗，只得作罷。想敲門呢，又怕驚擾了少英跟阿胡的好事，就一路咽著口水，默默下樓了。一路走，一路又尋思，不知少英跟阿胡做那事時，會是個什么樣子，會不會也像跟他做時一樣的投入呢？想著想著，身上就有些不自在，便想去找程佳。

　　現在還未到上班時間，不知道程佳是在宿舍還是在收發室呢？……他先去宿舍找她，敲了半天門，卻沒有動靜，于是便又去廠區。

　　收發室的門虛掩著。若水推門進去時，卻見程佳和孔廠長正在說笑。程佳疊著二郎腿坐在凳子上，上半身仰靠在辦公桌側，臉上媚媚的滿堆著笑，且笑得瞇縫了眼睛?？讖S長靠桌站著，也在笑。他一笑，臉上便沒了平日在職工們面前的威嚴，卻露出一臉的憨厚來。

　　猛見到王若水，那二人的表情都不大自然了。程佳急忙斂住笑對若水說：“孔廠長來視察工作呢！我這收發室平時連狗大個人都記不起來，只有孔廠長心里裝著職工，還惦記著咱這基層員工?！羲阆茸人畣?？”

　　若水想趕緊出去呢又覺得不合適，就極不自然的笑著說一句：“孔廠長就是關心職工。”急急地走到一旁坐下，心里因為緊張，竟“咚咚”亂跳不已。

　　“我平時對大家關心不夠，以后一定要多到基層看看?！笨讖S長表情已然嚴肅起來，“像這收發室，一天有那么多報紙、信件要分發，很辛苦嘛！可是就有人不理解，認為這是個輕松崗位……”

　　正在倒茶的程佳急忙說：“孔廠長這話可是說到我心上來了！”緊接著話題一轉：“孔廠長，你也該關心關心若水嘛！人家跟我弟可是同班同學，學計算機軟件的高材生，連媳婦都沒有呢，咋能叫人家一直管計劃生育呢？時間一長，不就把專業忘了嗎？——孔廠長你喝茶?！?/p>

　　“喝點兒吧?！笨讖S長也坐下來，接過程佳雙手遞過來的熱茶（接茶的當兒，似乎是無意，將程佳的指尖輕輕摸了摸），抿了一口，邊品邊說：“我也知道小王專業不對口，小王上進心也挺強，這我都知道。可是咱廠也有實際困難嘛。小王，你說是不是呢？計算機房才幾臺計算機嘛？可是就咥了十來個人，早都人滿為患了，我真想把一半人裁了，可是誰也不能動。我沒辦法呀！咱們畢竟是國營單位，為了企業著想，該照顧的關系，還不能不照顧，是不是？本來這話啊，我不應該在這兒說的，可是你們倆也都是老實同志，所以我就多發了幾句牢騷。不過話說回來，人常說嘛，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小王，你說是不是這道理？你人年輕，又有才華，所以呢，可能有點傲氣。所以，就更應該服從組織安排，哪兒都是工作需要，對吧？特別是，不要小看了這計劃生育辦公室，這可是跟人打交道的地方，最能磨煉意志了！小王，你好好掂量掂量我的話吧。可能你現在還不太明白，但等過上幾年，你肯定就明白了。”

　　若水無言地笑笑，默默喝起茶來。他突然有些怪程佳多事，為什么要跟孔廠長提他工作的事呢？這一談工作，孔廠長怕一時半會兒就不會走了。可他卻巴不得孔廠長馬上走。廠長早走一分鐘，他便可以多親多抱程佳一分鐘?，F在，他唯一的愿望就是緊緊地摟住程佳，長久地吻她，跟她做那美妙的二人游戲。至于工作，他現在才懶得去想呢。

　　果然，孔廠長又足足說了十幾分鐘后，方起身告辭。不想剛抬腳就把一張凳子踢翻了，差點兒被絆倒。程佳想笑，卻勉強忍住，又急忙給若水使了個眼色。若水便趕緊過去扶了孔廠長一把。

　　孔廠長走后，程佳卻去水房接回來一盆涼水，極慢又極細致地洗起手來。

　　“你怎么了？洗什么呢？”王若水有點莫名其妙。

　　程佳抬頭看他一眼，嘴又朝門口一努，淡淡地說：“手臟了。難道你沒看見嗎？姓孔的把我摸了一下?！?/p>

　　“噢，我沒太注意?！比羲恍Γ又謫枺骸拔襾硪郧?，他都跟你諞了些什么？”

　　“能諞什么？閑話，沒懷好意！”

　　“那你就跟他諞？”

　　“別吃醋。”程佳款款走過來，拿濕手捧了他的臉，輕吻一下，柔聲說：“他有可利用的地方，你說呢？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得到的，我知道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