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1? 星期一 天氣晴
12月11日清晨音頻
各位同學,大家早上好,今天是我們100天精華內容領讀營的第90個學習日。
我們的領讀營已經進入到最后10個學習日了,從今天開始,我們要與大家一起分享萬維鋼老師的精英日課里,關于佛學的一些內容,希望用一些比較根源化的理念,來為我們的音頻分享內容,做一個完滿的收尾。
今天咱們說一本今年八月份出版的新書,《為什么佛學是真的》(Why Buddhism is True: The Science and Philosophy of Meditation
and Enlightenment? )。作者羅伯特·賴特(Robert Wright)是進化心理學學者和科學作家,他之前的兩本書《非零年代:人類命運的邏輯》和《道德動物:我們為什么如此》都出過中文版。
這本講佛學的書,可不是賴特隨便寫的。他本人親自參與了冥想訓練,而且練的還是大乘佛法中的“內觀”派—— 他自稱自己的修行并沒有取得很高成就,但是,他體驗過。賴特這本書,就是想用現代科學的一些研究結果,去驗證佛學中的一些論點。
我故意把它翻譯成“佛學”,是因為這本書中說的并不是我們平常所理解的佛教,而是佛教的一個西方化、也可以說是現代化了的版本。這個版本把亞洲佛教中超自然的東西都去除了,沒有六道輪回、因果報應、神通這些東西,可以說就是一套哲學思想加上冥想的訓練方法。
我們知道現在“冥想”在全世界范圍內非常流行,而歐美有很多人,就是通過冥想,在修行這個西方版本的佛學。
我認為這個版本的佛學有個最大的好處,就是它相對比較簡明易懂,沒有任何故弄玄虛的地方,實實在在地用現代人的語言說話。這樣一來,你就可以像學習一般哲學那樣辨析和論證,你還可以用現代科學的知識去檢驗它。
好,現在進入這本書。
不論是西方佛學還是東方佛教,賴特說,有一個基本論點是完全一樣的——
我們其實是生活在電影《黑客帝國》里說的那個Matrix之中。
當然,對這句話的理解并不一定是我們都正在玩一個虛擬現實游戲。這個論點的關鍵在于,我們平時所思所想的東西,很可能都是錯覺。
1.什么是“苦”
咱們先說佛學中一個重要概念,“苦”。人生是在受苦,這個意思被人各種發揮。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說這個世界故意讓我們受苦,我們活著就是被世界懲罰嗎?還是說苦不苦跟人的修為有關,如果你是個覺悟者就可以不感到苦?比如我聽說過一個說法,說你之所以覺得苦,是因為你過于*執著*!如果你不那么執著,就不會那么苦。
我們知道佛經最早都是用梵語寫成的,但是純正的梵語現在已經失傳了。今天傳承佛經的語言只有巴利語、漢語和藏語。其中這個巴利語是中古印度的雅利安語,跟梵語非常相近,可能最符合佛陀原本的說法。巴利語可以直接用英文字母書寫,西方佛學也比較認可巴利語的佛經。賴特這本書中,把所有重要佛學概念都用巴利語標記了,這樣我上網一搜索就能找到對應的漢語版佛學名詞。
“苦”的巴利語,是dukkha。英文中對dukkha的正統翻譯,是“suffering”,正好對應中文的“苦”。
但是,賴特說,有人考證,dukkha在巴利語中的意思,也可以被翻譯成“不滿足”(unsatisfactoriness)。
這就很有意思了。也許佛陀的意思是說我們的“苦”其實就是“不滿足”?
[if !supportLists]2.[endif]快樂是個錯覺
苦就是不滿足,賴特對此找到了一個基于進化心理學的解釋。進化心理學基本上是一種思維方式,它認為人既然是進化的產物,進化必然給我們的心理打上了一些烙印。前面我們在講《生命3.0》的時候說過,從生物進化的角度,人活著的目的,就是傳播自己的基因。
為了傳播基因,我們就要做各種事情—— 要吃飯,要找到性伴侶生孩子,而為了加強自己的生存權和生育權, 我們還要打敗競爭對手,還要獲得聲望。
但人畢竟是有思想的生物,也許有的人就想看看大自然的風景,享受歲月靜好,對傳播基因沒興趣,那怎么辦呢?自然選擇怎么才能讓我們*樂意*去做上面說的這些事情呢?
這就得靠思想建設了。賴特說,自然選擇給我們的心理做了三個設定。
第一,完成上面那些事,你能獲得快樂。這很容易理解,我們做這些事很多情況下并沒有什么針對基因傳播的計算,純粹是為了快樂才去做。
第二,快樂是短暫的,它不能持續很長時間。這一點聽起來有點奇怪,但是它很重要。如果我們做一次,就能獲得持續的、長久的快樂,那就沒有動力去做第二次了。自然選擇“希望”你把基因傳播得越多越好,你得不斷努力才行!
第三,對于前面這兩個事實,大腦應該專注于第一點,而忽略第二點。這也很重要,因為如果大腦明確意識到“快樂是短暫的”,它可能就會放棄追求快樂,開始懷疑人生,這還是不行。大腦必須永不放棄,永遠追求快樂才行。
也就是說,自然選擇根本不在乎我們是否快樂,它只是把快樂當做誘餌,來使得我們完成基因傳播的目標。必須這么設定,我們才能持續不斷地去為了傳播基因而奮斗。但是對我們來說,這個局面非常可悲。永遠在追求,偶爾得到了,也只是短暫的快樂,正所謂“在失望中追求偶爾的滿足”—— 這是一個無間道!
現在已經有科學實驗證明這個機制。有人用猴子做實驗,在籠子里掛一盞燈,只要燈一亮,實驗者就會給猴子提供幾滴果汁。猴子很喜歡果汁。科學家密切觀察猴子大腦中的多巴胺分泌的情況。分泌多巴胺,就說明大腦正在經歷快樂。
一開始,是果汁進入猴子嘴中之后,猴子大腦才大量分泌多巴胺。這個情況很明顯,是果汁使猴子快樂。
但是實驗重復多次之后,猴子就掌握規律了,他知道燈一亮就會有果汁。這時候科學家發現,在燈亮以后、果汁還沒給的這個瞬間中,猴子大腦就已經開始大量分泌多巴胺!對果汁的*預期*,就已經讓猴子快樂了。
再到后來,亮燈導致猴子分泌的多巴胺越來越多,而果汁帶來的多巴胺越來越少。似乎猴子全部的快樂都在對果汁的預期之中,真正喝到了果汁,反而不怎么快樂了。
咱們想想,人難道不也是這樣嗎?在做某個事情之前,我們覺得做這件事會有多么快樂,可是真正做了之后,又感覺到很空虛。猴子和我們體會到真的快樂了嗎?
這就是苦。你永遠都不會真正滿足。所謂快樂,其實是個錯覺。
[if !supportLists]3.[endif]煩惱也是錯覺
從進化心理學角度來說,人的各種情緒其實是自然選擇對我們思想的編碼,讓我們能對外部的壞境做出一個*好壞*判斷。如果做這件事對傳播基因有利,你感到快樂,你下次就還會這么做。如果做這件事對傳播基因有害,比如危險、有毒、被打敗,你就感到痛苦難受,你下次就不這么做了。
而這些編碼,是可能出錯的。
第一種錯誤是環境變了編碼沒變。
比如我們看到甜的、高脂肪的食物會特別想吃,這個情緒在過去食物匱乏的時代可以讓我們攝入更多的營養,對身體有利。可是現代社會食物非常豐富,再吃那么高脂高糖的食物只會損害身體。那么賴特就說,我們對高脂高糖食物的“感情”,可以說是一種*假的*感情。
類似的例子是憤怒。你在路上開車,遇到有人搶道,你會很憤怒,你想給他一個教訓!這個情緒在過去“熟人社會”很有用,別人欺負你你要是不抗議,其他人就會一起欺負你。可是在公路上面對陌生人,你的憤怒只有增加交通事故的作用。那么這里的憤怒,也是一種假的感情。
第二種錯誤叫做“假陽性”。
這是一個統計學概念。比如說一個原始人在野外行走,他聽見草叢里有聲音,你說他應該怎么反應。這個聲音有99%的可能性是風吹的(統計學稱為“negative”),但是也有1%的可能性是草叢中有一頭獅子(統計學稱為“positive”,陽性)。原始人會不會忽略小概率事件,繼續往前走呢?當然不會!他的正確反應是管它是什么東西,先跑為上。
原始人一有風吹草動就當成獅子,這是他頭腦中的錯覺,他甚至可能還以為自己看見了草叢里的獅子!這是個錯覺,但是這樣的錯覺在關鍵時刻能救他一命。自然選擇關心的是你能不能生存下來去傳播基因,根本不關心你做出過多少次“正確判斷”。
這個對風吹草動害怕的情緒在原始社會很管用,但是在今天就會導致我們的各種焦慮。
比如說,原始社會大家都是熟人,你給人的印象非常重要,被人看不起的滋味很難受。但今天我們更多的是面對陌生人,其實大多數人根本不在乎你是什么人!可是我們仍然特別關注自己給別人的印象。
有個實驗是這樣的。實驗者在受試者的臉上畫了個傷疤,畫完讓受試者照了鏡子,看到傷疤,然后又找個借口說我再幫你修改一下,實際上是把傷疤又給抹掉了。接下來,受試者要跟一個陌生人聊一會兒天。整個聊天過程中,對面這個陌生人的表情反應都被錄像了。
聊完天,實驗人員就問受試者,剛才你倆聊天的時候,他注意到你的傷疤了嗎?受試者都說他注意到了!然后播放錄像,受試者還能分析出來,錄像中哪個時間,陌生人的表情很不自然,那就是因為注意到了傷疤而感到不快!
當然,事實是實驗者跟人聊天的時候他臉上根本就沒有傷疤。
如此說來,我們的種種情緒中錯覺實在太多了。我們以為能得到快樂,其實快樂非常短暫。我們對糖很有感情,糖吃多了對我們有害。我們整天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其實都是瞎擔心。
所以佛說,人生充滿了苦,而煩惱都是虛幻的東西。
這就是賴特從進化心理學角度對“苦”和“煩惱”的解釋。
對此你肯定有問題。我們明明感到有些快樂是真實的,煩惱也不總是沒道理!那么那些看起來比較真實的情緒,難道也是錯覺嗎?答案是如果你再想深一步,那連“你自己”都是錯覺。這個咱們明天繼續說。
|由此得到
進化設定我們的快樂必須是短暫的,所以我們永遠都不會滿足,而這就是人生的“苦”。
進化設定我們的各種情緒并不能反映真實世界,所以煩惱可能是“空”的。
|禪定時刻
回想一下今天這兩個道理,其實你可能早就聽說過了。我們第一季說亞當·斯密的時候就說過這個思想,名望和財富不值得追求,因為你永遠都不會滿足。情緒不能反映真實世界,這是進化心理學的基本常識。基思·斯坦諾維奇有本書叫《機器人叛亂》,說的是類似的意思。
難道佛學就這么簡單嗎?
也許這僅僅是開始。也許你一旦深入進去,還有高深得多的道理在等著你。但是以我之見,這是一個特別好的開始—— 佛陀說的道理,也許并不(都)是不好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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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1日讀書心得
走近梁漱溟
梁漱溟(1893.10.18-1988.6.23),蒙古族,原名煥鼎,字壽銘。曾用筆名壽名、瘦民、漱溟,后以漱溟行世。原籍廣西桂林,生于北京。因系出元室梁王,故入籍河南開封。中國著名的思想家、哲學家、教育家、社會活動家、國學大師、愛國民主人士,主要研究人生問題和社會問題,現代新儒家的早期代表人物之一,有“中國最后一位大儒家”之稱。
梁漱溟受泰州學派的影響,在中國發起過鄉村建設運動,并取得可以借鑒的經驗。一生著述頗豐,存有《中國文化要義》、《東西文化及其哲學》、《唯識述義》、《中國人》、《讀書與做人》與《人心與人生》等。1988年6月23日,在北京逝世,享年95歲。
清光緒十九年(1893年),梁漱溟生于北京,先祖為元世祖五子忽哥赤,故入籍河南開封。6歲,入中西小學堂。8歲后,先后就讀于公立小學堂、蒙養學堂。13歲,考入地安門外順天中學堂。
清宣統三年(1911年),加入同盟會京津支部,順天中學畢業后任京津同盟會《民國報》編輯兼記者。
民國元年(1912年),任《民國報》編輯兼外勤記者。總編輯孫炳文為其擬“漱溟”作筆名。同年開始讀佛典。
民國二年(1913年)正月,赴西安期間開始素食。年初,讀幸得秋水《社會主義之神髓》,年末寫出《社會主義粹言》。七月,向父兄表示志愿出家為沙門。
民國三年(1914年)二月,在《正誼》發表《談佛》。
民國四年(1916年)九月,在《東方雜志》發表《究元決疑論》。蔡元培聘請先生到北京大學任教。
民國五年(1917年),欲往衡山出家為僧,未能成志。十二月五日到北京大學任教,為哲學門三年級講授印度哲學概論。
民國六年(1918年)三月,在北大哲學門研究所開始講授佛教哲學。十月,在研究所開設孔子研究。十一月,在北大出版部出版《印度哲學概論》。
民國七年(1919年)一月,與陳大齊等人在北大發起組織哲學研究會。五月,北京爆發學生運動,先生在《國民公報》發表《論學生事件》。六月,開始寫作《東西文化及其哲學》,欲以此書為《孔家哲學》《唯識述義》兩書之“引子”。
民國八年(1920年)一月,《唯識述義》第一冊出版。本同年春,閱讀《東崖語錄》有感,遂放棄出家之念。秋,在北京大學講演《東西文化及其哲學》,講演記錄自十月始刊于《北京大學日刊》。
民國九年(1921年),暑假間應山東省教育廳邀請赴濟南講演《東西文化及其哲學》。十月,該講演由北京財政部印刷局初版。本同年四、五月間決定過農家生活,年末與黃靖賢女士結婚。
民國十一年(1923年)九月,在北京大學開設“孔家思想史”課程。
民國十二年(1924年),辭離北大,應邀前往山東菏澤任省立第六中學高中部主任。
民國十三年(1925年)春,返回北京。后與熊十力及山東六中部分學生住什剎海講學。
民國十四年(1926年)一月,與師友遷居萬壽山北大有莊同住共學。講《人心與人生》。
民國十五年(1927年)一月,應邀為北京高校講演《人心與人生》、《我對于心理學上見解的變遷》等。
民國十六年(1928年)春,訪南京陶行知所辦曉莊師范學校。七月,任廣東省立第一中學校長。
民國十七年(1929)二月,北大考察江蘇、河北、山西等處的村政實驗。秋,赴河南輝縣參與籌辦村治學院。。
民國十八年(1930年)一月,河南村治學院開學,任教務長。六月,主編《村治》。十一月,發表《山東鄉村建設研究院設立旨趣及辦法概要》。
民國十九年(1931年)一月,赴山東籌辦山東鄉村建設研究院。六月,該院成立,任研究部主任、院長,倡導鄉村建設運動。
民國二十二年(1933年)被教育部聘為民眾教育委員會委員。十月,接任山東鄉村建設研究院院長。
民國二十六年(1937年)三月,《鄉村建設理論》出版。八月,作為國防參議員出席參議會。
民國二十九年(1940年)夏,參加發起“中國民主同盟”,任中央常務委員。
民國三十年(1941年)三月,中國民主政團同盟成立,任常務委員,并代表民盟前往香港創辦《光明報》并出任社長。
民國三十一年(1942年)二月,赴桂林,開始寫作《中國文化要義》。
民國三十五年(1946年)五月,任民盟秘書長,以民盟秘書長身份,參與“第三方面”人士參與國共和談。
民國三十六年(1947年),退出民盟后,創辦勉仁文學院,從事講學與著述。
1952年8月,向毛澤東提出去蘇聯作學術研究,未果。
1956年8月,居京西八大處習靜。
1960年,開始寫作《人心與人生》。
1966年,“文化大革命”開始。8月,先生被趕出居室,暫住小屋內。9月至11月寫出《儒佛異同論》。
1974年1月,寫作《今天我們應當如何評價孔子》,并在政協學習會上講演。
1975年7月,完成《人心與人生》,重新寫作《東方學術概觀》。
期間,自1950年初應邀來北京,歷任第一、二、三、四屆全國政協委員,第五、六屆全國政協常委。1955年后主要在家從事理論研究,發表了《人心與人生》《東方學術概觀》《中國人》等著作。八十年代后期,以九十多歲高齡仍然著文、演講,繼續宣傳復興中國傳統文化的思想。1980年后,相繼出任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修改委員會委員,中國孔子研究會顧問,中國文化書院院務委員會主席,中國文化書院發展基金會主席等職。
1988年6月23日,在北京逝世。
梁漱溟自稱“是一個有思想,又且本著他的思想而行動的人”。他把孔子、孟子、王陽明的儒家思想,佛教哲學和西方柏格森的“生命哲學”糅合在一起,把整個宇宙看成是人的生活、意欲不斷得到滿足的過程,提出以“意欲”為根本,又賦予中國傳統哲學中“生生”概念以本體論和近代生物進化論的意義,認為“宇宙實成于生活之上,托乎生活而存者也”,“生活就是沒盡的意欲和那不斷的滿足與不滿足罷了”。
在東西文化觀上,把人類文化劃分為西洋、印度和中國三種類型,稱“中國文化是以意欲自為調和、持中國其根本精神的”,與向前看和向后看的西方和印度文化有別。中國文化以孔子為代表,以儒家學說為根本,以倫理為本位,它是人類文化的理想歸宿,比西洋文化要來得“高妙”,認定“世界未來的文化就是中國文化復興”,認為只有以儒家思想為基本價值取向的生活,才能使人們嘗到“人生的真味”。斷定中國是一個“職業分途”、“倫理本位”的社會,缺乏“階級的分野”(《中國文化要義》),因此反對階級斗爭的理論,以為應該通過恢復“法制禮俗”來鞏固社會秩序,并“以農業引導工業的民族復興”(《鄉村建設理論》)。
盡管對佛學鉆研很深,但1918年其父親梁濟沉潭自盡后,梁漱溟開始折入儒學,多年以后有人稱梁漱溟是新儒家的代表人物。梁瀨溟曾對學生說,他與哲學無緣。他不懂什么叫哲學。他就是這樣,誤打誤撞地進了哲學的門。
梁漱溟與毛澤東同歲。1918年,兩人在楊昌濟(楊開慧的父親)先生的家里初識,當時梁漱溟是北大哲學系講師,毛澤東則在北大當圖書管理員。20年后,梁漱溟到延安,在16天里與毛澤東有過多次交談,有兩次是通宵達旦。
1950年1月,在毛澤東和周恩來的再三邀請下,梁漱溟由重慶來到北京,毛澤東請他到自己家里做客,還專門派車接他,招待吃飯,由于梁漱溟吃素,毛澤東大聲囑咐:“我們也統統吃素,因為今天是統一戰線嘛!”當毛澤東得知他還借住在親戚家里時,馬上派人安排,讓他住進頤和園內的一處小院里。
在這段時間里,梁漱溟與毛澤東的關系十分融洽,經常來往,兩人之間有時談得興高采烈,有時又不歡而散。也許正是不分上下的朋友關系,使梁漱溟一時忘乎所以,才惹出1953年的那段公案。
在1953年9月召開的全國政協常委擴大會議上(后來轉為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擴大會議),周恩來總理作了關于過渡時期總路線的報告,在小組討論的時候,梁漱溟的發言掀起了一場巨大的風波。
梁漱溟認為,過去中國將近30年的革命中,中共都是依靠農民而以鄉村為根據地的,但自進入城市之后,工作重點轉移于城市,從農民成長起的干部亦都轉入城市,鄉村便不免空虛。特別是近幾年來,城里的工人生活提高很快,而鄉村的農民生活卻依然很苦,所以各地鄉下人都往城里跑,城里不能容,又趕他們回去,形成矛盾。
對于梁漱溟的發言,毛澤東很不以為然,此后幾天,會議對梁漱溟的言論進行了嚴厲的批判。梁漱溟震驚不已。他的牛脾氣又犯了,不顧一切地要求發言,并與毛澤東激烈爭吵,直到有人在會場上大喊“梁漱溟滾下臺來!”這場驚心動魄的爭吵才匆匆結束。
隨后,毛澤東給梁漱溟的問題定下了基調:雖“反動”,但不算反革命;要批判,但也要給“出路”。
30年后,90歲高齡的梁漱溟談及此事,意味深長地說:“當時是我的態度不好,講話不分場合,使他(指毛澤東)很為難,我更不應該傷了他的感情,這是我的不對。他的話有些與事實不太相合,正像我的發言也有與事實不符之處,這些都是難免的,可以理解的,沒有什么。那件事后,我的政協委員照當,生活待遇照舊,也沒有受到任何組織處理,我知道那是毛澤東的意思。他已故世了,我感到深深的寂寞……”
梁漱溟在家里亦不茍言笑,愛好和人討論,也愛好書法。但他最大的愛好卻是思考問題。
梁漱溟一直認為自己是個有思想,而且本著自己的思想去行動的人。因為思考問題,梁漱溟經常失眠。腦子一開動起來,很難剎住車。后來到北大教書,因為失眠,他還向學校提出過辭職。每隔一段時間,梁漱溟會躲起來安靜思考、潛心推究。
與毛澤東爭吵之后,梁漱溟開始深居簡出,很少開口。1956年11月,在“大鳴大放”的高潮中,許多朋友認為梁漱溟應當出來說說話,出出氣,但梁漱溟沉住氣,決定旁觀一段時間,結果,在隨之而來的“反右”斗爭中,那些朋友當中的許多人被戴上了“右派”帽子,而梁漱溟卻僥幸躲過一劫。
1966年,“文革”浪潮席卷全國,梁漱溟也在劫難逃,他的家被抄,不得不棲身于北京鼓樓鑄鐘廠兩間小破屋中,政治上更是莫名其妙地被補戴了一頂“右派”帽子。
1972年底,全國掀起“批林批孔運動”。梁漱溟參加政協組織學習近一個月,卻一言不發。于是,有人說梁漱溟與孔子有著割不斷的“階級感情”。梁漱溟終于開口了,他花了兩個半天時間,講自己對“批林批孔”的意見。他說,我只批林,不批孔。批孔是從批林引起的,我看不出林彪與孔子有什么關系,所以我不批孔,至于批林,我認為林彪談不上有什么政治路線,不過一心要搞政變奪權而已。
梁漱溟這番話一出口,政協學習組立即開始批判梁漱溟。從1974年2月到9月,先后6個月地分小組批判,然后是兩個月的批判大會。然而,當組織者詢問梁漱溟有何感想時,他卻一字一句地回答說: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
1976年,“四人幫”垮臺,在“兩個凡是”籠罩的氣氛中,梁漱溟在政協會議上一針見血地說:“文革”搞糟了,“文革”的禍因是治國不靠法治而靠人治。此時,真理標準大討論還沒有開始,梁漱溟的話可謂先聲奪人。
同時,在1978年的政協會上他又說道:“我國過去的成功和勝利,的確是靠毛主席的領導”。他還一再強調:“我并不因為說他,批評他,而否認他的成功”,“從一九四九年建國,二三十年來,中國國內的建設、國外的威望,沒法不承認是了不起的成功”。
1979年初,全國第五屆政協會議在北京召開,鄧小平當選全國政協主席,梁漱溟當選為政協常委。升了“官”的梁漱溟在這次會議上再次向“文革”開了火,時年他已85歲。盡管一批老干部在私下場合對“文革”已經開始否定,對“兩個凡是”也表示了不同意見,但公開講話否定“文革”的還沒有,梁漱溟是第一個。10個月之后,中國共產黨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中國進入了新的歷史時期,梁漱溟擔任了憲法修改委員會委員。
人物評價:《人民日報》(1988年7月8日):三軍可以奪帥,匹夫不可奪志新華網、人民網《梁漱溟誕辰120周年:中國知識分子的操守與擔當》。美國五星上將馬歇爾:在梁漱溟身上看見了甘地。
《人生的意義》
人生不好說目的,因為目的是后來才有的事。
整個宇宙是逐漸發展起來的。天、地、山、水,各種生物,形形色色慢慢展開,最后才有人類,有我。人之有生,正如萬物一樣是自然而生的。天雨、水流、鶯飛、草長,都順其自然,并無目的。我未曾知道,而已經有了我。此時再追問“人生果為何來?”或“我為何來?”已是晚了。倘經過一番思考,決定一個目的,亦算不得了。
人生雖不好說有目的,但未嘗不可說人生有其意義。人生的意義在哪里?人生的意義在創造!
人生的意義在創造,是于人在萬物中比較出來的。宇宙大生命創造無已的趨勢在動植物方面業已不見,現在全靠人類文化來表現了。
人類為何能創造,其他的生物為何不能創造?那就是因為人類會用心思,而其他一切生物大都不會用心思。人生的意義就在他會用心思去創造;要是人類不用心思,便辜負了人生;不創造,便枉生了一世,所以我們要時時提醒自己,要用心思要創造。
創造有兩方面,一是表現于外面的,如靈渠便是一種很顯著的創造。他如寫字作畫,政治事功,種種也是同樣的創造。這方面的創造,我們可借用古人的話來名之為“成物”。還有一種是外面不大容易看得出來的,在一個人生命上的創造。比如一個人的明白通達或一個人德性,其創造不表現在外面事物,而在本身生命。這一面的創造,我們也可以用古人的話來名之為“成己”。成己者同時亦成物。如一德性涵養好的人是成己,而其待人接物行事亦莫非成物。又一開明通在的人是成己,而其一句話說出來,無不明白透亮,正是成物了。
眼前的求學重在成己,末后卻要重在成物。
《三種人生態度,逐求,厭離,鄭重》
第一種人生態度,可用“逐求”二字以表示之。此意即謂人于現實生活中逐求不已,如飲食、宴安、名譽、聲、色、貨、利等,一面受趣味引誘,一面受問題刺激,顛倒迷離于苦樂中,與其他生物亦無所異;此第一種人生態度。
第二種人生態度為“厭離”的人生態度。第一種人生態度為人對于物的問題。第二種人生態度為人對于人的問題,當人轉回頭來冷靜地觀察其生活時,即感覺得人生太苦,一方面自己為飲食男女及一切欲望所糾纏,不能不有許多痛苦,而在另一方面,社會上又充滿了無限的偏私、嫉忌、仇怨、計較,以及生離死別種種現象,更足使人感覺得人生太無意思。如是,乃產生一種厭離人世的人生態度。
第三種人生態度,可以用“鄭重”二字以表示之。鄭重態度,又可分為兩層來說:其一,為不反觀自己時——向外用力;其二,為回頭看自家時——向內用力。我之所謂“鄭重”,實即自覺地聽其生命之自然流行,求其自然合理耳。“鄭重”即是將全副精神照顧當下。更深而言之,從反回頭來看生活而鄭重生活,這才是真正的發揮鄭重。這條路發揮得最到家的,即為中國之儒家。此種人生態度亦甚簡單,主要意義即是教人“自覺地盡力量去生活”。
普通都是由逐求態度折到厭離態度,從厭離態度再轉入鄭重態度。
《合理的人生態度》
他們把生活的美滿全放在物質的享受上,如飲食男女起居器用一切感覺上的娛樂。總而言之,他以為樂在外邊,而總要向外有所取得,兩眼東覓西求,如賊如鼠。
粗著指給大家一條大路,就是改換那求生活美滿于外邊享受的路子,而回頭認取自身活動上的樂趣,各自找個地方去活動。人類的天性是愛活動的,就在活動上而有樂趣。譬如小孩子總是要跳動唱鬧的,你如果叫他安靜坐在那里不許動,幾乎幾分鐘都坐不住。大人也是如此,樂的時候必想動,動的時候必然樂。因為活動就使他生機暢發,那就是他的快樂,并不要向外找快樂。大約一個人都蘊蓄著一團力量在內里,要藉著一種活動發揮出來,而后這個人一生才是舒發的,快樂的,也就是合理的。
我以為凡人都應當就自己的聰明才力找個相當的地方去活動。喜歡一種科學;就弄那種科學;喜歡一種藝術,就弄那種藝術,喜歡回家種地,就去種地,喜歡經營一樁事業,就去經營,總而言之,找個地方把自家的力氣用在里頭,讓他發揮盡致。這樣便是人生的美滿,這樣就有了人生的價值,這樣就有了人生的樂趣。樂趣完全是在自己渾淪活動之中。即如吃糖一事,不要誤會樂趣在糖上,應曉得是在吃上,換一句話,就是不在所享受上,而在能活動上。
人類的本性不是貪婪,也不是禁欲,不是馳逐于外,也不是清靜自守,人類的本性是很自然很條順很活潑如活水似的流了前去。
《合理的人生生活》
雖然也有永遠持其特殊人生生活態度,但大多數都能由激越轉入平實,這實在是好現象。由激越轉入的平實,方為真正的平實,否則恐怕是凡庸。
凡是想做特殊生活的,根本都是一個淺。他太重視大人物,很為大人物所引誘。不但這個,無論什么財貨、圣賢、仙、佛、功業、學問,只要看上一樣東西,便都是一個淺。我們希望人人都有圓滿的生活,如果你要做特殊生活,便是希望有加于人。這根本是侮辱自己的人類,凡是人類都應是一般的,我們只應求一個“人的圓滿”,同時也希望人人都得一個“人的圓滿”。如果圣人的意義是超加于常人的,那圣人也就是不必要的。我們心目中的圣人,只是一個“人的圓滿”。又平常人喜歡講道德,在吾人意思,就是合理的生活,如果以為道德是超于常人的,我們就也同樣的排斥。總而言之,激越是我們所歡迎,但希望他能歸于平實。
一個人,只要能完全聽憑他真誠的直覺,他雖然不希望成一個大人物,但是他里面有真實的氣力,自然有作大事業,成大學問的可能。凡是成大事業,成大學問的人,都是憑他里面的興味,沖動,決非理智計較的力量。
《如何才能得到痛快合理的生活》
人都是要求過一個痛快的生活。但此痛快生活,從何而來?就是在各自的精力能夠常常集中,發揮,運用。此意即說,敷衍、懶惰、不做事,空自一天天期待著去挨磨日子,便沒法得到一個痛快的生活——也很不合算。于此我可以述說我的兩個經驗。
頭一個經驗,仿佛自己越是在給別人有所犧牲的時候,心里特別覺得痛快、酣暢、開展。反過來,自己力氣不為人家用,似乎應該舒服,其實并不如此。反是心里感覺特別緊縮、悶苦。所以為社會犧牲,是合乎人類生命的自然要求,這個地方可以讓我們生活更能有力!
再一個經驗,就是勞動。我們都是身體很少勞動的人,可是我常是這樣:頗費力氣的事情開頭懶于去做,等到勞動以后,遍身出汗,心里反倒覺得異常痛快。
以上兩個經驗,一個比較深細,一個比較粗淺。但都是告訴我們力量要用出來才能痛快。人類生命的自然要求就是如此。
讀后感:今天是訓練營的第90天,今日小理論是:佛學中的苦與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