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養老院的第一反應 就是 逃 隨著我在里面待的時間越久 我越想逃
其中一個老奶奶 我進去的時候坐在椅子上曬太陽 看管的阿姨在她的腰上系了一個大巴車上的安全帶 告訴我說是怕老人摔倒
可我看到老人 像是幼兒園里做了錯事的孩子 等待老師的懲罰
我搬了個凳子坐在老人邊上 起初 老人不看我 只是低著頭 呢喃著些什么 我開始向老人介紹自己 我說我19歲了 可老奶奶和我說的都是紹興本地話 交流很艱難
奶奶看到我手指上的戒指 笑 我把戒指摘下給奶奶帶上 打趣地問她摘不下來了怎么辦 我想她大概沒有聽懂 我問她喜不喜歡聽戲 想到她聽不懂 我就直接把手機拿出來搜了一段 西廂記 放給她聽?
奶奶對我的手機很感興趣 我把相機調成自拍拿給她看 奶奶像是沒有在鏡子里看過自己一樣 不斷用手撫摸臉上的皺紋 端詳著自己 仿佛不敢相信 自己已經老成這樣
那一刻 真的很后悔把手機相機拿給老人
我把手機放在她旁邊 放著 女駙馬 的戲 去樓上看望其他老人
有一位老人 躺在床上 虛弱得很 頭上還有一塊裹著紗布涂了紅藥水 老人說話我聽不懂 但我看得出 她不斷揮手讓我坐下
沒一會 護工阿姨上來放東西 老人沖我指了指護工阿姨離開的背影 又摸了摸她手上的額頭 做了一個敲打的動作
我不敢多想 一點也不敢想下去老人想告訴我發生了什么 我只是笑問她要不要喝水 因為我看到她的桌子上放了一個小孩子喝奶的奶瓶 桌子上的香蕉早就開始發黑 可我快離開的時候 看見她用手摸了兩根冰涼的香蕉 往嘴里送
在她隔壁的一間房間里 坐著一位老人 起初我沒發覺 是護工阿姨進去后罵咧咧地喊了幾句 我才知道 原來里面還有一位老人
陪她聊了一會天 雖然十句我有九句聽不懂
樓下的房間躺在床上的一位老人 一直和我說 她老了 沒有用了 ...
我問她餓不餓 她點頭說餓 我問她吃了嗎 她說沒有 后來我去找到管理員 問他為什么那位老人說沒吃飯 管理員大笑 告訴我說 那位老人腦子不好使了 吃過了
到底吃沒吃過 我不知道 也不想去深究了 就像是那位老人額頭上的傷一樣...
這家養老院 只是一幢老舊的二層樓房 小小的院子 房子的年齡一定超過20年 老人們居住的房間很小 一個小房間里 居住著兩位老人 還有的住著三位 房間里擁擠不堪 味道更是讓人不舒服 護工阿姨一直帶著口罩 我在進入之前做的一件事就是摘下口罩 我不希望老人們感受到我太過陌生
看著這些老人 可以想象得到他們日復一日的生活 第一次 我如此恐懼衰老
在養老院的每一秒 我都想逃 那里的空氣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實在想不明白 子女是有多大的困難 愿意把老人送到這樣的地方 說實話 我這么說的確是有一點不尊重這家養老院 了我從老人們淚光閃閃的眼睛里 看到了 不安 難過
我和管理員聊天 他告訴我說硬件設施齊全的養老院這些老人承擔不起 這是現實 說了一半他去接電話了 我聽到他對電話那頭說了一句 明天來采訪 是要腦子好一點的老人對吧... 我沒有聽下去 我從二樓開始 和老人們道別
躺在床上的老人艱難的抬頭目送我離開 坐著的老奶奶看了看我后又低下頭 不知呢喃著些什么
我離開時發現開門鎖的地方被橡膠皮蓋住了 開門有些困難 我想 這不是養老院吧 是個牢籠罷了
希望明天來采訪的人如實報道
希望老人們身體康健 就像是其中一位老人在我離開時說的那樣
“再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