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總統失蹤
待大兔猻孫思邈趕至中心榕樹主樹杈平臺，屋大維已徹底昏迷。想起素日情誼，孫思邈十分難過。它倆一直商議的要團結一切森林動物、合力擊退人類的“腳環反攻”，還沒來得及展開任何實施，屋大維竟慘遭毒害！誰干的？人類？猴民？奸細？安吉拉？……一時間，孫思邈腦筋紛亂，毫無頭緒，只得把嘴里銜來的一只全新的套著灰藍色腳環的松雞腳骨，輕輕放在屋大維頭邊，正挨著屋大維滾燙的額頭。這是孫思邈新捕的栽頭松雞的腳爪，也套著腳環，它原本打算等得空時帶給屋大維觀賞，此次既然夫人猴特地傳喚，就順便一道銜來。
孫思邈守候良久，不見屋大維有醒轉跡象。便去舔舐屋大維的額頭，只覺其高燒燙舌，不似吉祥。正心慌意亂時，出門找藥的莉薇婭回來了。果不其然，原屬施特勞斯氏的二十棵家樹、及樹樹歸公之后分配給施特勞斯家的“家樹”，全都搜了個遍，未找到半點藥材。現如今居住于這些樹的“雌幼之家”猴子們坦言：“不知是藥材，早就吃光了。因每天發的果子干和堅果，口味太過單一，就把藥材們當佐料配食。”它們給出的理由是：“孕乳期的雌猴及生長發育期的幼猴，需要各種口味的營養。并非雌猴幼猴們嘴饞好吃。”莉薇婭只好空爪而歸。
見到滿眼淚光的孫思邈，莉薇婭把右爪的食指豎著按上自己的嘴唇，示意孫思邈不要出聲。孫思邈以為莉薇婭怕打擾屋大維睡眠，便放棄了出聲打招呼，只默默點頭意會，轉身離去。只見莉薇婭并不點頭回應，卻尾隨而行。
走到松明柴堆邊上時，莉薇婭看了看四下無猴，方對孫思邈鄭重其事道：“別聲張！別跟任何其它動物說起這事兒！”
“什么事兒？”孫思邈并不理解。
“就是，屋大維受傷昏迷這事兒！”莉薇婭湊到孫思邈耳邊，送氣不送聲道。
去請孫思邈的夫人猴告訴過孫思邈，屋大維急欲見它一見。倒不曾提過屋大維遇刺，且已受傷昏迷。當然，那時屋大維精神確實還好，尚能半趴半立著召開晨會。
“哦？”孫思邈迷惑地應道。
“正在秘密追查兇手。兇手并不清楚總統受傷與否、傷情如何，它肯定焦躁不安，會去四下打聽。我們只須假裝若無其事，暗中靜靜觀察，看是誰在刻意打聽，便不難抓到真兇。所以，現在不能聲張，以免打草驚蛇！”莉薇婭如是耳語著，頭頭是道。盡管，它內心的真實動機，主要是為了給它親兒子屋06的接班掌權，創造最穩妥的過渡。
“那么，若有猴子或烏鴉洛可可問起，我該怎么說呢？”孫思邈不太聰明地問道。
“就說聊的是怎樣團結全體森林動物、合力擊退人類。但是總統有交代：此議題尚不完善，不得提前泄露；近幾日必將完善，待完善后，由總統本座在晨會上，親自宣布給大家。”莉薇婭不厭其煩地耳語，誨猻不倦。
孫思邈走了，它還要趁著上午，陽光溫和而不曬時，趕緊捕食——它的食物也會因同樣理由在同一時段走出巢穴覓食。待接近中午、陽光熱烈時，動物們繼續暴露在外容易口渴脫水，就會紛紛藏回洞穴，躲曬避渴。
莉薇婭想了個妙計，以“尋找草藥”的名義，遣散了主樹杈平臺上正棲在各枝值守的所有夫人猴，令它們去森林各處搜集可供清火降溫并止血的蒲公英、酢漿草、金銀花、黃岑、車前草、地丁等。特別建議去到猴跡罕至的溫泉林場，因那里草類繁茂，藥材必定豐富。
“要保密進行！特別是總統高燒昏迷的事，對親子女也不能透露半個字！以瞞過真兇，令其著急上鉤、自我暴露。”莉薇婭對情同手足的諸夫人猴姊妹們，慎重交代道。
“那么，總統究竟有無大礙呢？”沒頭腦的大個子苔絲，忐忑不安地問道。
“剛才孫思邈已經在總統額頭上抹了它祖傳的靈藥。現在總統睡得很好。總統自后半夜到現在，由于疼痛，一直沒有入睡。大家不要吵到它。你們去吧，有我在這里值守。”莉薇婭謊話現成，如同確有其事般，臉不紅心不跳。眾夫人猴毫無疑慮，各自領命，去四處采集相關的草藥。
直到黃昏時分，眾夫人猴才紛紛回樹，屋27，森林巡邏隊長，也領著一群隊員，前來中心榕樹復命，欲向總統兼嚴父屋大維，稟告自己“查案”和“緝兇”結果，好邀功受賞。莉薇婭正自盤算：該如何應對，方能不露破綻？忽然，一陣陣連續不斷、無比巨大的機器轟鳴之聲，從樹冠上方壓迫而下，震耳欲聾！
在場眾猴不分雌雄胖瘦、老少貴賤，各個屁滾尿流、驚慌逃竄！幾只反應稍慢、逃竄不及的猴子，被巨大轟鳴音震得魂飛魄散、昏死當場！
轟鳴音越迫越近，仿佛那發聲的源頭機械，就停靠在樹梢。又過了好一陣，機械聲開始遠離、變小。直到僅剩下隱隱約約的轟隆聲。這段時間并不長，但在驚魂未定的猴子們看來，卻如同過去了由一猴來吃光全森林所有的果實那么久。
猴民們漸漸壯膽，向中心榕樹靠近。老葉爾欽所潛伏的松明柴堆，也早被震得七零八落。所幸它實在受不了噪音，于第一時間便飛速躥遁。彼時紛亂，大家均一心逃竄，誰也沒注意到它。此時，眾猴不約而同，把目光投向中心榕樹的主樹杈平臺——天吶！太陽總統屋大維，在巨大的噪音中，消失不見了！細心的莉薇婭更是觀察到那只孫思邈新銜來的帶腳環的松雞腳爪，也一同無影無蹤！
~~~~~~~~~~2023.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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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危機解除
京城某大學，“城市周邊太行山系原始生態之涵養保蓄”項目組數據分析室，一群研究生正與他們的導師，一起圍坐在一塊大型電子屏幕前，仔細分析屏上不斷閃爍變化的數據。
“根據腳環傳感器所傳回的溫度數據，新投放的這批松雞，有禽流感隱患。咱們應該根據腳環的定位數據立即回收這批松雞及相關感染動物，以免禽流感病毒在森林里擴散，通過森林生物圈及食物鏈傳播病毒，最終對森林自然生態造成重創。”項目組技術帶頭人兼博導袁教授說道。
“但是，只有一枚腳環傳來的溫度數據異常……而且松雞被投放之前，進行過禽流感病毒的抗原檢測，結果為陰性。”一位博士研究生說道。
“生態風險是不能冒的。可能檢測時尚未感染吧。也可能剛好碰到了不合格的抗原試劑。無論如何，既然有數據明確顯示存在安全隱患，就該立即撤回投放。任何研究都不能以破壞自然生態為代價。否則就違背了研究初衷，也違反學術倫理。”
袁教授立即向項目主任及項目書記匯報此事。主任和書記一聽“禽流感”三字，不敢怠慢，第一時間向衛健委、衛生部疾控中心、國務院相關管理部門等上級機構，上報了傳染病風險，并請求上級提供用于撤回風險投放的各項資源支持。
隱患位置地處太行山僅剩的原始林區，國務院有關領導非常重視，親自出面溝通當地空軍部隊，請求直升機援助。從袁教授打第一個電話到出動直升機，僅用了不到兩小時。
孫思邈把腳環放在昏迷的屋大維額邊，恰好令腳環緊挨屋大維滾燙的額頭，并通過傳感器和遙感裝置，向項目組的電腦上傳了異常的體溫數據。項目組人員結合這枚腳環的位移數據，得出結論說：這只松雞應該已被某種肉食動物捕食，并分了若干次食用——因為腳環被斷續移動了好幾次；根據單次食量及食用頻率可以推測，捕食者的體型當是中小型肉食動物；根據位移軌跡和速度，可以推知該動物活動范圍不大，移動速度也不很快；在最后一次位移時出現了距離過長的數據異動，且在最后一次移動停止的位點，溫度數據突然從正常的環境溫度陡升至發高燒的動物體溫——這很像是禽流感病毒通過食物鏈的跨物種傳播；由此又可反推：這只被吃掉的松雞，很可能在投放之前已經感染了禽流感病毒，但不知什么原因，沒有在投放之前的抗原檢測環節中被檢測出陽性。
這一批20只松雞被投放前，曾經關在同一個籠子里。很可能別的松雞也有感染。但到目前為止，別的腳環遙感數據全部正常。因此，追蹤這只數據異常的腳環是當前的緊急任務。
當救援直升機根據北斗定位系統找到腳環所在的精準位置時，立即懸停空中，由救援人員從機艙掛軟梯而下。他們很快找到了相關腳環，把腳環以及緊挨著腳環的高燒猴子屋大維，一起帶回了直升機。救援人員曾在森林現場反復跟項目組確認：腳環邊上確定是食肉動物嗎？袁教授一再肯定地回答“是”。
“但是，袁教授，現場只有一根帶腳環的大雞爪，和一只體溫滾燙的猴子。沒有看到任何病倒的中小型食肉動物。”
“……什么？……”袁教授無法理解現場救援大兵的話語，但他還是堅定地說：“那么，就把猴子和腳環一起帶上吧。”
猴王屋大維和一只帶腳環的雞爪，就這樣被送到了京城某大學之野生動物救援及研究中心。袁教授及眾學生一起前來接手后續處置。在給屋大維進行全身體檢時，袁教授一眼注意到屋大維腹部已深度化膿的巨大傷口。
“會不會傷口化膿引起的高燒？”一位博士研究生問道。
“很有可能。”袁教授一邊說，一邊示意學生立即動手給屋大維抽血。
“現在就趕緊打抗生素？還是等化驗結果出來？”剛抽完血，另一位學生問道。
袁教授點點頭：“高燒很厲害。等不及驗血結果。趕緊打抗生素吧。希望這猴子命大，沒有發展到敗血癥階段。如果確定敗血癥，那八成得‘歐’。”說著，袁教授圈起右手大拇指和其余四指，做了個英文字母“O”的手勢，表示猴生結束。
很不幸，驗血結果確診為敗血癥。致病細菌已經充斥于屋大維全身各處的每一根血管、每一個細胞……沒救了！到了夜間，屋大維醒轉過來，睜開了眼睛，然而，視線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只覺光線比森林里的白晝要刺眼得多；呼吸漸次短促、微弱；有一群白毛猴子聚在它仰躺的身體周圍，嘰嘰喳喳地叫著，但不知在叫些什么；它所躺臥的主樹杈平臺上，應該布灑了極多的果葉粉，因為體驗到從未有過之舒適柔軟；其中有只白毛猴俯下身來湊近了看它，這是誰呢？……肯定是莉薇婭……可莉薇婭怎么一身白毛呢？屋大維想跟莉薇婭說說話，它喉嚨里咕嚕嚕地發出聲音，它想說：“莉薇婭，屋06還太年輕，爭權奪利是血雨腥風的……還是你來代我攝政吧……利哥萊托……”屋大維突然想起跟老利哥萊托學習的吐納運氣長生法式，頓生欣喜，立即照法運氣……突然，嗓子眼里噴涌起一股血腥味，喉口處激射出一口老血——就此咽氣！屋大維至死也沒有想到：老利哥萊托會情愿使自身同等受害，也堅決不外傳家學——它所傳授給屋大維的吐納法式，全都與正道操作恰好相反！
“它死了！”一位穿著白大褂的學生說道。
“嘖嘖！可惜！好一只體貌魁偉的壯年雄猴！”另一位也穿著白大褂的學生，無限惋惜地嘆道。
“還好。”袁教授脫下手套，解開白大褂領口，說道。
“明白。意思是咱們這些祖國花朵，今晚不必繼續熬夜……袁老師真正體貼……”一位心地慈軟的女學生，不滿地揶揄袁教授道。
“嘿嘿……”質樸的袁教授尷尬地笑笑，道：“我是說，化驗結果不是禽流感。還好。只是傷口化膿引起的個體感染。不會傳染，不會影響自然生態……”
女學生一陣臉紅，自悔失言，心道：“這就是了！不然，僅僅是猴子死了，有什么‘還好'可言呢？！動物的生命也是生命。生命的隕落總歸是悲痛的。”
“是哦！這么說，其余的松雞腳環就無需逐一收回了！是個好消息哦！”女學生趕緊給自己搭了臺階，既圓回自己的“小人之心”，又暗戳戳地給老師賠了個不是。
~~~~~~~~~~2023.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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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注資糾結
第二天，項目主任、第一大股東兼董事長黎教授，項目書記、第二大股東兼副董事長喜博士，項目技術帶頭人、第三大股東兼最大現金出資者袁教授，以及他們參與項目組的孩子們，一起碰頭開會。項目資金面臨枯竭，大家須一起商量找錢辦法。
“去年一年沒有什么進展，今年國家批的研究資金有所縮減，才400萬。都不夠在山谷口外建一排風情民宿的。”黎主任拿出項目資金申請及財政批復，傳遞給大家逐一過目。
袁教授皺了皺眉。想了一會兒，道：“我在順義還有幾套空著的獨棟別墅，這是我用自家拆遷補償買入的。可以賣掉一、二套補資。但是，我有個要求，得專款專用——專門用于森林生態的研究及保護。同時，我要求我名下股份相應擴大。”袁教授一直想成為最大股東，他對這片原始森林深深著迷，對自己手頭的科研工作有著無限的熱忱，也一心想培養出一批能傳承衣缽的學生，把保護原生態大自然的事業傳續下去。
袁教授的兒子非常不滿地看著父親。頭一天晚上，他父子倆已就此事有過爭論。小袁堅決不同意把這幾幢獨棟別墅變成公司股份；而老袁，則認為，只有自己成為最大股東，才能帶領整個項目組真正以科研為切入點，最終在實業上取得回報，走產學研一體化道路。父子倆爭了很久，被老袁一句話結束：“這些別墅是我個人名下的資產。連你媽都沒有份。”小袁便無話可說。
原來，這幾套1000多平的大型別墅是二十年前用老袁父母留下的西城區幾間平房的拆遷款所買入。老袁的父母生前特地寫下遺囑并依法進行了公證，說明這筆拆遷款只給兒子老袁個人，屬于老袁的單方面個人財產。并存入老袁父親名下的獨立個人賬戶。趁著老父親還在世時購了房，直接從老父親賬戶上劃錢。房本只寫了老袁一個人的名字。因屬父母在世時為子女購買，成功避開了高額遺產稅。
喜書記的女兒卻也不樂意。只愣愣地瞪著小袁，仿佛在埋怨他無能。她與小袁剛剛完婚，根據中國傳統，家庭主要不動產往往傳子不傳女，這些別墅將來大概率會成為她和小袁的家庭私產。若是現在折換成公司股份，則未必自家能全部繼承這一份。況且，這些順義區的獨棟別墅，位置核心、交通便利、配套完備，屬于京郊別墅板塊的稀缺資源，升值空間無限可期。而科研項目呢，至今尚未找到可靠的盈利模式，待森林的游覽設施建起，也得六七年才能收回投資，后續倘若政策變化——一旦哪天國家不允許在自然保護區建設私營的盈利項目，那就必須走公私合營模式；而公私合營，眾所周知，肯定是公家占大股份、私人雖實際大量出資卻只能占比小股——妥妥的冤大頭！那樣的話，則對于這些私人股東來說，該項目就未必能帶來多大的現金回報。賣掉別墅投資入股，就等于用小兩口確定的家庭資產，去換取不確定的未來股份占比，以及不確定的股東分紅。
喜書記看出女兒的心思。喜書記有一兒一女，女兒已與袁教授的獨生兒子聯姻，女婿以技術入干股；兒子并無公司股份，只擔任項目CFO，領取高額工資，但他與項目第一大股東黎主任親閨女的婚事已經板上釘釘。當然，黎主任名下的股份將來鐵定歸他親兒子小黎繼承大頭，而小黎的新婚媳婦正是袁教授的親閨女。這么看來，反正自己的兒子兒媳肯定繼承不了袁教授名下的股份，則何必把自己閨女家確定可全額繼承的房產，轉變成公司股份呢？將來不得白白分出一份給黎主任的兒子家嗎？須知，黎主任的兒媳婦正是袁教授的親閨女。可見，別墅轉變成公司股份，跟喜書記自家的利益擴大化沒有毛線關系，反而使女兒家資產縮水，自己第二大股東的身份也受到挑戰。因此，反對該提議，對喜書記來說，乃勢在必行。
于是喜書記發言：“老袁，公司剛剛成立一年多，穩定的盈利模式還在摸著石頭過河。北京別墅的升值潛力卻明確可期。你這手置換操作，不怕雞飛蛋打？何況別墅也不是你自己賺的，是你祖祖輩輩的老宅換來的呀。”
雖然“祖祖輩輩”之說實屬夸張——新中國成立之后的農村土改及城市化改造運動，以及后來計劃經濟時代的國家分配房屋政策、改革開放時代的住宅市場化改革政策，共同造就了老袁家老宅后來的所有權格局——因此，這老宅并非袁家“祖祖輩輩”傳承的遺產，乃因新中國一系列住宅政策而有。但是，這套老宅并非老袁親自流汗掙下、乃由其父祖的運氣和汗水所換來——卻是鐵打的事實。
袁教授沉默不語。他對已過世的老父母有深切的懷念。喜書記的話提醒了他：不能太冒險，萬一公司搞黃了，父祖的累世心血也白搭進去，將怎樣告慰列祖列宗呢？
黎主任盤算著：這些別墅如果變成公司股份，則將來自己的兒媳婦小袁，必然有望繼承一部分，等于老黎家的資產會擴大。因此黎主任發言曰：“咱們當初之所以敢于投資，正因為看到了這個項目巨大的潛力。可以說，盈利是必定的！面包不但會有，而且很巨大！當然，沒有任何項目是從一開始就盈利的！若是前期走到資金瓶頸、不能及時補資，則確實會增大中途夭折的風險。一旦項目夭折，我們現有的投入就全都打了水漂。我們也已經投入不少啦！而且沒有后續資金，也很難做出科研成果。若是做不出科研成果，很有可能影響我們后續的職業生涯——就連將來在大學里繼續晉升職稱，恐怕也無望！”
老袁聽他們雖各執一詞，卻言之均有理，一時糾結難斷。
~~~~~~~~~~2023.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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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生財竅門
董事會議照例在毫無結論中散會。
“老袁這個人，軸啊！”會后，在走廊上，黎主任對著喜書記搖頭嘆氣道。
“他是真正一心搞科研。我還確實挺佩服！”喜書記拍拍黎主任的肩膀道：“下個月孩子們結婚，怎樣，咱老哥倆今天一起喝一盅，再議議細節？”
黎主任明白，喜書記說的是他兒子和自己閨女的婚事。黎主任更明白的是：這是例行的“非正式董事會議”，向來都無需帶上老袁，因為老袁太忙了，而且也軸，說不到一塊兒。
黎主任抬起左腕，看了看突然亮屏的智能手表，道：“差不多飯點兒了。咱還去學校西區食堂邊上那家，找個茶間安靜聊。”
他倆從不擔心會碰上老袁，因為袁教授一向忙碌，總是吃距他研究室最近的東區學生食堂，可以插學生隊打飯。袁教授一貫秉承老北京大雜院的生活作風：極度節儉摳搜，從不上飯店點菜，更別說包間；穿衣是一年四季就那幾套輪回，二十年如一日；住房子也不花錢，拆遷安置房都好幾套呢；從不自費旅游，永遠是趁著出差開會、野外考察、有公家經費解決吃行宿時，才順便游覽下沿途風光……省下的錢，全都攢入銀行——直到項目公司成立后，他家那幾乎被攢死的錢兒，方始有了活路。
“老黎，您說，老袁這么舍得投資，他究竟有沒有盈利的辦法？”就著新上季的云霧鮮葉茶湯，倆人邊喝邊聊。
“老袁一心產學研一體化。指望靠專利技術盈利。”黎主任答道。
喜書記搖搖頭，道：“毛主席說‘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毛主席的話永不過時……”說著，他習慣性用手指尖輕叩桌面。
黎主任會意。道：“老袁還在攻克那個基因項目。新一批蛋白剪切酶前兩天剛剛到貨。近十萬塊錢就又沒有了！”
“你看他能做成嗎？”喜書記停止了叩桌，皺著眉頭問道。
“這可是世界領先的項目！在實驗室里，利用大腸桿菌和基因技術，直接人工合成各種猴子器官——繞開人體器官的倫理問題，賣給全世界各大藥企，用于動物實驗。國外實驗室里早就成功了。但是價格奇貴。袁教授研究的是如何降低成本，達到符合工業化生產的廉價高效要求。”黎主任認真答道：“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啊！袁教授也是中國知名的基因技術專家。還是很有希望的。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咱們公司的資金鏈，能不能撐到他取得成功……”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喜書記道：“韓信再能打，也得有個善搞糧草的蕭何呀！”
“那是。”黎主任附和道。
“上次那幾家東南亞和印度的藥企，我推薦給你的，你聯系了沒有？”喜書記問道。
“聯系了。他們很感興趣。”
喜書記點點頭，道：“那就按計劃辦吧。這次利潤很不錯，也相當可行。別給老袁知道底細就行。”
黎主任也點點頭道：“虛擬的生物制劑公司已經注冊好，掛在付鐵山的遠房表叔名下。就是老袁手下那個叫付鐵山的學生。也是這付鐵山，愿意悄悄帶路。”
“可靠嗎？”喜書記問道。
“可靠。付鐵山的碩士研究生學段跟過我。他現在能跟著老袁讀博，也是我推薦的。”
“那很好。”
下午，黎主任便找到袁教授，請他過目一份合作意向：某生物制劑公司愿意跟本項目公司長期購買任何研究報告和實驗記錄，且承諾專利權依然歸屬項目公司；就所購買的產品來說，對方給的價錢也算相當可觀。
袁教授仔細閱讀了其中每一項條款，確認沒有陷阱，便對黎主任道：“我覺得沒有問題。你也覺得沒有問題，但老喜書記看過沒有呢？他怎么想？”
“老喜還那樣，說技術上他是個門外漢，啥也不懂，讓您這專家拿主意！他今天下午有組織生活要去參加。人家公司等回復，要的急。要是咱們不同意，他們就去找別的工作室合作。您看？”黎主任故作焦急地問道。
“那簽字吧。我倆都在場，老喜他怎么簽？”袁教授問道。
“我倆先簽。他的，等他開完會來簽吧。他不簽也行。有一個人簽足夠了。反正公章在我那兒。倒是不耽誤。”黎主任看著袁教授簽完字，抬腕看了看表，道：“喲，系主任找我呢。”便匆匆拿走意向書。袁教授并未多想。
付鐵山帶著一群當地村民進了森林。正是從森林東北方向的山谷口而入。他們是前來抓捕森林猴子的——專程抓捕幼猴。當天負責在山頭瞭望的值守猴大小阿基米德，從老遠就看見付鐵山一行人類，向山谷口方向而來，他們一直走，很明顯，是要走進山谷口內！便立即告訴身邊的鳥兒，讓它們飛下林中報信——由于加西亞開設的鳥語課程，自在猴群里的猴子，已經可以與本地鳥類進行無障礙的基本溝通，比如“有危險！下去報信！”等簡單信息。鳥兒們沿途不斷接力，不過幾分鐘，自在猴群就收到了警報。大施特勞斯立即組織猴群躲避——全體上山，隱蔽到山脊線附近，如果人類在山谷口外邊，猴子們就藏在山脊線以里；如果人類進入山谷口，猴子們就藏到山脊線以外。總之，須巧妙利用山體、樹木等，來阻障人類視線。
“然而，”馬基雅問：“這里干活的人們早就知道我們的存在，當他們在高空作業時，還偶爾丟幾根香蕉給我們。我們一定要躲嗎？”
“這幾個人類從沒有見過的。我們還是躲避一下為好。”
大施特勞斯想了想，又道：“鳥兒們，你們飛去他們身邊，聽聽都說些什么。所有猴子立即上山。”
幾只鳥兒急匆匆飛回，道：“他們！他們是來抓猴子的！得趕緊躲！”
~~~~~~~~~~2023.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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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誘拐幼猴
眾猴立即撤往山脊。然而付鐵山一行剛剛走進山谷口，就發現了正爬過半山腰的猴子，這是因為猴子數量已經多達幾千只，同時移動起來不可能不被發現。猴子們遠遠看著，只見一位人類拿出一塊會反光的黑方塊，平舉到他自己眼睛前，對著猴群細細掃視。然后放下這黑方塊，轉過頭對著隨行的其余人類嘀嘀咕咕說話。過了一會兒，這些人類紛紛從攜帶的背包里，往山上扔香蕉、蘋果等果品。還有些奇形怪狀、從未見過的果品——好些日子以后，它們才明白：這些“奇形怪狀的果品”，實乃用小塑料瓶裝起的酸奶、果汁、可樂等飲料。
付鐵山和村民們對猴子們扔完食物，便坐在路邊的大石塊、或近旁被連根傾倒的大樹干上休息。這些不幸的樹木，全都是在偶發的暴風雨、山體滑坡、泥石流等自然災害中，被宇宙的洪荒力量所拔傾并搬運到此。他們又拿出食物和飲品，特地面對著猴子們，大吃大喝起來。
猴子們盯視良久，見人類只是休息、吃喝，并無其余舉動，料想他們與那些修建工程的人類一樣，進山谷有別的目的，志不在猴。有些膽大的猴子，便嘗試下山取食，大施特勞斯等并未阻攔。近來，自在猴群所遭遇的人類，都非常友好，很樂意把他們的食物給猴子們分享——唯獨老加西亞、吉爾達與那只雌施特勞斯，對人類的投喂始終保持著相當的警覺，只因它們一直牽掛被人類抓去的閃金猴亞歷山大。
漸漸地，猴子們全都陸續下山。人類背包里的食物好像已分發殆盡。尚未吃到的猴子們不干了，紛紛前去翻找背包，把里面的充電寶、充電線、電腦、水壺、毛巾、鑰匙、換洗衣物等——凡不可吃之物，都扯出來丟了一地。當猴子們確定這些并非食物之后，便滿眼失望而去。
只見其中一位眼睛前面立著兩個反光片片的人類，從腰間的小包里，掏出一塊扁扁的長方黑塊，用手指點了幾下，放到耳邊，對著空氣講起話來。
過了一會兒，一輛跟抓走亞歷山大一模一樣的小車開進了山谷。猴子們驚悚地四下逃竄。但人類卻并沒有抓捕任何猴子，反而從小車里搬出來許多小袋裝的食品和小瓶裝的飲料，不停地向這龐大的猴群扔去，并給它們示范如何撕開包裝，吃到袋里的面包、蛋糕和各式餅干，又教他們擰開瓶蓋或撕開蓋貼，喝到瓶里的飲料和酸奶。
猴子們漸漸放松警惕，大吃特吃起來。這時，人類朝它們走去，猴群并不躲閃或驅趕。只見人類紛紛走向幼猴，并拿出方方的盒子給幼猴，上面插著吸管，人類親自示范如何吸食。都是些盒裝牛奶。這份待遇，不知何故，人類仿佛只愿給予幼猴。當成年猴子過去討要時，人類總是只給一小塊餅干。
人類在猴群中呆了一會兒，便轉身離開，上車，似乎將要返程。尚未得到牛奶的幼猴們便一路跟到車邊，人類就又從車里拿出牛奶，凡是前來討要的幼猴，個個有份。
成年猴子們見狀，便徹底放松警惕，紛紛鼓勵自家幼猴前去繼續討要——它們也很想嘗一嘗這種方盒子里的食物，無奈人類只給幼猴。它們叮囑自家孩子說：“多帶幾盒回來，給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叔叔伯伯、大姑小姑、姨娘舅舅、爺爺奶奶等，也都嘗一嘗。”幼猴們便個個帶著使命，興奮地紛紛聚攏到車門處。這時，又有幾輛小車開進山谷，幼猴們認為，它們全都滿載著食物，便自發分開，均勻地散布在各輛車邊。人類又拿出新的方盒子給它們品嘗。這回，是一種酸酸甜甜的飲料，幼猴們從沒有吃過，便趕緊品嘗起來，它們盤算著：等喝光了再要，新要的就帶回家，給長輩們嘗嘗。
然而，幼猴突然全體暈暈乎乎，站立不住。卻見人類一秒鐘也不帶猶豫，干脆利落地把幼猴們一一塞進車，“嗞”地一聲，轟足油門，調轉車頭，開出了山谷！
遠處的成年猴子們見勢不妙，立即飛跑著趕來。無奈早有預謀的人類動作更快，只好眼睜睜看著幼猴們被人類裝車擄去！
自在猴群立即召開緊急會議。史高治統計剩余的幼猴——卻發現已被一網打盡，現場一只幼猴也沒有了！
失去幼崽的雌猴們，個個抽泣嗚咽，雄猴們見此情景也忍不住落淚。其中，馬基雅的弟弟更是哭成個淚猴。它哭著哭著，忽見它哥哥馬基雅，無半點傷心之色。它不禁非常生氣，便又哭又罵道：“馬基雅哥哥！你是冷血動物嗎？你侄女被抓走了，你沒有一滴眼淚嗎？你侄女是逃出森林之后、在這邊生的……嗚嗚嗚……逃林的時候，它還在媽媽肚子里……嗚嗚嗚……”
只見馬基雅緩緩抬起頭，神色凝重地說：“它媽媽應該悲傷。然而，咱哥倆，何必悲傷呢？”馬基雅弟弟怒不可遏，躥上來就踹了它哥哥一腳，罵道：“想不到你還重雄輕雌！我可沒有！兒子女兒都一樣喜歡！”馬基雅無奈，只得先制服它弟弟，又大喊道：“冷靜！你這糊涂蛋！”
“你這糊涂蟲！”馬基雅按住它弟弟，吼道：“它是你親生閨女嗎？難道不是屋大維的種？”馬基雅弟弟聞聽，立時停止了哭罵。它突然想起：妻子是因“殖戰結合”而懷的孕！那一段日子里，自己很嫌惡妻子，根本就不想碰它！
別的悲憤雄猴也受到啟發，紛紛回想，均確定抓走的幼猴，肯定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至于理由，則跟馬基雅弟弟一樣！
“真是天道好輪回！惡有惡報！只是苦了這些無辜的小猴子！代父受過！”馬基雅長長感嘆。眾猴不分雌雄，均覺所言有理。于是，過了不到采十枚桃的功夫，自在猴群再度充滿快活的空氣，連雌猴的悲泣也漸漸止息。
~~~~~~~~~~2023.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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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一脈不留
直升機事件過于昭彰，以致莉薇婭無法掩蓋總統被劫走的事實，暗箱操作屋06登基的計劃自然落了空。孩子全都成年的諸夫人猴們，個個急欲抓住權力真空所帶來的機遇，都暗自希望新任總統是自己親生的兒子。一場看不見的合縱連橫，在諸位夫人猴之間展開。屋大維被刺重傷的真相便也紙包不住火。
其中生育兒子最多的七夫人猴，具備著與莉薇婭不相上下的野心。面對有莉薇婭及其忠勇軍團隊和莉薇婭其余親生子女作后盾的屋06，七夫人猴從維保隊、巡邏隊里召回了自己的眾多兒子們，跟它們仔細分析當前局勢，以及大兒子與屋06爭勝的可能性。它說：“我生育的兒子最多，我一共生育了9個兒子——所有夫人猴當中，我擁有的孩子數量堪排第二。這就是我們的天然優勢。只要你們九兄弟團結一心，力保你們大哥屋12上位，任何別家猴子，必然都無法抗衡。若是你們大哥登上王位，你們其余的8兄弟，將自然是猴群中位高權重的貴族。”
七夫人猴還盤算道：“你們也都到了娶妻的年紀。去，設法與別的夫人猴們的女兒成婚——雖然它們也姓屋，是你們同父異母的姐妹，但群里別的雌猴，都已歸屬了你們父親，不再適合與你們成婚。”
當然，其余夫人猴們，也一樣有此野心，但論實力卻皆不敢與莉薇婭相爭。故它們不約而同想：“屋06是最具潛力的繼任者，若能娶我的女兒，我的兒子們自然就變成王親群戚；而我的兒子們，若是娶到莉薇婭的女兒，就會成為屋06的舅子哥，也好得很！與莉薇婭結了姻親，至少不會被莉薇婭干掉。只要后代活下來，一直活下來，有朝一日，定能由我的兒孫坐上王位。”
于是乎莉薇婭的子子女女，成了眾夫人猴所爭搶的女婿、兒媳。結果就是，惟有屋06上臺，才能均衡各房夫人猴的利益——所以莉薇婭最終如愿以償，雖然是以如此出乎意料的方式！
屋大維已經成年的兒子們，統計起來，共有當初維保隊的120猴，以及經過一年又進入青年行列的120幾只雄猴。除了明媒正娶的12位夫人猴，屋大維還有很多“如夫人猴”——它們沒有名分，也不曾有婚禮，僅僅是拜見過12位正式的夫人猴；它們所生育的孩子，都各自歸算到夫人猴名下。
經過一個多星期的爭搶，新上臺的屋06總統，宣布廢除現有的一切群事猴安排，徹底改弦更張：把自己同父同母的兄弟安排為“共商智囊團”；把自己同父同母姊妹的配偶兼同父異母兄弟，安排為“總統專用護衛隊”；又把十二位夫人猴所生的其余兄弟猴，整編為“維保巡邏隊”。其余如夫人猴們所生的眾屋大維，則全都進入終生坐享“鐵果實”的各類“高級群事猴”行列，至于已成年的雌性屋大維們，自然只愿嫁給與自己門第相當的雄性屋大維們。而其余不姓屋的森林猴子們呢？也趁著新總統登基而坐享福利：全都升級為“群事猴”——雖然，它們依然像從前的平民猴那樣生活，但它們所處的層次，卻大大抬升了——進入了從前只有具備屋族姓氏才配進的“群事猴”行列！剩下的廣大從前“勞作改惡”的猴子呢，此番也有被雨露均沾到——它們自動解除“勞作改惡”身份，恢復為“平民猴”，雖然活兒還是那些活兒、待遇也還是那個待遇——在大施特勞斯等在森林外邊建立“自在猴群”之后，猴子森林里原本稱作“自在猴”的，就改稱為“平民猴”了，以利區分。曾鞍前馬后侍奉過莉薇婭的忠勇軍，既然屋06已順利登基，就被全體就地解散、好走不送。
就在新上任的屋06總統認為已一切圓滿之際，莉薇婭提醒它道：“雌幼之家里還有三千多只不滿四歲的小屋大維呢！”
屋06皺著深深的眉頭：它并不喜歡這些出身下賤的弟弟妹妹。況且，它和它的高貴兄弟們，必將都有自己的孩子，森林里果實有限，豈有能力長期養著這么一大幫“血緣蛀蟲”呢？于是它甚至等不及召開“共商會”，就直接下命令道：“解散‘雌幼之家'！我們屋族的雌性夠多夠用，孩子也會有，且能保證血統純正高貴。一切不姓屋的雌性賤民，還是帶著它們所生的幼崽，趕緊離開森林吧。如果繼續留在林子里，將與‘平民猴’——也就是從前的‘勞作改惡猴’，同等待遇。”
“雌幼之家”就這樣解散，再也沒有果來張口、葉來伸爪的貴婦待遇。雌猴們別無選擇，只能帶著所生幼崽結伴出林，向著自在猴群的方向，去投靠親友——聽說自在猴群沒有果實危機，只要勤快采摘，都能吃飽肚子。
仁慈愛民的新總統屋06想了想，又頒布新政道：“一切普通群事猴與平民猴，想出林子的，都可以去。”三阿蒙、五桑德拉和葉爾欽父子，便帶著小葉爾欽的癟肚子媽媽，隨著被解散的雌幼之家雌猴一同走了。所有不姓屋的群事猴和平民猴，出于對新總統號召的積極響應，也都陸陸續續出林。
群事猴、平民猴和雌猴們，到達自在猴群地盤時，只見自在猴群正盤聚在半山腰。它們走累了，看到山腳下滿地人類遺棄的食物，散發著誘惑氣味，便就地休息吃喝。然而，吃了沒幾口，竟相繼昏迷、不省猴事！
山腰上的猴子們早已不再撿食這些誘餌，以免重蹈它們幼崽的覆轍。此時，只見上次那些人類和小車又出現了，在昏睡的猴子們中間，彎著腰走來走去、挑挑揀揀，最終跟上次一樣，把所有不滿四歲的幼崽全裝進車里。小車不夠用，又來了幾輛大車。四歲以上的猴子們則無人問津，任由其橫七豎八亂躺。人類又從車上卸下不少食物——想是為了騰出地方容納幼崽猴，一行車隊便浩浩蕩蕩，絕塵而去。
就這樣，500年一遇的太陽屋大維，其“毫不為己、專門為群”所繁衍的民間后代們，全都被人類擄走。可以說一脈不留、一網打盡！
~~~~~~~~~~2023.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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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自斷臂膀
自在猴群待人類揚長而去，方下到山腳來察看。不久，地上的數千猴子們漸次醒轉。發現不見了所有四歲以下的幼崽。
失去幼崽的雌猴們焦急不安、驚慌流淚，雄猴們亦驚恐憤怒。自在猴群便把馬基雅的話說給它們聽，再次化解了悲傷。
“惡貫滿盈了。”大烏鴉洛可可不知何時飛了過來，如同總結陳詞一般，宣判了關于屋族的一個定論。新到的猴群受此啟發，便把森林里近來所發生的事，跟自在猴群細細敘起。
“想不到屋大維會被刺傷、又被人類抓走！肯定是孫思邈帶去的腳環出賣了它！哼！這是屋大維咎由自取、罪有應得！開天大神猴顯靈了……”猴子們議論紛紛。
史高治們聚在一起，不知不覺就開上了家庭會議；大施特勞斯等聰明猴，也自然而然聚起議事。布萊德利等從前的居邊壯猴、和馬基雅等維保隊猴子，也順理成章各成一團。議事的聲音先是嗡嗡嗡嗡，漸次嘰嘰喳喳、呱呱呱呱，最后發展出極洪大的“哈哈哈哈”之歡笑聲。
參與旁聽的老加西亞不斷微笑、點頭，顯然聽到什么稱心如意之事。議事的猴子們一個個摩拳擦掌、躊躇滿志。連一貫蔫吧嘰的辛德勒，也挺凸了胸膛，顯得意氣風發。連一向只關心比美斗艷的雌猴們，也都歡欣雀躍著。美麗的吉爾達甚至哼起了小調、轉著圈兒跳上了舞。大施瓦辛格看得醉心，不由自主湊上來，想與吉爾達攜爪共舞，沒想到吉爾達鬼靈精地一個漂移舞步，害得大施瓦辛格忙不迭跟上，腳趾尖就恰好踢到一塊硬石的尖峰，疼得當即癱坐在地……吉爾達忍不住哈哈大笑，幾欲直不起腰，其實它在彎腰掩飾自己的淚水——大施瓦辛格的挑逗依然使它動心，但吉爾達已經很清楚，大施瓦辛格沒有定性，純粹為挑逗而挑逗，恃帥行渣。它已經心碎過好些夜晚，再也不想重蹈覆轍。吉爾達笑著轉頭去找巴赫。
大施瓦辛格討了個沒趣兒，恨恨地坐在地上揉搓腳丫，對著時刻尾隨的波西米亞，不甘心地嘮叨：“這吃醋的吉爾達……即便我不能專心待它，它又何苦一定要去找小個子巴赫？為了一棵樹而放棄一片林？可惜了大美雌兒……雌猴真是蠢！它們總想結婚——一直談戀愛才有趣兒……厭了就換，彼此省事兒……”
“一直談戀愛？難道你不想生養自己的后代嗎？”波西米亞問道。
“結婚還是談戀愛，這跟生后代有什么關系？莫非不披掛結婚果核，就生不出后代？想生就生唄。果子到處有，只要愿意去采。單親猴子也不愁養不大娃。何苦要結婚？為了日久生厭、反目成仇嗎？”大施瓦辛格想起比自己大幾歲、帶著現成倆娃的初戀雌猴，最初它光彩照猴，你儂我儂，后來卻一見生憎——雌猴老起來太快，皺褶耷拉的面頰看著作嘔。
“……太年輕……”波西米亞搖搖頭，吐著信子，心里感嘆。
“現在開會！有要事宣布！”馬基雅等四處呼喊，通告開會。
幾千只猴子圍聚樹下，四面八方的目光，齊刷刷看向樹上的大施特勞斯。
“準備打仗！打回森林去！”大施特勞斯一揮胳臂，發出簡潔有力的指示。
“嘔吔……”猴群沸騰了。一些壯猴情不自禁跳起狂歡的舞蹈，其余猴子被感染，盡管當中有很多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就要打仗？但受這強烈氛圍的傳染，也跟著歡呼舞蹈。在高空作業的工人，俯見山谷里大群猴子們一起蹦跳旋轉、喧騰嘰喳，還以為猴子們因連日陰云之放晴而情緒高漲！
史高治們四處宣講其中玄機：“新生的屋族幼崽已經全部被人類抓走；全體非屋族猴子也已經齊聚自在猴群；則森林里剩下的，就全是屋族猴子，及十二位夫人猴、一些如夫人猴……很顯然，最多最多超不過六百只猴子！其中還缺乏年富力強的壯年猴——頂多有血氣方剛、缺乏經驗的青年猴子！”
“它們才剩下不到六百只？”有猴子驚呼。
“那我們可有六千來只呢！就算去掉一半的雌性，再去掉老猴，也比它們多多了！”又有猴子驚嘆道，仿佛發現了一片水分特別充足的奇異果樹林。
“那咱們還等什么？現在就打回去！”
“還是森林里樹木更高更密，也沒有這些叮叮哐哐、嗞嗞嗡嗡的工程噪音，比住這兒舒坦多了～…”
……
猴子們七嘴八舌。大施特勞斯便命大家整隊，雌猴雄猴全體出發，向森林進軍！奪回森林！驅逐霸權！
“還我家樹！把惡霸屋族，永遠逐出森林！”猴子們一個個摩拳擦掌、熱血沸騰地喊起了口號。
“還我家樹！驅逐惡霸！”口號逐漸變得簡潔。
“驅逐屋族！鏟除霸權！”一圈圈的口號傳播漣漪，終于范圍清晰地框定于“屋族霸權”。
“鏟除霸權！滅盡屋族！”那些在不斷的揪批和“勞作改惡”中，接連失去親屬的猴子們，早已義憤填膺，此時更是雙眼充血，胸中騰起憤怒的火焰。它們咬牙鼓勁，暗自發誓：“要滅盡屋族！不留一根猴毛！”
自在猴群浩浩蕩蕩、斗志昂揚，高唱著凱歌向猴子森林進發。過了幾天，便一無攔阻地挺進因守兵稀少而門戶敞開的東邊防線，又直驅中心榕樹、毫無懸念占領溫泉林場、拿下一切倉庫，勢如破竹地接收了森林各處的猴群領地。剛剛登基不到半個月的新總統屋06，匆匆忙忙地領著屋族向山谷口方向逃竄——自在猴群占領了原有一切領地，導致分散兵力，使得屋族有機會從唯一能通往生機的東北方向逃跑。一路上，屋族猴子們都在大罵愚蠢的屋06“自斷臂膀”——把一切非屋姓猴子都趕走，結果給自在猴群創造了“以多勝少”的必贏戰機。
“用人類的話語，你這叫自斷臂膀！自毀長城！”與屋06爭權較勁的屋12和屋27，更是趁機對屋06極盡嘲諷，好使大家都明白：屋06是一只昏庸無能的猴子，不配勝任猴群總統——當然，此時只能算是屋族酋長了！
“夠了！你們一個個只會馬后炮！果真有先見之明，當初何不提出反對？”屋06惱羞成怒地咆哮著。一巴掌就扇倒了站在面前的屋12，屋12的其余8個弟弟見狀，便一擁而上，誓要為大哥雪恥。屋06的兄弟們便也上前參與毆斗，直到巴頓領著一大隊壯猴而來，互毆的屋族兄弟們才憤憤地停下。
~~~~~~~~~~2023.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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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辨偽之道
巴頓等一千多只壯猴把不滿三百名成員的屋族團團圍住、密不透風，正應了屋大維曾經對東邊防線的要求：“一只蒼蠅也飛不過”。眾壯猴喧騰鬧嚷，有要求把殘余的屋族全部誅殺殆盡的；也有看它們如今甚可憐，愿意放一條生路的。彼此相持不下，巴頓難以決斷。便派洛可可去征詢大施特勞斯等的意見。聞訊趕來的大施特勞斯等聰明猴，一致對眾壯猴建議道：“屋大維已不知所蹤，新生的眾多小屋大維，也已全被人類擄去。它們這些個殘兵剩勇，成不了氣候！驅趕出林就得了！得饒猴處且饒猴！屋大維對森林猴群的領地擴張做出過不少貢獻，這是要承認的。”不少壯猴也是此意，便根據“多數派決定”原則，使東北方向閃出一道缺口，任由屋子屋女屋妻屋妾們，落荒而逃。
“屋大維改新”隨著屋族的出逃而自然瓦解。森林里開始了秩序重建。眾猴皆感慨：“還是以前好啊！”從前，看似猴王凌駕于猴眾，但彼時猴民的自由與快樂，實在比后來“總統”與猴民“平等”的時代多得多——猴民們忍不住疑問：難道霸凌秩序比平等秩序更有利于猴民？
大施特勞斯等想了又想，終于想出來一個它們自認為通俗易懂的表達，卻也沒有把握以猴民的智商能否聽懂。聰明猴們一致推舉由口才了得的巴赫來詳細解說。于是巴赫清了清嗓子，娓娓而道：
“不論猴群統帥的稱呼叫什么，‘王'也好，‘總統'也罷，這都只是一個發音、一種宣稱而已。就像賣酒的猴子，個個都會夸自家的酒最香最醇，但究竟是不是最香最醇呢？只有親自喝過才知道。
“稱‘猴王’還是稱‘總統’，如果僅僅是口頭發音的差異，就等于沒有差異。唯有實際行為的差別，才算有差別。也就是說，判斷首領猴是獨斷專行的‘猴王’，還是尊重民意的‘總統’，只能依據首領猴的具體所作所為：它所做的更接近什么，它實際上就是什么。無論首領猴嘴上怎么標榜，都無關緊要。
“也就是說，首領猴的所作所為，未必總是符合它所宣稱的。怎樣辨識首領猴所宣稱標榜的，是它的真心想法、還是在愚弄猴民呢？很簡單，看行動！加西亞的語言課上教過一句人類的話語：‘聽其言、觀其行’——意思就是：其實際行為是檢驗其話語真假的不二標準！
“因此，我們理當具備以下幾點認知：
“1.首領猴在猴群中的實際地位，無論怎么稱呼，都改變不了它都是猴群統帥、元首的事實。
“2.猴民的自由度大小，取決于猴群元首對其發號施令權的運用，是適度、過度，還是不足。
“3.若首領猴對其管轄猴民的權力，運用不足，則猴群里就會處處恃強凌弱、弱肉強食、各成團伙，彼此打斗不休、一片混亂，力弱的猴民最為遭殃，想要個穩定和平的謀生環境而不得。
“4.若首領猴對其管轄猴民的權力，運用過度，則連猴民正當應有的基本謀生之自由，也會被壓制、侵害，導致猴民無法正常謀生，也就無法取得基本生活所需，從而缺果少食，引發普遍饑荒——此時，除非猴群更換首領，或限制首領權力，否則猴群一定會大面積餓死，此時若疊加天災，或其余猴群的侵略，甚至有可能被全群滅絕。
“5.唯有首領猴對其管轄猴民的權力，運用適度，猴群才能既整齊有序、又不失個體之活潑自主；既優勝劣汰，又避免恃強凌弱；既規則公正，又尊卑有序——尊卑高低的分化，乃基于公正規則的競爭結果，人類把這叫做‘按勞分配’，即多勞多得、少勞少得、不勞無獲。
“6.由于規則公正、規則面前猴猴平等，也就是說，沒有任何猴子擁有比別的猴子更多、更大、更高的謀生權利或謀生自由，所以，盡管競爭結果會分出先進、中庸、還是落后，但大家都口服心服。沒有誰是血統天生的特權猴、權貴猴。
“綜上所述，因此：只有首領猴對自己的管轄權運用適度，猴民才能公平競爭、自主謀生，凡勤懇誠信聰明者，假以時日，都會富裕又幸福。”
眾猴屏息靜聽。森林里安靜得只有空氣拂擦樹葉之微聲。大家都且聽且思。這些道理，極少數的聰明猴早已明白，而絕大多數智力普通的猴民，卻是頭一遭聞聽。過了一會兒，有一只比較聰明的平庸猴子跳出來發言，它說：
“我覺得你講的，自相矛盾。”
“哦？”巴赫感到很驚訝：“哪里自相矛盾了？請指出來。”
“根據你剛才所說的，那只有猴王對權力適度運用，猴群才能發展好。”
“對。”巴赫點頭應道，語氣非常肯定。
“那么，猴王為什么一定要適度運用權力呢？反正它是猴王，猴民再饑餓，也餓不著它——它這么厲害，不厲害也當不上猴王，誰還能跟它爭食呢？……”說到此，該猴民停頓了。
“說得好，你繼續。”巴赫道。
“所以說，運用權力適不適度，完全是猴王自己說了算。它愿意適度就適度，它若非要過度，猴民能有啥轍？！既然這樣，它為什么要克制自己、適度用權呢？畢竟克制自己是很難很累的。任何猴子與生俱來的天性都是放縱，而非克制。看看實際生活中，自我克制的猴子們，哪只不是因為能力低下而不得不如此呢？所以說，猴王是不可能適度用權的。但是我們的種群不是延續到了今天嗎？也沒有滅絕呀？”
~~~~~~~~~~2023.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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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短缺真相
巴赫點了點頭，它知道，一場非常考驗邏輯的辯論正等著它。它低頭想了好一陣，方抬起頭答道：“你問得非常好！所以，開天大神猴一定設計了某種機制，來限制其過度用權的可能性。這一機制，應該是基因——除了基因的必然老死機制，還有個體能力極限這一機制。從以往的猴王來看，除了屋大維，并沒有別的猴王曾經如此過度地用權，你認可嗎？”
“認可。但為什么？”
巴赫又仔細想想，謹慎地一字一頓答道：“我認為是智力和武力的綜合平衡問題。咱們看看猴群，會發現：一身肌肉、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猴子，常常懶于用腦；愿意用腦解決問題的猴子，總是偏于瘦弱矮小……”
未等它說完，猴民中間便爆發出一陣哄笑：原來，這兩只現場對話的猴子，恰好是巴赫看起來比較瘦小。眾猴又互相看看，內心皆道：“果真如此！”不由得對聰明猴們更增了佩服。坐在近旁樹上的美貌吉爾達，對巴赫的好感早已漸漸升級為崇拜，此時更甚。它心想：“原來與聰明的大腦相處，時間越長越有趣味。所謂日久生情，大概是發現了對方的聰明大腦吧。”
“大家安靜，我繼續把話說完。”巴赫吆喝道，場上便迅速恢復了安靜，大家都感興趣它的新奇觀點。
巴赫講了半天，嗓子有點冒煙，便走到場上的葫蘆瓢邊，飲了幾口水，接著說道：
“根據我們肉眼所能觀察到的現象，武力和智力并不能同時高強。能當上猴王的，皆因武力與智力的綜合值及平衡度，遠高于群內任何單個其它猴子，但卻不可能高到能同時碾壓全體猴民。歷代猴王都是如此。假如它們過度用權、侵害民生，猴民只要聯合起來，就能把它干翻——所以它不得不有所忌憚。相當于猴民整體的力量，很好地制衡了猴王過度用權的可能性。
“但是，猴民要想整體聯合起來對付猴王，需要做很多組織工作，這并不容易，所以，猴民總是一盤散沙的。只有當數量足夠多的猴民感到忍無可忍之時，組織工作才會比較順暢。這時，才有可能聯合起來、推翻猴王。
“比如，這一次屋族被驅逐出林……”
滔滔不絕的巴赫還遠未講完，那只發問的猴子便急不可待地插嘴：“屋族被驅逐，并不是猴民聯合的結果！而是……”它想了想，又覺無話可說，也許尚未整清思路。
“大家看看事實！在座的各位，是否全都不姓屋？被驅趕走的，是不是全都姓屋？屋姓以外的森林猴子，此時是否都已經同場聚齊？”馬基雅聽出來巴赫嗓子有點啞，便趕緊站出來，欲替它完成后續的回答：“難道，這還不算猴民猴眾在歷盡劫難后，終于自發地團結一心、扳倒屋族了嗎？難道有誰處心積慮組織了大家嗎？難道不是大家自發產生了反抗的想法嗎？即便是大施特勞斯組織大家打回森林，其工作量，不是也簡單到只吆喝了一聲，就一呼而百應、千應、萬應嗎？”
“這是因為，屋族惡貫滿盈了吧……”那提問猴答道，它依然思路不夠清晰，無法準確表述出心中所想。
? “大家要睜眼看事實。耳朵所聽到的不算數，眼睛所看到、身體所接觸到、心靈所感受到的，才算數！”馬基雅繼續說。
這的確提示了眾猴。正與老妻相擁而泣的老曼都瓦，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屋大維的“O”型爪勢。聽到馬基雅這番話，不禁大聲嘆道：“以前大流士當王的時候，它做任何決定，從不與猴民商量，總是直接宣布。有違抗者，大流士上去就抽它一嘴巴！但那時猴民們，卻普遍豐果足食、安居樂業。”
大利哥萊托聞聽此言，心有感觸，冷笑道：“到了總統時代，搞了個‘共商會’，說總統是‘猴民的公傭'，萬事‘不可獨斷’，必須‘聽取廣大猴民意見’！然而，哪次真正‘共商’過呢？‘共商會’不過是掩猴耳目的‘平等’幌子，純粹的樣子貨，只為方便屋大維既撈取‘全心全意為民操勞’的美名，又不失去獨斷專行的實惠。我利哥萊托家世代不外傳的養生操，它屋大維說想學，我爹就必須教……唉！可憐我老爹！本可一直長壽……它又沒有疾病……”說到此處，大利紅了眼眶，潸然淚下。
老史高治坐不住了，它道：“什么樹樹歸公，結果三轉兩轉，最后都歸了屋氏一門！連世代公用的唯一溫泉，也被它一猴獨霸！”
話音剛落，猴民們突然發覺：自入秋寬河水變涼以后，已經很久沒有洗澡！山谷口處只有冰冷的深潭，且位于山谷口以外、人類的地盤上，亞歷山大在里面只游過一回泳就病了。
“說起洗澡就來氣！大家忍饑挨餓繳的每日果，諸位猜猜，都干啥去了？”是老安東尼的聲音。
眾猴心想：當然是被屋家暢快吃了、釀酒喝了唄。不想老安東尼卻說：“被屋大維釀成酒喝、曬成干吃還不夠，釀好的酒，絕大部分被倒進溫泉泡澡去了！它那十二個丑娘們，也天天用果子酒擦身洗毛、擦樹擦藤……還把有顏色的果子干磨粉，涂嘴抹臉……”
眾猴嘩然！原來，這就是大家長久挨餓的原因！為何一直鬧饑荒？為何夏天也缺食物？這就是原因！原來把果子干收歸“群”有，并非為對抗人類電鋸做戰備，而是……
“還把我們四個綁起來問罪，其實，都被屋大維貪去了！”精明的老史高治趁眾猴畢怒，趕緊洗白自己：“我們冤枉！不承認怕會被屋大維活活打死！”
其余仨貪果家族亦是心眼靈活，風快跟進，你一言我一語，把屎盆子往不在場的屋大維及其眾妻妾頭上扣。
大施特勞斯不語，卻惡狠狠瞪了帶頭耍滑的老史高治一眼。那目光直刺穿老史高治貪婪虛偽的靈魂，老史高治嚇得渾身一顫，便咽回了其余“鳴冤狀”、“昭雪辭”。
~~~~~~~~~~2023.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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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一念王寇
那發問的猴子聽完巴赫和馬基雅的闡述，用力想了一想，還是搖搖頭，它朝后排看了一眼，后排有只猴子對它搖了搖頭，它便什么也沒說，就地安坐。
這時，忽聞中心榕樹方向一陣嗡嗡嗡的機械聲，是來自人類的噪音！只是分貝數比屋大維失蹤那天小得多！眾猴驚悸：“屋大維回來了？或是人類來了？”
大施特勞斯、巴頓等聰明猴及壯猴，走在前面，領著大伙兒去看。遠看，確有只大猴子臥在中心榕樹的主樹杈平臺。待走到近前，發現其毛金光隱閃，不見余物。
“亞歷山大？”視力頗佳、身量高大的施瓦辛格率先喊道。聲音洪亮雄遠。
“什么？”亞歷山大之妻雌施特勞斯、妹妹吉爾達和外公老加西亞聞聽，不覺身子一震，趕緊跑上前去。
眾猴聽說不是屋大維，便爭先恐后跳上中心榕樹的各枝條與氣生根，見果然是亞歷山大，但它一動不動，只是沉睡。眾猴便七爪八足，一起把亞歷山大搬下樹臺，放置于地。經過這番浩大的折騰，亞歷山大依然酣睡，如同嬰兒期的優質睡眠，雷打不醒。
大施特勞斯蹲在主樹杈平臺，用爪細細耙著平臺上厚厚的果葉粉，仔細凝視著其中結成暗褐色的坨塊。“這像是血塊。”它仔細辨認著。其余聰明猴也陸續上來。過了良久，大伙兒才跳下大榕樹。
眾猴聞到空氣中漂浮的無花果香氣，饑餓瞬間來襲。有猴子來問大施特勞斯可否采食？大施特勞斯這才想起，還不曾宣布新的森林秩序！便再次令大家安靜，隨即大聲宣布：
“從今天開始，森林猴群廢除一切‘屋大維改新’！重新回到以前的秩序！”
喔嗚！眾猴歡呼雀躍，載歌載舞。大榕樹各枝條上結的碩大無花果也被肆意采摘。又有猴子下到大榕樹的樹洞里，從里面抬出莉薇婭等夫人猴備以擦身洗毛、涂樹抹藤的果子酒；在地上隨便撿拾新落的大樹葉，卷成錐筒型，以代兕觥；又搬出夫人猴們備作胭脂口紅的亮色果子粉，混入果酒，歡飲暢懷。
亞歷山大終于蘇醒。它并不知道自己為何在此。它帶來一條重大新聞：“屋大維死了！掛在山谷口外的橫索上！”
原來，亞歷山大在潭水中感染了一種鏈球菌，引起猩紅熱高燒。后來它從懸臺掉入人類視線，恰好袁教授的某得意門生在現場進行工程設計的生態與環境評估，就順手把它救了。
在袁教授的實驗室籠子里，它看到人類推出已經死去的屋大維，臉上露出惋惜的表情，仿佛在說：“真可惜呀！好一只雄壯魁偉的森林野猴！”
第二天，屋大維的皮毛被整張放進亞歷山大隔壁的籠子。亞歷山大嚇得心驚膽戰，但還好，人類沒有它下手。
一大早，人類就開著小車把亞歷山大和屋大維的整張皮毛，載到山谷口。他們比著亞歷山大的站姿，把一個方方的盒子塞進了屋大維的皮囊，又填充其余部分，再將之安裝在橫索懸椅的背后，屋大維的皮囊背貼著懸椅，面朝山谷口外，爪足、尾巴、腦袋和臉上的表情，都擺出“歡迎光臨”的熱忱模樣。有位人類坐上懸椅子去測試設備，小車里遙控器“噠”地一聲，屋大維皮囊里的推進器被啟動，椅子便載著那人沿橫索勻速前行，向著森林深處的方向而去。待那人從另一條橫索轉著圈返回時，則是該人面孔朝著回路，座椅的后背緊貼著屋大維皮囊的背面。
“你怎么來這里的？”吉爾達問它。
亞歷山大張口結舌，說不出所以然。這不能怪它——那人類從橫索椅子上下來之后，便返回車中，給亞歷山大注射了鎮靜劑。又抱著亞歷山大一起，帶著遙控無人機，重新坐上橫索。當乘著懸椅到達盡頭、下方恰好正對森林東線邊緣時，那人類便把亞歷山大擱在無人機的四條遙控機械臂中。根據上次帶走屋大維的位置定位，遙控著無人機，懸停在大榕樹樹冠上方，令機械臂松開，亞歷山大便向下沖開枝葉，掉在巨大的主樹杈平臺——它全程被鎮靜劑催眠，當然不會知道這一切！
眾猴再度干杯飲酒，慶祝亞歷山大從危險的人類世界完好回歸。在清潔的實驗室呆了很長時間的亞歷山大，被猴子們極其騷臭的體味兒熏得睜不開眼，便建議大家去溫泉泡澡。
“好主意！”眾猴大喜，紛紛奔向溫泉。按‘屋大維改新’之前的次序入泉。溫泉周邊，搓澡、理毛、磨爪、飲酒、賣果等一條龍服務，在中斷近四年后，再度熙攘起來。
“為什么是基因機制的設計，使得猴王的權力受到限制呢？”一只泡熱湯的猴子，看到巴赫在池邊享受鮑爾小兒子提供的修甲服務，就特地爬上岸，去到巴赫身邊，點了鮑爾的大兒子來修甲，與巴赫自然攀談起來：“除了屋大維，從沒有哪一任猴王，其獨斷專行導致了饑荒。這是因為屋大維的基因格外特別嗎？”
巴赫想了想，答道：“記得以前格爾梅總是說‘屋大維是500年一遇的猴王’嗎？”
“是啊。它恨不得一天嘮叨八百遍這個！”
“你覺著它說的對嗎？”巴赫問。
那猴不語，仿佛在使勁琢磨該如何回答。過了一會兒，它道：“仔細想想，還真是的！”
巴赫笑了起來。道：“所以，不得不承認，屋大維的本事，的確高出其它一切猴王！”
“有道理！”那猴不住地點頭稱是。心中對屋大維的崇拜再一次冉冉升起。
“這就是它的猴民——也就是我們，格外不幸的根源！”巴赫看出它的動搖，便板起臉來，半坐起身，正色說道。
“哦？”那猴一臉疑惑。
“屋大維本事大，所以帶領猴群搶地盤打架特厲害，連黑熊泰森都不敢來犯，豹貓安吉拉更是只敢趁屋大維不在時搞搞偷襲——須知歷代猴王，沒有誰打贏過泰森和安吉拉的。”巴赫說。
“那是的！現在只要有我們森林猴群猴子標記過猴尿的地方，泰森就主動不來了。雖然它很巴望那棵中心榕樹。”那猴道。
“那中心榕樹也是它家祖傳的。以前，猴王住上面主樹杈臺，黑熊住主樹杈臺底下的大樹洞——你也知道：樹洞有通往總統倉庫的地道，這都是歷代的泰森用熊掌辛苦挖出來的。”巴赫說。
“倒是聽說過。這么看來，泰森們白忙活了。自屋大維當上猴王，那樹洞、地道、倉庫，全都沒泰森啥事兒了。”提起屋大維的英偉戰績，那猴就更增了佩服。
巴赫點點頭，道：“泰森都干不過的猴王，如果掉轉頭來專門對付猴民，則猴民是否會受苦更深重？”
巴赫不再說話。只看那猴神色，已豁然開悟！它喃喃自語：“正是這樣！打天敵特厲害的，打起同類來，更是決不含糊！除了它老婆孩子，別的猴子對于它屋大維而言，究竟是敵？是友？只在它一念之間。可一念成王，亦可一念成寇。所以當屋大維存心要奴役整個猴群時，反抗它的猴民若想團結起來，需要的時間就會更長、面臨的難度就會更大。這都是因為屋大維的個體能力太過優秀所致！若是它一念成王，就是猴民的福音；若是它一念成寇，則當然是猴民的劫難！”
~~~~~~~~~~2023.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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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孰謂英雄
大施特勞斯恰好挨著那只愛提問的猴子一起泡澡。大施特勞斯問它：“你剛才好像話沒說完？”
那猴子點點頭，道：“是。沒說完。”
“那你現在說。我聽。”大施特勞斯鼓勵道。
“其實……其實，我覺得，靠猴民自發團結來扳倒獨斷的首領猴，并不現實。”那平庸猴說道。
“哦？說說。”大施特勞斯覺得有點意思。
“我認為要靠英雄！有膽識、有擔當、有計謀，又敢于行動的個別猴子！”那猴朗聲說著，站起身走向另一只猴。大施特勞斯看去，原來是三阿蒙。
“小葉爾欽，你干嘛？”三阿蒙顯得很不好意思。
小葉爾欽笑著推三阿蒙到大施特勞斯身邊，道：“這位，是本次成功驅逐屋族的猴民英雄！”
便把三阿蒙行刺的事跡說給眾猴聽。各猴皆贊嘆三阿蒙智勇雙全，當初差一點成為三阿蒙第二任妻子的雌猴娜佳羞愧地扭過頭去：它暗自悔恨當初為了填飽肚子丟棄了未婚夫！更悔恨自己為了不受譴責地離開，而處心積慮地事先把五桑德拉撮合給了三阿蒙！同在溫泉里的五桑德拉正向三阿蒙游過去，為了要把一頂屬于王者的果核冠戴在三阿蒙頭上。那是它從大榕樹洞里特地找到的，就是那頂屋大維的“總統禮冠”。
眾猴皆歡呼起來！“我們有新猴王了！三阿蒙新猴王！三阿蒙真英雄！三阿蒙新猴王！……”
大施特勞斯笑了，它正發愁該選誰來當新王。根據歷代相沿的林規猴矩，殺死老王的就自動晉升新王。況且此番三阿蒙還是為民除害！真是再合適不過的猴選！
同時，大施特勞斯也想明白了一直盤踞心底的疑問：那主樹杈臺上果葉粉里的暗褐色坨塊，必定是屋大維的傷口流血所凝成！“真是自作自受！”它內心暗嘆：“肯定是莉薇婭等雌猴想去找草木灰，一時沒有，就自作聰明用了果葉粉！果葉粉沒有經過火烤，充斥各種細菌病毒，必定引起高燒，敗血而亡。若是我施特勞斯家還在森林，定有辦法令它止血——大榕樹底下現成炭化過的松明柴就可急用。我原先的家樹洞和后來的家樹洞里，也都還存著些藥物……可惜，它們不認識，就算找到了，也會誤以為只是些格外加工過的食物。屋大維啊屋大維，可惜了你這500年一遇的聰明猴！你竟把聰明才智，用來欺壓同類！導致眾叛親離，生死之際竟無得力者可用！白白丟了性命！”
……
過了些時日，三阿蒙在眾猴的終日歡呼聲中，干脆恭敬不如從命，接受了王冠，成為新一代猴王。
“您殺死了屋大維！您是猴民的英雄！”
“猴民英雄萬歲！”
……
猴子們興高采烈地歡呼不已。三阿蒙問大施特勞斯道：“論打斗，我遠遠不及屋大維；論智力，我也不及。結果猴民們卻奉我為英雄、視屋大維若寇仇！”
大施特勞斯笑而不語。旁邊的五桑德拉說：“您確實是猴民英雄！英雄并不需要自己孔武有力、智慧超群。真的英雄，就得像您這樣：不綏靖不茍且，不接受被奴役，敢于斗智斗勇、解救自己、擺脫困境！”
“依你看來，只解救自己就算英雄？”三阿蒙問。
“當然！能千方百計拯救自己的，就是民眾的英雄！能冒著犧牲危險，不為自己、專程只為別猴去戰斗的，那唯有比我們厲害得多的開天大神猴才能做到！或者好心眼的強大人類！”大施特勞斯斬釘截鐵地正色答道：“每一只不接受奴役的猴子，都猶如一股制衡猴王過度用權的堅實藤條。大部分猴民是缺乏膽識的，它們只有在確定能贏的前提下，才敢于團結起來反抗惡霸。因此，能給它們創造團結前提、發出第一聲吶喊、挺出第一記刺槍的猴子，當然是勇于堅持猴群正義的英雄！哪怕它們純粹為了一己私利而這樣做，客觀上也捍衛了整個猴群的公義秩序！”
這時，大烏鴉洛可可飛來，棲在大施特勞斯左肩，它帶來一條奇怪的訊息：“那些被抓走的屋族小猴，和從林子里被趕出去的屋族大猴，現都被關押在山谷口外深潭近旁的鐵圍欄里！”
眾猴驚異！便齊聚洛可可身邊，聽它講述。原來人類在山谷口外建設了一爿“野猴樂園”——其實就是用四面及頂部鐵柵欄共同圍起的一塊場地。里面小猴子與大猴子被分隔安置，靠人類投喂取食。也就是被關進了“動物園”！野猴樂園的主題詞用精美果核豎排于山谷蹦極絕壁：“猴王帶你游深谷”——屋大維的皮囊緊貼推進游客的懸椅！山谷口外的鐵圍場里，分置著不同年齡段、不同性別的猴子——恰都是屋大維的子女妻妾！
“屋大維若是泉下有知，當作何感想？它喊了一輩子要干掉人類，到頭來卻一大家子都受著人類奴役、給人類賺錢！”洛可可長嘆一聲，結束了匯報。
原來，經現場熱愛自然保護事業的工人之暗中舉報，付鐵山等已經被抓捕歸案。小猴子們也均得及時解救。喜書記和黎主任已被罷職，他倆還被查出來貪腐問題，故而其名下的股份被充公——這項目現在已坐實了公私合營。
袁教授依然是第三大股東——他終究還是沒能成為最大股東！但這不打緊，他本來也志在學術研究及自然保護。“不管股份是歸國家還是歸私人，若是有人敢為了掙錢而破壞環境、殘害動物，我袁某人必定跟他死磕到底！”
身陷囹圄的付鐵山怎么也想不到，那現場施工的工人，有不少是袁教授的學生。他們志愿應聘民工，正是為了隨時警惕別有用心者，以貼身保護太行山系這片僅剩的原生態森林系統。基因檢測顯示所有小猴子、山谷口那幾百只猴子中的大部分，都是橫索懸椅上那只雄健公猴的后代，而剩余的也都是這山谷口大部分成年猴子們的母系基因來源。他們決定在山谷口建設一座野猴動物園，把這一大族猴子安置于此，供游客參觀——免得再到深山老林里去抓一趟！雖然袁教授不同意這樣做，但是新入駐的國有股份的股東代表卻認為：必須把這些猴子籠養供觀賞，才能吸引到足夠多的游客前來。
“這樣既能輕松賺取研究所需經費，又避免了游客受好奇心驅使，偷偷去森林里追蹤野猴。地道的野猴就在山谷口！至于留在森林里的猴子，就不要讓游客知道！只有游客完全不知道它們的存在，才是對它們最好的保護！”國資方股東代表周董說道。
“我同意您剛才說的最后兩句話！順便說一句：那只金毛猴子，與別的猴子并無直系血緣關系，關在一起恐怕會受欺負，把它放歸森林吧！”袁教授無奈地建議道，他心想：“山谷口的籠子，怎能算是對野猴的保護呢？沒辦法，我個人力量有限！能保護幾只就是幾只吧！”
“那只金毛猴子可罕見了！怎能放歸？理應把它留下來，通過人工技術干預繁衍，好繁殖出更多的金毛猴子！這可以創造極大的價值！無論是商業方面還是在學術研究上！”周董說。
“嗯嗯。”袁教授淺笑著答應了一聲。不再爭執。等他一出會議室，就立即給那山谷口的學生們打電話，讓他們巧妙安排，悄悄放走亞歷山大。
過了幾天，袁教授打電話給周董匯報：“那只金毛猴，在籠子里被眾猴欺侮毆打，已經在昨夜死了。為了避免尸體腐爛導致傳播疾病，工作人員只得將它就地立即扔出鐵籠子。晚上大山里不便，無法安置，就丟在外面。結果早晨去看，發現尸體不見了。想是已被食腐野獸拖走。”
周董打電話問了一圈，俱是如此說辭，他雖將信將疑，也只得就此作罷。
終于有一天，一切工程都建設完成。開始有零丁的游客前來“與太行山原生野猴親密接觸”。游客日漸增多，其中由威武猴王全程“親自護航”的懸索項目，更是大受青睞！
從森林東邊防線上，可以趁著懸索座椅掉頭回轉時，看到座椅背后的屋大維正面：屋大維的威武正面栩栩高懸，隨著座椅不斷后退，向人類的方向進發。新猴王三阿蒙已經將各線的常駐邊防撤掉，代之以每日一次的巡邏。但在白天時，東線總是有猴子自發輪番去守衛——它們不是專程前來守衛，而是專程來看一趟依然在高空威風凜凜的屋大維！
“我們要永遠記住屋大維！它使我們明白，一定要及時反對任何不公！為自己求公正，為自己做英雄！”
猴民們每次看到高空的屋大維，都會發出這番感想。它們不自覺地懷念起同樣獨斷專行的大流士。為何同樣獨斷專行，可在大流士時代，猴民的生計卻繁榮昌盛呢？
新王三阿蒙開解它們說：“無論像大流士一樣獨斷專行，還是像我一樣，遵從民意，這都是形式，所以都不是重點。”
剩余的話，三阿蒙委托大施特勞斯在它家開設的酒館里，與大家展開日常討論。所以當森林里又結了一回水蜜桃之時，即使最愚蠢的猴民也能熟極而流地傳誦：“莫夸獨斷自專行，休矜從眾順民心，因道而為達盛世，逆天以行致凍餒。”
加西亞的語言課也教了幾句韻文：“孰為好漢？孰謂英雄？寧戮王霸，不辱群公！”
什么是好漢？什么是英雄？寧可殺戮獨斷猴王，也不能任其踐踏猴群公正！猴民口口相傳這幾句，不到一年，個個耳熟能詳。
有一天，當猴王三阿蒙特地又巡視到東線來觀看高空中的屋大維時，再次深刻意識到：屋大維給猴群上的這一課，是森林猴群寶貴的精神財富！
便下令紀念“屋大維改新”，宣布：“這場森林浩劫教我們懂得：任何一只猴子，哪怕再平凡普通，再勢單力孤，只要它堅持追求自身公道，敢于自己給自己做救世主，它就是捍衛公序良俗的鋼鐵衛士！它就是百世流芳的猴民英雄！”
在森林猴群不斷煥發文明之光的同時，龐大的“屋族”也在籠中熬過了一年又一年，它們的生活毫無趣味，也從無新意：各籠中的屋氏，都為著爭當“籠長”而終年打斗不休；又由于近親繁殖之故，各籠都繁育出大量殘疾、弱智小猴子——屋大維500年一遇的超優質基因，想不到竟以這樣的方式，被禍禍盡光！
~~~~~~~~~~2023.9.12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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