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鄰居,倒不如說鄉親吧。農村長大的人,鄉親情誼更濃。說是鄉親,很多都是同姓同宗有親戚關系的人。
也就是前幾日,冬日凜冽寒風,凍雨襲人,在家都把大門緊閉。聽到敲門聲,我開了門,柱著一根竹制拐杖的同姓爹爹挽著一個竹編鏤空的大菜籃子,籃子里面裝著他自家種的菜要給我們吃。開門看到我了,因為耳背用很大的聲音說,娃啊,你回來過年了啊,太瘦了啊,在外面沒有吃飽飯吧。他張嘴說話時,我看到他牙齒也已經掉的差不多了。
我連連感謝爹爹送的菜了,說實話因為疫情兩年都沒回老家和爸媽過年了,沒想到老家的鄉親們老得這么快。以前這位爹爹腰背硬朗,走路不需要拐杖的啊。
據說這位爹爹耳背越來約嚴重,他是自己一個人住在菜地的小房子里面的,老伴是住在不遠處的一個稍大一點的小平房里的,因為這小平房是大兒子的家,他不住這里,老伴以前幫忙帶孫子就住平房里面。大兒子媳婦在兩個孩子很小的時候就跑了,因為那些年家里窮吧,或許這是一方面原因,我當時也太小不太懂。爹爹老伴幫忙帶兩孫子長大,經濟能力可能也有限,兩孫子讀書少長大后結婚也早。
后來爹爹大兒子在新冠疫情蔓延的初期,因為封鎖隔離閉關足不出戶,在城里一個人關閉久了,半夜突發腦溢血,沒人照看,第二天發現他朋友來找他時才發現,已經過了搶救時機,在醫院重癥監護待了一兩天,醫療資源也有限了,醫生建議回家準備后事吧,拖回家去很快也就離開了。湖北新冠疫情比較嚴重,離開后也就直接拖到殯儀館火化了。沒有葬禮,他的兒子是在他病后就趕到醫院守了父親最后時刻,他女兒因為城市封鎖,在省內也不好流動,沒能趕上吧。
這位爹爹是經歷了喪子之痛的老父親,大兒子離開的年紀也算壯年的五十多歲。我之前看到我外公外婆也經歷過喪子之痛,白發人送黑發人,舅舅在很年輕的四十多歲離開的。那時我還在讀大學,回鄉沒趕上葬禮,回到外公外婆家時,家長們都已經把舅舅骨灰送到鄉野墓地去埋葬了,外公外婆兩個人坐在家門口哭,我握著他們的手,外公的手一直抖著,老人家涕淚淋漓,兩道鼻涕都流下來了。外婆是早就瞎了好多年了,看不到啥,空洞的眼睛是絕望的悲傷,拄著拐杖,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無聲的哭著。舅舅是他們最小的兒子。他離開的過于年輕了。悲痛需要歲月消化……
衰老總是來得太匆忙,人至暮年,多活一天都是賺到一天。這位爹爹經歷了這兩三年的時間沉淀,可能也還是要向前看,照看好自己日漸衰老的身體,能多幫忙子孫后代也是知足。我很感恩,這么大年紀的爹爹還冒著嚴寒來上門給我們這些晚輩送他種的菜。
這些日子,我感受到了太多鄉親們濃濃的情誼和關愛。看我家里沒法準備一些過年的年貨,有直接上門給些吃的,如麻花,油炸紅薯干,土雞蛋的,還有幾乎不間斷的送菜的,還有路過家門口說今年沒灌腸吧,我這里有灌腸的火腿腸給過年吃……
鄉土人情社會,有很多溫暖讓你感動和幸福。我能理解我爸媽不喜歡在城里過年過節的生活。城市的疏離感不適合他們一起見證陪伴長大幾十年的鄉土環境。他們的時代是幸福的,尚有老家可以回的我們也是跟著幸福的吧。感恩這份淳樸美好的鄉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