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稿軼事
1999年,領導要我寫篇小通訊,表揚我們泵房的老CH,為車間節(jié)油的事。我那時還不太會寫稿件,好不容易湊了一篇,竟由單位的H老師潤色后,上了LG報。或許這篇稿件起了點作用吧,老CH被評為當年的老模,單位進行了豐厚的獎勵。那天,一臉意氣風發(fā),打著酒嗝的老CH問我:“你的稿子給你錢了嗎?”我如實回答沒有,他更得意地說:“不給你錢,你寫這個干啥?”我被噎得難受,只好說:“我傻唄!”。
物欲橫流下,金錢才是最重要的,名利才是最主要的,文字啥也不是。如果有點用處,也是為錢為名作嫁衣。
2002年,受單位婦女主任的委托,我寫了些通訊稿件,石破天驚,那年的先進女工給了我,獎勵了一口高壓鍋。班長W在一旁說了好多風涼話,其中有句“俺可不像你能掙高壓鍋!”我這才明白此前那些不咸不淡的話,是說給我聽的。要知道,往年,都是她這樣的關系戶的。縱觀經年的先進女工的名單,是你方唱罷我登臺,其中有好多是扯不斷理還亂的關系網。只是關系網破了,她們也就掉泥巴里了。
世界上確實沒有免費的午餐,要想吃飽吃好吃得氣定神閑,惟有靠自己的真本事,練就一項能力,比一張沾了風塵的網要結實得多優(yōu)雅得多。
2007年,我的一首詩在LG報上,獲了個“鋼花文學獎”,榮譽證書是由別人捎來的。工友們看了詩的題目《初心》后,半開玩笑說:“初心,初心,是初戀吧,哈哈哈。”我也跟著笑。過后,一位老工人問我:“小C,聽說你的初吻在LG報上獲獎了。”我哭笑不得,向他解釋了一番,最后他還是咂摸著嘴走了。
如今的社會,文學被邊緣化了,我羞于和同事談文學談讀書,遠不如和他們聊八卦來得過癮。文學不值錢的年代,獲個文學獎又如何?遠不如送個禮找個靠山當個班長,撈點好處實惠得多。
那年秋末,我車間的一位小頭頭L叫住我,要我寫篇我們泵房的稿子,說要向上報。我說我不會寫,他氣急敗壞地說:“你不會寫,整天看啥書!”這位小頭頭,平時就對工人呲牙咧嘴的,因為他背后有山,所以誰也不敢得罪他。我勉為其難,寫了初稿,小李子看了第一段,就在一旁“吃吃”地笑。多次修改后我交了稿,L難得地給了我一個笑臉。當我們泵房被評為先進崗位,我們的領導們和女班長分了錢喝了慶功酒后,我才知道。
我為自己悲哀,我為文字悲哀。咽下所有的委屈,把自己淹沒進機器的轟鳴中。我告訴自己:文學是飄渺的,掙到手的工資才是最真實的。我漸漸拒絕寫通訊稿,只寫文藝稿,雖然有人對我橫眉豎目。我摯愛的文字是為自己修行用的,不是為權勢的淫威服務的。
剛開始練筆時,我雖字不成句,詞不成段,卻練得忘乎所以。虛榮心強且爭強好勝的J,曾拿著一份LG報讓眾人看,“看看,XM又在報上了發(fā)表文章了,看看人家寫的。像有些人光練不發(fā)表,還是個白搭!。”我在一邊默默地聽著,我確實沒有發(fā)表的實力,只能是聽下尖酸咽下刻薄。J四處對人說:“C寫得還不是一張白紙!”這句話,我從多個渠道聽到過,每次我都笑笑,心底的卻難過無助。2007年夏天,J利用班長的權利,對我施以人格性的欺凌,那個炎熱的中午,我在轟鳴的車間里,舉起右手,向天發(fā)誓:“我一定要寫出個名堂來,不然我對不起我自己!我一定要寫出個名堂來,不然我對不起我自己!”隨即我哭得淚流滿面。自此,我卸下了流言的枷鎖,對殘酷的現(xiàn)實聽之任之,自顧自地練著寫著。
看過許多人物傳記后,明白了前行路上,不遭遇蛀蟲的叮咬是不可能的,不承受蜚短流長的啃咬是不可能的,連牛頓這樣的大科學家,都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何況我一介平民呢?誚笑與歧視是我練筆路上的調料,沒有這些調料,我怎能品出萬千種人生滋味?
我的生存處境雖如此不堪,我仍沒有放棄手中的文字,苦讀多練還是我業(yè)余的主題。人,總該有種堅守吧。文字是干凈的,文學是神圣的,跟著文字學跟著文學行,最其碼我不會變壞。活著,寫著,經歷著,這是我喜歡的狀態(tài)。大大小小的哂笑已讓我有了免疫力,起起落落的成見已吸收成了我的底氣。文字讓一個人心存善良,文學讓一個人心生敬畏,因為這種抗衡,讓我對生活有了幾分掌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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