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斧手丙,丁推搡著岳飛父子艱難前行)丙,丁兩行刑者厲呼:快走!快走呀!
(岳云扭頭,怒視眾刀斧手)憤然說,爾等狗卒,不上陣抗金殺敵,只會狗仗賊勢窩里斗,殺我國家棟梁,自毀長城。…殺我父子之后,國將不國,立見山河破碎,土崩瓦解了啊!也好也好!哈哈哈!
(刀斧手膽怯地后退幾步,又猶豫不決地向前推揉岳飛父子)曱,乙,丙,丁紛紛嚷嚷:別!別嚇唬我們,我們也深知您父子倆千古奇冤!可我們也是沒辦法的事,才當這喪天德的行當。也全指這門應生養家糊口呢!岳爺倆兒,有本勢,別朝我們小的們小走卒吼,那不是,你們可找當朝大宰相主審官秦大人秦大學仕說理去…。
(不遠處,雪地上冒出一群宋朝高官。為首的貂皮輕裘,莽袍玉帶,長翅烏紗,白凈面皮,些須胡子,舉致儒雅,文質彬彬。身側擁立眾多阿諛奉承之徒,擠滿許多見風使舵的文武之輩。此刻,氣勢洶洶不可一世,如滾滾潮水峰涌而上。上。)
(岳飛父子,頭也不回,哼也懶待哼一聲,恥之以鼻。昂首挺胸,舉枷拖鏈,艱難地向風波亭所處高坡邁進。上)
(刀斧手甲丶乙、丙、丁中有人亂嚷。)欽犯死囚!不,不,呸!呸!呸!岳帥岳大人,您看哪個地方更適合您斷頭赴黃泉?
岳云年輕氣盛地罵道:少廢話,青山何處不埋忠骨!
岳飛不語。直向風波亭所在的高坡處走去,岳云跟上。
(南宋一品大員,白臉賊目的當朝宰相秦檜在百官簇擁下,由遠而近。上。)
(秦檜望望風雪大作的蒼天,又望望不屈不撓的岳氏父子。冷冰冰地對手下眾百官)說,皇上有旨,傳諭,快行刑!斬立決!
眾官一傳十,十傳百,吆喝聲起,次第傳揚:皇上有旨,快行刑,斬立決!
(刀斧手甲乙丙丁提刀走向岳飛岳云,剛一舉刀近身,哆嗦的手腕,大刀紛紛抖落地上,鐺啷有聲。拾起重落。反復再三,神情甚是狼狽不堪。)
此刻,風聲大作,雪花漫卷,左突右舞。
岳云忽朗聲說道,父帥,孩兒有一句話,臨就義前,不得不講出來。孩兒再隨父帥含笑赴死也值得了!
岳飛點點頭,示意岳云講。
岳云望望父親,壯著膽說,父帥!我們的確是被那白臉奸賊秦相害了的!明眼人都心知肚明。千古奇冤就此鑄成,但也有深層次的原因…。
岳飛回頭一顫,說,什么深層原因?
岳云說,父帥,父帥其實也是被我奶奶害了的…!
岳飛怒道,胡說!不得無禮!不得信口雌黃大逆不道!
岳云無怯色,震震有詞道,可不是么?父帥小時候,假若奶奶不給您灌輸那些愚忠的腐儒學教,假若奶奶不在您背上刺下那刻骨銘心的四字,您也不會有今天的有冤不訴有愿不展的悲慘惡果了!…我死不足惜!父帥死不足惜!可白白搭上妻子兒女,就有點兒太窩囊了呀!父帥!
岳飛想伸拳打他,出腳踢他,可枷鏈上下束縛得緊,一時不能施展一點威力。
岳云年輕無忌,侃侃而談,續道,父帥您或叫做生不逢時,或許父帥壓根兒就不該死保這無能又不辨是非的昏君!一個毫無生機又岌岌可危的私家王朝,當它是什么好玩意?舍生忘死地保它有什么用?
岳飛怒呸!我打死你這個孽子.…你再胡呱嗒!
岳云說,父帥打死我,我也要對您對蒼天說個明白。孩兒如您一樣,一個死都不怕的人還怕說么?…父帥一生征戰沙場,忠君報國,可這宋朝趙氏老兒又是什么貨色?父帥您擁兵幾十萬,有多少機會…不該愚忠若此的悲涼下場啊!還許千百年后,您遇的是真正的圣君明主,當可死心塌地地以命相保,以示孝忠…可今天這個破落戶趙氏王朝,除了會屈膝投降割地賠款外,還能做得出什么新花樣?除了引火燒身引狼入室民不了生,又能抖擻出什么出彩的新戲法?以孩兒拙見,這所謂的國沒有咱此類臣(民),咱也早該沒這個可惡的宋氏之國!…我奶奶也是年邁老糊涂了,以一個腐朽的孔儒學說禁錮了父帥您一輩子的正常思想與正常發揮,這陳舊的家教太落后太死搬太害死人了!面對不分好歹又扶不上墻的爛泥趙氏王朝,我們精誰的忠?報哪人的國?我至今也弄不明白,與其不明不白含冤而死,父帥您有多少機會何不學他趙氏先祖陳橋驛之舉,獨樹一幟,也揚眉吐氣,成敗皆可死,但死得絕非這么憋屈!或許父帥的歷史也會大大改寫,照樣名垂青史,流芳千古!一句話,父帥您何不早建自已的王,立自已的國?保一個不可救藥又一無是處的趙氏昏君王朝到底為的是什么呀!我的父帥…蒼天啊!…
孽障!胡說!謬論!大逆不道!我打死你…你這個無法無天不守綱常的孽子!岳飛頓著雙足怒斥連聲,句句決絕!
岳云仰天大笑,神色飛揚,輕松自在!
遠處立觀的秦相催道,還不下手快行斬!
眾刀斧手一擁而上,把岳云推倒在雪地上,岳飛大吼一聲,父帥呀!趙氏老兒不值保!我奶奶的家教方式不對路啊!父帥何不當初…當初…父帥,死至若此,我不足惜!可父帥亦死…可憐啊!可憐啊!(聲音悽悲且豪邁,劃過風雪長空,迥縈天宇。)
(眾刀斧手中,不知哪個喪天良的偷偷出了手,一刀閃過,岳云英俊的頭顱轱轆轆地滾下山坡,一腔碧血赤色如練射濺向蒼松翠柏,灑染著皚皚白雪,鑄成一幅壯美的畫!)
岳飛心痛地閉上雙眼,眼眶里卻禁不住涔出難以名狀的淚花。
秦檜又在遠處急催,狗奴才,還不快刀斬亂麻!一刀結果了那欽君,為我朝圣上解煩,難道還要留他謀反不成?
刀斧手甲乙丙丁齊上,紛紛舉刀,紛紛抖落…驚慌失措,不知為何?
秦檜一幫朝庭要員趨近岳飛近前。
秦檜抱拳,道,岳大人,有些話,我不得不說,再不挑明,就真的連一點機會也沒了…
岳飛錚錚鐵骨,目視遠方,如若無物!
秦檜低眉續道,咱倆共事一君,相處競年,我深知你的為人,光明磊落,實可彪炳史冊!可話說回來,你這人又太那個了.…有點死驢X拐墻根兒一頭撞到南墻上,不知變通,不識時務…不識抬舉!
岳飛怒顏,道,那秦賊奸相,要殺要剮,盡便!少給老子婆婆媽媽扯擺不清!
秦檜苦笑道,就為這兒,我也晝夜難寢茶飯不甘!不單眼下說不明白,就是以后千秋萬代,我也跳到黃河洗不清啊!我算黑鍋背大背定坐實了!
岳飛氣宇軒昂,理都不愿理秦檜一下。
秦檜趨而續道,所以,我秦某人可就難表白了。借此機會,我要臨你上路之前,與你攤攤牌說個明白,也好讓你黃泉路上靈魂輕快不要太記恨我…!
岳飛置若罔聞,徑直仍往風波亭走。秦檜一步一趨跟上去。卑鄙地續道,岳大人,你可知道,咱當今主子是個什么貨色?咱大宋先祖又是怎么一個竊國之徒?他們為何要定下文權比武權大的溲規矩?他們為何又總防你會擁兵自重,擔心你某一天會偷染換柱?他們真恐懼你會象他們的先祖趙匡胤一樣陳橋驛一夜之間改朝換代…!
岳飛光明磊落,仰天大笑,氣貫長虹!我岳某是哪號子人嗎?又有哪些絲珠馬跡可遮污我的赤膽忠心?
秦檜陰陰著白臉,皮笑又不笑,連連回道,莫須有!莫須有嘛!哈哈!圣上想叫誰死誰敢不死?吾皇欲讓誰亡誰敢不亡?橫豎不都跟捏粹一只螞蟻一樣輕易而舉!就這兒個世法,還用得著要找理由么?不需要!一點兒也不需要有(不需要有任何理由)。莫須有!哈哈!多精辟絕倫的詞匯,多聰明絕頂的借口!別他媽讓后世咬文嚼字半瓶子晃當的教書先生們理解為或許有吧之類的狗屁解說辭誤人子弟遺害后生!那會笑掉我這一品文科狀元堂堂當朝大學士的大牙的!我也深知孔學儒教腐朽得好啊,可以輕輕松松愚弄死好多愚忠的聽話的仁人賢臣!…子曰,君教臣死臣不得不死好啊!哈哈!嘻嘻嘻嘻!
岳飛大義凜然,斥道,你秦賊狗葫蘆里賣什么迷魂藥?痛快些,就開刀吧!
秦檜哆嗦了一下,說,你死了,可名垂青史!而我卻遺臭萬年!我卻無法申訴!諸不知,含冤千古的將是我秦某啊!直截說我也是宋代王朝棋盤上的一個棋子,是趙氏老兒手中的一只替罪羊!一個無法申辨的犧牲品啊!…世人皆知你因武而提升,吾因文釆而狀元。本可以各事其事,各奔前程,各展才華,風馬牛不相及誰也犯不不著誰!咱雖同朝見面不稀,卻也無幾世幾代的深仇大恨:你不曾睡我妻妾,我不曾挖你祖墳…何苦弄得水火不容你死我活呢?你死,外名兒不知里情,都還以為是我秦大壞蛋害了你要了你的英雄命了呢!.…到底真相如何呢?
(秦說到此。欲言猛止,咳咳兩聲,忙回顧近臣與四周,見眾文武都東張西望若無注意已言,便舒心吐了一口氣)又嘖嘖舌,無奈說,我秦某不好說,也說不明白…。
岳飛威然屹立,剛直不阿,哈哈大笑!
秦檜愁眉不展地說,世人皆知,我一個手無寸鐵又身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怎殺得了你一個馳騁沙場又氣吞萬里如虎擁兵近百萬的赫赫大將軍呢!天大笑話了不是?…是我殺得了的么?你死后,我黑鍋背定了!或許我的奸臣當道,成全了你的一世英名!…可我不服從上峰命令不也如你死,難道還有別的法子么?人終有一死,但我不喜讓人帶著遺憾帶著惋惜看我可惜著去死!人僅一世,我要活著養家糊口,我要活出最大值!或許百年后,千百代的后世諸君,會忽然醒悟,我奸你忠,我壞你好!到底是我成全了你的千秋忠烈英名?或是你造就了我的萬世奸佞罵名?…我…我好為難呀!…
岳飛仰天大笑!哈哈哈!千古功罪,盡讓后人評說!哈哈哈!
一股狂風,天地盡飛雪!白茫茫風波亭前,一曲壯懷激烈不銷歇。一支鹍鵬大鳥觸山撞石,山崩地裂而毆;滿江紅血,染遍雪域盡赤色!
? ? ? ? ? ? ? ? ? ? (全劇終)
? ? 7月8日完稿于蘇州玉出昆岡清風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