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覺得我的腦袋像是從中間裂開一樣疼,我想不起我的腦袋為什么疼,模糊的視線里有三個人,我努力地去回想有關于這三個人的信息卻絲毫想不起來。
“老大你醒啦!” “老大!” “快倒點熱水來!”
我忍著疼從床上艱難地爬起來,聽到他們叫我老大我很奇怪,于是問他們三個:“你們是?”
“是我啊,青瓜。” “老大我是葫蘆啊。” “我番茄啊老大。”
我看了他們一會兒,有點明白了,他們說的是他們的身體特征,叫青瓜的那個身體瘦長,叫葫蘆的那個是個大肚子的胖子,叫番茄的家伙長了個紅紅的圓臉。我確定他們三個不是神經病之后稍微放心了,此時腦袋也不像剛才那樣疼了,我說:“三位,謝謝你們的關心,可是你們能告訴我這是怎么一回事嗎。"
我看到他們三個人明顯愣住了,瘦長個兒的青瓜皺著眉頭說:"老大,你是不是不認識我們了。" "我們之前認識嗎,為什么叫我老大?"
他們把大夫喊來了,大夫仔細觀察了我的腦袋后說:"嗯,不排除有暫時失去記憶的可能性。" "老大,你失憶了啊!"他們三個一副很擔心的樣子看著我。
我失憶了?失憶的人大概感覺不到自己丟掉了部分記憶吧,我問他們:"今天是幾號啊?" 三個人異口同聲地告訴我:"一七年十月三十號啊。"
我的天吶,到一七年了嗎,可我明明記得今年是一五年,我剛剛參加工作啊。假如我真的失憶了,那么我丟掉了一年的記憶?
"老大,你忘啦,我們在勞務市場認識的。" "那時候我們三個都找不到工作,你就帶著我們一起干。" "你負責找活兒,我們負責干活兒。" "我們跟著你第一次賺到錢的時候你帶我們去吃海鮮了。" "你談了個喜歡了很久的女朋友,結果沒到半年就分了手。" "過了不久你喜歡上了咱對門兒的那個小辣妹。"
"等一下,等一下,",我打斷他們的話,"我一時接受不了這么多信息,你們先告訴我,我是怎么受的傷。"
葫蘆說:"老大,前兩天你去找王老板要我們的工錢,結果那王老板不是人,他想賴賬,你一氣之下跟他起了爭執,卻被他手下一棒打昏了過去,然后你就成這樣了。"
青瓜由于生氣,臉憋得鐵青,倒是真的像一根青瓜,他義憤填膺地說:"老大,我們絕對不能放過王金貴那個畜生。"
我撓撓頭,記憶沒了,被人打的事也完全想不起來,至于報仇,現在我一點報仇的心思都沒有,我都忘了被打的事了,完全不生氣。于是我說:"三位兄弟,這個工錢還有仇,我們該討的要討回來,該報的要報回去,等我記憶恢復一點點了,我們一定要給那個王老板一點顏色瞧瞧!"
二
辦完出院手續后我跟著青瓜他們回了家。
房子是今年剛租的,裝修比較簡陋。空氣里充斥著什么東西發霉的味道和一股若有若無的臭襪子味,垃圾從廚房門口一直堆到客廳。客廳里陳設也簡單,一張掉了皮的棕色沙發,一個放了亂七八糟東西的玻璃茶幾。
房間里的一切我都沒有印象,我不敢想象自己之前就是在這樣的環境里跟三個邋遢鬼住一起。我對他們三個說:“三位,既然你們稱呼我老大,那我就暫且相信你們,可是你們也該講講衛生了吧,我都有點懷疑你們是不是在騙我了,我明明是一個很整潔的人。”
番茄的紅臉在這個采光不好導致光線暗淡的屋子里閑的尤其得紅,他很為難地跟我說:“老大,本來屋子挺干凈的,你失戀之后變了個人似的,我們跟在屁股后打掃都不趕趟,時間久了也就不管了。”
難以置信!不過我現在更加在意另一件事,“你們說我之前有個女朋友,還失戀了,誰啊?”按照他們的說法我喜歡她很久了,難道是陳豆豆?如果是那我真的太虧了,失憶了豈不是意味著我還從未擁有就已經失去了? “告訴老大吧,說不低能想起點什么。”他們幾個小聲商量了一下就跟我說了:“是個美女啊老大,叫豆豆。”
我又開心又難過,開心的是自己喜歡他多年終于在一起 了,難過的是在一起沒多久竟然就結束了,我現在失去了記憶,不知打如果再找她可以挽回嗎?我問他們我是因為什么分手的,三個人搖頭表示我之前從沒有跟他們提起。
他們把我帶到我的房間,希望我能回憶起從前的事情。
房間很凌亂,第一眼看到墻角的位置放著一把吉他,這個我有印象,這把吉他跟了我很多年了,是我第一次賺到錢的時候買的,而第一次見到豆豆的時候我就是在彈吉他,豆豆是個很活潑可愛的女孩,雖然我吉他彈得很一般她還是給我鼓掌說彈得很棒。
靠窗的桌面上有一本書,名字叫《你是人間的四月天》,這是林徽因的詩集,青瓜拿起書說:“老大這是你過生日我送你的,能想起來嗎?” “想不起來,” 我翻開書,書里的筆跡是我的沒錯,可是那就像翻開一本中學時的課本,知道是自己的筆跡,卻絲毫想不起來寫下這些筆跡的過程。
我坐在床上仔細看房間,關于我在這個房間里活動過的記憶是一片空白,葫蘆抓起床上的大灰熊說:”老大,這只熊是我送的,有沒有一點點印象?“我搖搖頭,問番茄:”你送我啥了?“
番茄說:”你身上那件衣服是我送的。“ ”胡說,這件衣服是豆豆送我的。“ ”老大,你原來是有一件一模一樣的,失戀后你喝醉酒把那件衣服撕成布條條了嘛,醒了酒之后傷心得想一片片縫起來,后來我就給你買了一件一模一樣的嘛。“
我不想去回憶了,這段記憶仿佛徹底丟失了。我想見一見豆豆,卻發現我沒有了豆豆的聯系方式,我問青瓜他們有沒有,他們也沒有。我說:“我想見她,如果能見到他,或許我就想起什么來了。” 青瓜嚷嚷著說:“老大你都一年多沒聯系她了,我們去哪找。”
葫蘆摸著胖臉說:“其實就這一陣子我還真的見過她,在中山公園一帶。” 于是我就想立刻去中山公園,他們只好帶我去。
我們坐在中山公園的長椅上,長椅剛好能坐下我們四個。來來往往的行人很多,番茄提議去轉轉,守株待兔的方法不提倡,“說不定就能見到豆豆。”
三
巧的是我們真的看到豆豆了,跟我記憶力兩年前的豆豆完全不同了,她成熟了,有女人味了,會打扮了,除了從面貌上我還能判斷出她就是豆豆之外,她的其他一切都讓我陌生。
“豆豆。” 我大聲地喊她,毫不在意她身邊還有一個男人。
“小明?” “黃開明?” “王金貴?”
豆豆認出我了,他旁邊的男人竟然也認識我,青瓜他們竟然認識跟豆豆在一起的這個男人。
“哦,這是我以前一個朋友。” “黃開明你又來要錢,不要命了嗎?” “王金貴你個王八蛋。” “老大就是他打得你!” “豆豆,我們能單獨聊聊嗎。” ”老王,你打他了?“ ”葫蘆,番茄我們上!“
現場很混亂,王金貴被青瓜他們打趴在帶上,豆豆一邊拉扯青瓜他們一邊求我:”小明,讓他們停手好不好。“
我覺得腦袋又開始疼了,豆豆曾是我的女朋友,現在她跟這個叫王金貴的可以當他爸的男人在一起,而王金貴就是把我打得失憶的人,也是拖欠我們工錢的人。王金貴現在被青瓜他們摁地上打,這個場景有點熟悉,對了,那天我也是被王金貴的人像這樣摁在地上打的。
可是我只是想起王金貴這個人,關于其他事情還是想不起來,但是既然王金貴搶走我的女朋友了,我也不客氣了,加入到青瓜他們,一起打王金貴。
”開明!別打了,我給你們錢就是了,快停手吧,哎呦。“ 王金貴在地上像死了爹一樣哀嚎,我說:”王金貴,你知道你把我打得失憶了嗎,我告訴你,就算你要告我也沒用,我也不跟你要什么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了,你把拖欠弟兄們的工錢掏出來,今天這事兒就算完,以后大路朝天各走兩邊,你要是還想賴,哼哼,“ 我朝王金貴臉上補了一拳,”今天我們能收拾你,明天也能。“
”好啦!不就是錢嗎!豆豆,你給他們錢。“ 豆豆從包里掏出錢,我接過錢數了數,然后說:“豆豆,我被他打失憶了,你告訴我你為什么離開我了。” “小明,那些話我說過一次就不想再說了,再說一次對你對我都是傷害。” “王金貴這個王八蛋除了有錢還有什么好?”說完我明白了,“哦,是這樣,我知道了。”
我喊著青瓜他們走,豆豆突然說:“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個屁!”
我不想轉過頭跟她說話了,怕她看到我滿臉的淚水,秋風吹在臉上,又涼又癢又疼,我恨王金貴為什么只打掉我兩年的記憶,讓我嘗過失戀的滋味后又來一次。
我把錢給他們三個讓他們自己分,我回到房間躺在床上,感覺墊子下面有個東西。我掏出一本筆記本,突然想起自己有寫日記的習慣,我迫不及待地打筆記本,想找回這兩年失去的東西。
可是筆記本里被撕掉了很多,看了幾頁都是記錄平時的工作與生活,關于豆豆的卻幾乎沒有,看來是自己失戀后把關于她的都撕掉了吧。我還是仔細地翻看日記,日記里出現人大多是青瓜,葫蘆,番茄,寫青瓜如從來不吃青瓜,寫葫蘆一頓能吃一整只雞,寫番茄是個悶騷男。
最后我發現一頁沒有完全撕掉的日記,上面寫著:“一六年五月,天氣晴朗,豆豆卻不怎么開心” “跟我在一起讓她煩了吧” 紙張的反面留下的幾行字:“就這樣吧” “她有她的難處,我有我的苦衷” “希望她能幸福”。
我把筆記本又塞到墊子下,出了房間門喊道:青瓜,葫蘆,番茄,工錢討回來了,不去吃一頓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