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一琛大步流星走到梅芮面前,把袋子往前一伸,“喏,兩位公主喝點咖啡。我看你們今晚是沒得停歇了,到樓下買了這個,提提神?!?/p>
“梅芮,到底是老護士,晚上兩個小CASE都被你搞定。春子,多學著點。”徐一琛笑著說。
春子一把搶過袋子,一張小圓臉嬌嗔地瞪著他:“喂,徐一琛同志,我值班的時候,你可連瓶礦泉水都沒給我買過。梅芮才第二天上班,你就這么貼心。你說,咖啡背后的意思是啥?”
“是啥?就是大哥我不想讓你們倆別累趴下,另外,歡迎我們普外科來了新同事,行了吧?好了,不和你說了,忙去了?!毙煲昏」室獾梢谎鄞鹤樱檬持盖昧艘幌麓鹤拥哪X門,拍拍手掌走了,藍色的手術袍隨著身形飄動。
梅芮和春子坐下來拿出咖啡喝了一口,里面還有幾塊甜點?!斑@徐一琛一個大男孩家,心倒挺細的。”梅芮看袋子里面的甜品。
“他呀,好人一個,和我們護士打成一片,有時候還幫我們一起干活。”春子靠在椅子上?!熬褪遣恢浪睦锏降籽b的是誰?”春子吃了一口甜點,含著塑料調羹,若有所思。
梅芮正在擺放明晨抽血的試管,聽到春子的話,歪著頭看了她一眼,“你該不會喜歡他吧?”
“切,我喜歡他?花心男,我才不要呢。我春子追求的是那種忠誠的伴侶?!贝鹤悠财沧?。
“你們看來挺熟悉的?”
“原來在監護室的時候,他們組里的一些胰腺癌大手術,術后都要送到我們科室監護一晚。工作上的接觸比較多一些,還比較熟悉吧。”梅芮繼續埋頭核對化驗單標簽。
春子看了一眼梅芮,沒有再說話,繼續喝著咖啡,眼睛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愫。
梅芮忙好手頭的一些工作后,抬頭看向墻上的鐘,時針已經指向2點。她起身拿著手電巡病房,經過墨云的房間,輕輕推門進去。微弱的光線下,墨云睡得深沉,旁邊的家屬躺椅上有個男人閉眼半靠著,一只手還抓著墨云的手,想來是她的家屬。梅芮嘴角微微上揚,輕輕地退出病房。
正好徐一琛從樓上下來,梅芮叫上他一起給接班時楚怡說的16-3床那個結腸手術,心功能不好的病人人工測量中心靜脈壓。梅芮把床位放平,徐一琛旋開左頸內靜脈置管的接頭,與胸壁垂直九十度,管子里的液體慢慢下去,然后在一個水平段上下微弱搏動。梅芮拿著透明塑料尺子在兩乳頭連線和腋中線交點的零點位置放好。
“拿穩了,不要晃動?!毙煲昏≥p聲交代,梅芮點頭,倆人就靜靜地蹲在床旁靜心屏息觀察。水柱的波動穩定地停留在一個水平位,沒有大的起伏?!?8cmH2O”,梅芮輕吐一口氣,抬頭告訴徐一琛。他點點頭,消毒了一下接口,快速地旋緊。倆人默契合作的一幕落入到春子的眼里,她站在門外看了一會,離開。
50多歲的男性病人,消瘦,面色蒼白,半臥位,鼻導管吸氧,梅芮看了一下導尿管的引流袋,小便顏色深黃,尿量很少。病人主訴口干,皮膚也干燥,沒有胸悶心悸。按壓腹部軟,腹部切口敷料干潔,2根腹引管引出少量淡血性液體,叩擊腹部鼓音明顯,肛管無液體引出,腸鳴音未聞及,徐一琛把今天下午心內科醫生的會診意見和梅芮說了一下,嚴格控制進出量,繼續觀察。
梅芮聽完,心里踏實一些??吹讲∪擞行┚o張和焦慮,告訴他盡量放松,最好閉目休息,保存體力。凌晨3點去巡視的深黃,病人已平靜地入睡,監護儀上的數據顯示:心率88次/分,氧飽和度99%,呼吸19次/分,血壓107/57mmHg,心里祈禱他明天的情況更好。
因為早上的工作量非常多,光這么多外科手術病人術后各種引流管的計量就得耗費好長時間。早上六點不到,梅芮和春子就開始抽血了。頭天手術的病人,常規第二天都會抽血常規和生化,化驗室也會第一批出檢驗報告,方便醫生查房時有相關的參考數據。
墨云過幾天也要計劃化療,今天早上也有血液要抽。梅芮想她多睡一會,留在最后一個抽。等她進入病房后,墨云已經醒來,陪護的人還在睡。梅芮輕手輕腳地走到病床旁,打開床頭燈。墨云睡眼朦朧地說:“梅芮,早上好!這一夜沒有閉眼吧?辛苦了?!泵奋谴髦谡?,長長的睫毛下面投射出淡淡的陰影,眼睛里有血絲。
“嗯,忙了一夜。來,按著棉簽,多壓一會?!懊奋沁呁顺龀檠橆^,邊回答,聲音澀澀的,像被砂紙磨過一般。
“這是你先生?還好他昨晚來了,不然我真顧不上你了?!泵奋禽p笑,意指還靠在椅子上的男家屬。同時扭頭端著治療盤準備出去。
“梅芮,你救過他。去年在黃山的時候,他摔斷胳膊,就是你們給幫忙包扎的。”墨云見她這么匆忙,也就長話短說了。
“呀,原來是他??!”梅芮愣了一下,驚訝地睜大眼睛,停住腳步,看了一眼閉著眼睛的施以風?!斑@世界真小啊。好的,有空再聊,我先趕緊去忙了?!?/p>
等她們倆忙好,白班的護士差不多也來接班了。倆人交完班,沒有做一絲停留,快馬加鞭地更換衣服回家補充睡眠了,這一夜兩個人幾乎體力透支。
兩天后,梅芮再次上班的時候,施以風又出現在護士站了,手里提了一個水果花籃,讓她們倆晚上吃點。梅芮推辭不掉,只好接受,讓值班的醫生一起吃。
因為彼此間有那層所謂的“救人”關系,梅芮和墨云夫妻倆一下子熟稔了。春子說,施以風以前出現在病房的時候,話極少,每次她進去的時候,對方總是一副拒人之十里之外的態度。梅芮解釋,可能和他的工作關系,作為公司老總,總是難免有意無意中流露出一種威嚴。
春子呵呵訕笑,沒有作答。她看著梅芮和墨云夫妻有說有笑心里很不爽,憑什么一個新來的護士就能和他們認為難弄的病人打成一團,還不是梅芮太過熱情,巴結他們夫妻倆。
夜班不知不覺上了半個月,病房里的病人走馬燈般地換了好幾茬,唯獨墨云還在,她在接受化療,起初的反應還好,情緒也算穩定。
但是梅芮心里卻有點小郁悶,她和春子之間的關系有點很微妙的變化,春子從開始對她的熱情逐漸變為冷淡,愛理不理。梅芮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很納悶。而且護士長對梅芮的態度也怪怪的,這幾次交班的時候,護士長總是挑剔她的交班內容,腹腔引流管的體液性狀描述不夠準確,病人的主訴描述不專業,和病人的溝通不夠好……梅芮一臉懵,臉漲得紅紅的,無辜地看著一臉嚴肅的護士長,環顧其他同事,低頭不語。她想解釋,但一轉念,畢竟初來乍到,可能確實是自己沒有做好,還是不敢過于為自己辯解。
一次早交班結束后,她從病房出來經過護士長辦公室的時候,從里面傳出春子斷斷續續的聲音:“……梅芮太熱情,12號房間……,自我感覺良好……風頭……”聽到自己的名字,梅芮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有偷聽嫌疑,趕緊快速離開。
回家的路上,梅芮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哪里做錯了,短短半個月就得罪了人。她情緒很低落,沒精打采地低頭走在路上。冷不丁撞到一個人身上,對方“哎呀”了一聲,好像有東西掉在地上,這才把梅芮從恍惚中拉回來。趕緊抬起頭看面前的人準備道歉。
“咦,楚怡,怎么是你啊,你怎么在這里?”梅芮一把抓住楚怡的袖子。
“原來這個走路不專心的小姑娘是梅芮啊?!背窠憬阋粯?,拍拍梅芮的肩頭。
“我今天休息,早上送孩子上幼兒園,經過這附近的菜場,順道買點菜回家?!背钢缸约菏掷锊?。
楚怡,人如其名,長得溫婉嫻熟,一雙清澈的眼睛似乎兩汪湖水,梅芮從第一天看到她,就覺得特別親切。
“怎么啦,夜班下班不趕緊回去,在街上散步呢??礃幼幼蛲淼囊拱嗖幻Α!背鶞睾偷卣f。
“也挺忙的,就是心里有點煩。不知道怎么辦?”
“發生什么事情了,可以和我說說嗎?”
“我不知道是否可以說,我怕說出來,你覺得我小心眼?!?/p>
“怎么會呢,你還沒說什么事情,就給自己貼標簽啦,這可不好哦。要么,你先回家睡一覺,下午睡醒了,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聊一聊,如果你信任我的話?!?/p>
楚怡微笑地看著梅芮。
“好的,下午我聯系你,謝謝楚怡姐姐?!泵奋且幌伦虞p松了很多。
傍晚時分,梅芮終于睡得飽飽的,起來吃了點東西,然后給楚怡打了一個電話。楚怡建議在梅芮住的小區附近的一個茶館見面,她開車過來。
梅芮在茶館靠里面的一張桌子上坐下,看著窗外華燈初上,下班高峰開始了,街上車水馬龍。
楚怡很快就到了,穿著一身合體的小西裝,長發披肩,略施淡妝,優雅知性。梅芮朝她招招手,楚怡款款坐到她對面。梅芮已經為她點了一杯烏龍桂花茶,楚怡端起來抿了一口。
“說吧,我可愛的小妹妹,發生什么事情了?”她輕輕握住梅芮的手。
梅芮說了這段時間春子和護士長對她的態度,讓她困惑不已。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對和解決。
楚怡靜靜地聽完,抓著梅芮的兩只手,說起她曾經在美國一家醫院進修時,在醫院的圖書館里看到一本《DO NURSE HURT NURSE》。當時她很驚訝,原來,這樣的“hurt”在國外也存在,而且早有人在剖析這個問題了。她說改天把這本書帶來給梅芮看看。
“梅芮,你要學會‘游泳’了,護士的世界都是女人,什么花樣都有?!背嬲\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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