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總喜歡仰頭看著家門口大棗樹最低的樹椏,似乎盼著盼著,棗兒就落滿枝頭,自己不用力的蹦也能夠到棗兒。
春天似乎一個晚上就席卷了來,裸奔了個滿冬的樹干枝頭終于開始冒出綠芽。
沒幾日,嫩葉就爬滿了枝頭,一顆一顆米粒大的花點兒就隱隱在葉子間探出頭來,熙熙攘攘的簇擁了每個枝頭。
花點是嫩黃嫩黃的,簇在一起,也是大朵大朵的,風吹來,一顫一顫的,有些點點的就吹落了。滿地點點嫩蕊葉葉新綠。
若風再大些,樹下就洋洋灑灑了,樹下經過時,總得時不時踮著腳迅速跳過,害怕稀稀落落飄落的蕊黃葉綠里會夾帶著毛毛蟲落到身上,又擔心踩到地上的蟲兒尸體。
風吹過初夏的枝頭,葉子更繁盛了,青澀的小棗兒仰躺著偶爾露出肚皮徜徉在溫暖的陽光里。在門口坐在椅子看書最是舒服不過,太陽初露時,陽光暖暖的鋪灑開來,整個身體沐浴在細細暖陽中愜意極了。
午時左右,棗樹如同撐開的巨傘,場地蔭涼,偶爾有風吹過,整個人暖洋洋的,如同飲多佳釀,醺醺的,飄飄的,困意襲來。
盛夏夜涼如水,蟬聲蛙聲此起彼伏,蒲扇慢慢搖著,仰躺在搖椅上,抬頭就是滿天星空,錯落閃耀,大珠小珠落墨盤,偶爾月明星稀,云色淡淡。
風里吹來棗葉竹葉的清香,那時棗兒已經大致成熟了,偶爾會爬上樹,摘著個把,用手擦擦,輕輕一咬,棗兒清脆的一聲,就裂開了,清甜清甜的。棗兒胖鼓鼓的,那些大大的,肚兒顏色越泛白的,最是清脆香甜。
后來在隆冬時,去過漠河。冬夜泠冽時,也曾出門去尋靜默的星空。萬籟俱寂,村落里傳來的聲音如同在另一個空間盒子里,只有鞋子和雪上擦啦的聲音和著頭頂的星光相伴而走。
仰頭望去,深邃的夜空像是破布袋漏了星點,散散落落的,呼吸的氣息繞成團團的白氣,散開來,我們久久不愿離去。然而卻也比不上漏在棗葉間的星星閃亮。
棗樹活的年歲很久了,在小時的記憶里已是枝繁葉茂的模樣。
爺爺說,家里種各種的果樹,你去哪都想回來吃啊。
后來,棗樹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大樹墩,偶爾會坐在上面歇息。
后來樹根也沒了。
有時,站在城市天橋上,周邊是亮得刺眼的霓虹闌珊,恍惚間,看著橋下的車輛像是被追趕的餓狼,從橋后馳騁而來,又往橋前飛馳而去。
恰如時光,身后是裹卷而來鋪天蓋地的過去,面前是洶涌而去微昭迢迢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