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佳人明眸溫柔
南面通道已全數淪陷黑氣之中,黑氣的源頭完全不能看清,葛木宗一郎只知貂蟬也在其中。他竟有些擔心她,不過眼下黑氣也緩慢地向著他這邊擴散,他無法判斷它是否有害,自保都難,何況顧慮他人?
貂蟬在使出離間刃那一刻就明白項羽并未被她的外表迷惑,他的力量抵在她袖口,讓刀刃無法再進一步。但他還是由著她接近了。這算是一種求助嗎?貂蟬退后兩步,微微歪頭思考,再環視四周才發現,自己已被黑氣完全卷入,此時此刻除了分辨得出那高大的黑影,其他一切都漆黑一片,連輪廓都沒有。來時她下定決心要將項羽的“復仇者”力量隔絕,現在到底還是軟弱了,連叫喊一聲都不敢,詞句梗在咽喉。
意外的是項羽先開了口,似乎不介意貂蟬企圖,愉快地告訴她自己的見聞:“剛才本王和阿虞再見了!她站在鼎上,穿著離別那天的衣服,沖著本王笑。這么一看,上次再見就像是昨天的事,她一點都沒變啊……”
“鼎?”貂蟬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反應過來,“大王該不會……”
“只要奪鼎,她就能回到本王身邊了!”項羽大叫,恨不得讓整個世界知曉這點似的,身形在他魔力與情緒的波動下愈來愈模糊,幾近與周邊黑暗融為一體。
“可是……”
“你在擔心本王‘污染’那東西?他們這么認為,你也這么認為?!你知道本王為何遲遲不放任這股力量嗎,因為你!你讓本王想起最愛的人,本王不能讓她害怕!本王要作為一個‘人’接她回來,而不是作為一個‘怪物’!”
“可大王您現在……”
“但他們,不論本王是否壓制這股力量,他們都將本王視作沒有資格參戰的存在!本王倒不如痛痛快快跟他們打一場,就算真如你們所說造成‘污染’,就算這之后阿虞怕我恨我,只要她能回來就好了……誰讓他們害死了她呢!都是他們的錯!”
貂蟬只好閉嘴,任那股逐漸失控的力量不斷傾訴,也注意到項羽一直在說“他們”,而非“你們”。這位霸王是否對她心存憐憫?她的刃依然藏在袖口,被他的力量死死抵住,拼上全力給他一擊顯然不可能了。
融入黑暗的項羽又逐漸輪廓清晰,半跪地面,低下頭去,極力壓抑自己的怒氣,聲音因此有些扭曲:“本王曾經殺戮無數,她從未勸阻,但本王知道她心里不愿……只因她明白本王如此殘忍,為的是天下,而非她一人!可是這一次……本王是為了她……為了改變那個在本王眼前反復出現的結局……都怪那該死的魔術師……偏生喚出個‘復仇者’來……她絕不希望……”
貂蟬聽得出他的孤獨與無助。那些表面孤傲的霸主雖引得無數人崇拜,但正因此,他們就好似立足孤峰之上,無人能接近,也無人可傾訴。即便是最親近他們的姬妾也皆柔弱無能,唯有仰視之。不過,現在的貂蟬強迫自己克服這點努力一下,哪怕結果不盡人意:“大王……我,可以為您做點什么嗎?”
項羽忽然抬首,血紅雙眼嚇得貂蟬一顫。
他們對視、沉默。項羽正攢氣力,要對抗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良久,他打破沉默,向她吼道:“破解這該死的令咒!”
葛木宗一郎已被黑氣逼退至南面通道的入口處。他不打算再退,任由黑氣漫過自己。在參加圣杯戰爭的動機上,項羽跟他有共通之處,他不認為項羽會不理解他。至于復仇者究竟會不會一如既往給圣杯戰爭帶來災難,他不那么介意,若事情真的糟糕到某一步,他只當那是為了拯救某人而進行的特大規模暗殺。畢竟,再多素不相識者都比不上本可以與他廝守一生之人。
當一切完全陷入黑暗,他開始朝著“前方”摸索。倘若這里的所有人都在黑暗中迷失方向,他還有機會利用自己在黑暗中的直覺來到圣杯面前。
忽然間,黑暗中傳來兩人對話:
“離開她吧,你有更好的選擇。”
“對不起,在下不能拋棄她,但在下盡量不讓她卷入這邊的事件。感謝您的好意。”
“你這個連喝酒年紀都不到的小孩懂什么呢?沒有依憑的她已經成為你的軟肋,你已經牽連到她,所以聽我一句吧,現在讓她遠離還來得及。”
“在下尊重她自己的選擇,而且,身為殺手的在下,從此就是她的依靠。若真如您擔心的,事情發展到對她很不利的程度,在下絕不會讓她變成軟肋。”
“宗一郎!”
“是,澤田先生。”
“鼎”在對話傳來的方向顯現,“她”倚靠在側,淺黃上衣與深灰長裙,頂多掛著微笑的臉,那樣不起眼。
葛木宗一郎摸摸腰間手槍,確認自己還算安全。他直覺這女子不是貂蟬,也不是她,她早已死去,其他所有這樣的存在都屬虛幻——那一刻他明白了,自己心里清楚這點。
“宗一郎,為什么害怕我?”“她”微蹙眉頭,眼神哀怨,傾傾身子,要靠過來似的。
葛木宗一郎連忙拔槍對準“她”:“別動!你到底是誰?!”他明顯感覺到自己情緒波動得不正常,因為按邏輯說,眼前人不該是她,但這種實感抵抗著他的理性,亂他方寸。
“她”舉起雙臂,表示自己無害:“我醒來后就在這里了。‘鼎’傳達給我圣杯戰爭和魔術師的故事。它告訴我,是你許下的愿望,將我送達此處。不過吶,宗一郎看起來蒼老十年欸。”
“那我告訴你,我沒有得到圣杯,也就是你身邊的‘鼎’。我還沒有得到許愿機會。你的出現不合理。我為了這副面容的主人才向你坦白,希望你不要迷惑我。”
“宗一郎……你想挽回我,我也想要回到你的身邊。我認為這一切跟有沒有‘許愿機會’無關,彼此渴望再見,所以‘鼎’就讓我們再見了吧。”
“那么你告訴我,創造這一切的,是魔術嗎?”
“對,正是偉大的魔術,最接近‘奇跡’的魔術。”
葛木宗一郎未能找到眼前景象的破綻,帶給他實感的她究竟是不是人造人,他也說不清。如果她真為圣杯所“創造”,那也不算意外,畢竟愛因茲貝倫的人造人也幾乎能夠以假亂真,即便許下“讓某人復活”的愿望,得到的不僅不會是本人,還可能創造什么可怕的存在……若他真有機會向圣杯許愿,圣杯的魔力真的能夠將一個連尸體都化為灰燼的人復活嗎?還是“復制”她,將她所有的信息灌入那全新軀殼?
想到此處,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的他要求自己暫且徹底接受這個結論:魔術可以創造無數個“她”,但不可能帶回原原本本的她。
已經走到這一步,葛木宗一郎不可能說退就退,只是閉了眼,憑直覺去感受“真實”。當務之急是從這樣的虛幻之中退出,不過他忽又萌生這樣的想法:奪取圣杯,然后依靠它的力量將自己送入另一條世界線,重新開始名為“葛木宗一郎”的男人的人生!至少,按當下認知,無數“世界線”是真實存在的,總有一條路能夠“拯救”她!
她發出一聲長嘆,從下至上,化為螢火,飄回“鼎”中。
葛木宗一郎睜開雙眼,發覺時間不早,身邊那人起床時一定小心翼翼的,竟沒有驚醒他。他掀開被子前去洗漱,瞥見鏡中十六七歲少年模樣的自己,忽然想起那出現在黑暗中的詭異的“鼎”。
她將精致的早餐擺好,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跟他打招呼:“早上好,宗一郎,今天睡得很死呢。做了什么好夢嗎?”
葛木宗一郎在桌邊跪坐下,不由自主地向她回以微笑:“說起來,我做了詭異的夢。夢見一只四足鼎,我在黑暗中只能看清它,就像是……中國的文物。”
“宗一郎平時愛看中國的故事,這樣的夢不奇怪,”她垂下眼眸,“啊……今天你要去見澤田先生……”
“沒事的,畢竟是幫了我這么多年的前輩,在黑手黨中算是很善良的了。我很小時候,父親大人遭不測,從此連家族里的人都排擠母親大人和我。澤田先生與父親大人是故交,給我們母子住處,還教我不少防身技能,經常為我找點兼職,補貼家用。”
“以你的能力,萬一他有意把你提拔成干部……”
“那正合我意啊,我想站到高處,讓那些人都害怕我。嗯......做個冷血殺手不錯,只對你一人溫柔就好了。以后沒人敢欺負你,錢多得想買什么衣服都可以,活得風風光光。”少年此時此刻的神情與其他那些中二病患者沒有區別,不同的只在于,少年擁有實現“做個冷血殺手”這一幻想的可能性。
她欲言又止,攥緊拳頭摁在胸口,自知不可能勸動他,憂心忡忡。葛木宗一郎與她四目相對,暗暗發誓這次一定會保護好只剩他可依靠的她。
然后,連續三千次,結局永遠只有一個,能夠改變的只是她的死法。就像是詛咒一般,每一次他都了解到新的可能的威脅,然而死亡的命運拐著彎毀滅她柔弱的身軀。每一次他都經歷漫長等待,直至圣杯戰爭降臨中華大地,他前往,重復之前的一切……
再重復之后的一切。
惡心而無解的輪回。
再一次“醒來”,他頭痛欲裂,就像有什么東西催促他打破一道堅實屏障。這樣的痛反倒讓他清醒,他沒有一如既往起身洗漱,而繼續躺著,仔細尋找導致“她”死亡的共同點——
在腦海里,慢慢繪出每一個可能的分歧點,和每一點可能的分歧。
就像是文字冒險游戲,按照時間順序,他已一遍遍試過各個分歧處的不同可能,發現幾乎所有選擇都指向Bad End。
但他忽然發現一個不起眼的轉折點。
她輕輕拉開門,溫柔喚他:“宗一郎,時候不早了。” 而后去拉開窗簾,房間瞬間明亮起來,令他無處躲藏。
葛木宗一郎從被子里抽出胳膊,壓在雙眼:“好累……想睡。”
“身體不舒服嗎?”
“偶爾賴一次床,就這樣決定了。”
她并不提醒他今天有什么重要之事;他心里記著,卻頭一回不希望她提起。還好她一言不發地坐在他身邊,摸摸他的額,松一口氣,再去拉上簾:“那么,再睡一會吧。畢竟宗一郎天天都那樣自律的話,會很難受的。”
葛木宗一郎移開胳膊,見她坐回他身邊。今天的她跟先前三千次有所不同——由于觀察得太多,他能夠察覺這點。
原來你不希望啊。葛木宗一郎終于意識到。
大殿之中,女子的黑影佇立鼎上,從她腳下黑氣伸出的黑色觸手在大殿掃蕩。項羽的力量沖“滅秦”而生,秦皇應付起來略顯吃力,只能暫且護住殿中幾人,難以反擊。
秦皇忽然注意到,黑影正一點一點地從鼎中攫取魔力,通過黑氣輸往南部通道。很明顯,項羽本體在黑氣盡頭,他要通過這種方式將那巨量魔力同化,攥在自己手里!
九天玄女循跡飄入南入口,空無一人的明亮場地反倒令她不適。臺階前懸浮的黑色物體與臺階、地面的純白格格不入,不斷發出金屬音,聽得她陣陣惡心。飄近一看,那竟是巴掌大的黑鼎!蠶絲般的黑線連接黑鼎與遠方,在空中浮動。充斥空氣的魔力仿佛讓她“回想”起那“神代”,熟悉的感覺幾乎麻痹她的感知。
她認為自己應當前往線的另一端了解情況,不過當她瞥見近處壁畫中的一幅時,她忍不住向上飄了飄。那畫描繪的是一場上古戰爭,只是沒有天神、怪物與龍,甚至找不到一只烏黑小鳥。她覺得不妥,袖子一揮,將戰場變為自己理想的樣子。
壁畫有意與她對抗,修改的部分如同潑上的清水,很快不留痕跡蒸發殆盡。
她認為這不能妥協,再用魔力干涉壁畫內容,卻因此遭到反擊,被一股吸力拉向墻壁!
來不及發力掙扎,連叫出聲的機會都沒有,一切又恢復成方才的空蕩,只余已有所成長的黑鼎懸浮臺階前,繼續扯著詭異的金屬音鳴唱。
注:本來想寫點解釋防止讀者看不懂現在發生了什么。想想還是算了,不解釋具體東西。不要關注文章內的劇情先后。這部分劇情挺簡單的,劇情走向也很好猜,理順了會覺得整體比較無聊(所以我寫不動了......最近沒花心思在這里,雖然有簡單大綱但展開得很辣雞,而且原定的大綱更無聊所以被我歪了==)。不走完又寫不了接下來的劇情。
【葛木:我覺得那三千次你可以展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