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韋莊《思帝鄉》
終于證實了心中的猜想，千離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她一想起每日來茶館消遣的人們其實一直在與這些骸骨作伴，胃就一陣惡心。而難受過后，她又握緊了拳頭。她在心中立誓一定會讓害死這些女孩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雪鵑姑娘，我們必須馬上報官，否則下一個受害的就是賈千金。”莫子凡暫時壓抑內心的震驚，連忙說道。說罷，就往茶館大門快步走去。
莫子凡走了幾步，回頭卻發現千離并沒有跟上來。“報官？”千離冷笑一聲，“莫公子可知這茶館的牌匾上還有誰的名字。”
莫子凡頓時愣在了那里。“題款是李承平，本縣知縣。莫公子你真的以為你報官就能將兇手繩之以法了嗎？”千離反問道。
“古有賢者‘知其不可而為之’，在下不才，雖不能與賢者相較，但有些事情不得不做。”沉默片刻，莫子凡給出了他的答案。
意料之中的答案，千離輕輕嘆了口氣，剛想說什么，忽然感到自己的心揪了一下，一種不安的感覺浮上心頭，而她再一次聞到了那種熟悉的味道。
沒有一絲猶豫，千離向前猛地一撲，整個人撲到莫子凡的身上，兩人瞬間倒在地上，往旁邊翻了幾個滾才停下，燈籠也被打翻在地，唯一的亮光消失，整個茶館陷入了黑暗。
莫子凡顯然沒料到千離會突然撞上來，剛想問千離是怎么回事，卻聽見自頭頂之上傳來拍手的聲音，莫子凡心里一沉。他們還是驚擾到了這里的主人，也是殺害這些女孩的兇手，沈清容。
“沈某這些藏品，不知雪鵑姑娘可否喜歡？”
千離右手一拍地面，身子一翻便站了起來。當她意識到剛剛用暗器襲擊莫子凡的就是沈清容時，心中滿是疑惑。她根本沒料到沈清容會在這個時候醒來，因為在莫子凡還未過來之時，她明明已經……
見千離沒有回答，沈清容又說：“不過沈某很喜歡雪鵑姑娘送來的禮物。只是用迷香那種東西，雪鵑姑娘可是小瞧沈某了。”
“你想怎樣？”
如果此時只有千離一人，她有把握全身而退。但是現在莫子凡在場，她就不得不有所忌憚。她不愿意把莫子凡留給這樣一個冷酷嗜血的混蛋。
若要留下同那人動手，她一是不能冒著身份被揭穿的風險去殺沈清容，二是在黑暗不熟悉的環境中恐怕也很難取勝。
她只能賭，因為她沒有察覺到沈清容身上有殺氣，所以她賭沈清容還不想殺她，就算想殺她也不會是現在。
“沈某就喜歡和聰明人講話。”只聽沈清容又拍了拍手，茶館又忽的一下亮了起來。千離定睛一看，原來是放置在一層中央平臺上的一盞燈被點亮了。
沈清容此時正站在二層護欄后，面帶微笑地看著千離莫子凡二人。“而雪鵑姑娘算的上聰明人。不僅如此沈某還知道，我們是同一類人。”
“誰與你一類人？”千離“哼”的一聲冷笑，說道，“說你的條件吧，反正我是要帶著他一起毫發無損的離開。”
沈清容聽了千離的話，邪魅一笑，腳一踏護欄整個人便從二層飛身下來，然后穩穩落在平臺上，衣袂飄飄，俊逸出塵。“沈某這茶館被雪鵑姑娘弄得一團糟，自然不能輕易放姑娘離開。”
莫子凡此刻很想說“不可以”，他心中清楚是自己拖累了千離。但是他卻開不了口，因為千離不知何時已經點了他的啞穴。莫子凡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沒練過武功，否則現在也不至于干著急幫不上一點忙。
“你先放他走，有什么要求你說就是。”千離說。
沈清容聽到這話，艴然不悅地質問道：“那人同姑娘究竟什么關系，姑娘為何如此護他？”
“因為他是個好人。”千離語氣淡漠回答道。
沈清容鼻腔里冷哼一聲，“不過是愚蠢之人罷了。他當然可以離開，雪鵑姑娘你也可以離開，不過沈某有一個條件。”“請講。”
“沈某說過的，雪鵑姑娘還是要穿色彩艷麗的衣裳最為好看，所以明日，也就是廿八，戌時三刻沈某會在茶館后面的小巷子中等待姑娘的到來，而且請務必穿上朱色衣裳，顏色一定要同小姐們出嫁時穿的嫁衣那般鮮紅。”
沈清容邊說邊細細打量著千離，那目光就像是在把玩一件已經得手的寶貝一樣，讓她感到一陣惡心。
明日戌時原本是沈清容與賈瑤相約之時，沈清容必然是料定千離他們已經知道他和賈瑤之事，還會阻撓賈瑤赴約。而此時這么要求，顯然是不懼千離、莫子凡把他就是兇手的事情宣揚出去，更不擔心他們會去報官。
因為他自信就算千離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報官的話，先不說這沈清容與官府關系非同一般，只要千離他們今天出了這個茶館的門，恐怕能證明沈清容殺人的證據——女孩的尸骨，就再難找到了。到時候倒霉的只會是“誣陷”了“好人”的千離和莫子凡。
“我答應你。”沉吟片刻，千離做出了她的決定。
沈清容似乎早就料到千離會答應自己的條件，滿意地點點頭，說：“到時候雪鵑姑娘可莫要讓沈某等急了。”
看樣子他也不一點擔心千離會欺騙自己。而千離除了赴約，似乎也沒有其他選擇。惹到一個有背景還殺人不眨眼的瘋子，只會帶來無盡的麻煩。除非，這個會帶來麻煩的瘋子死了。
“自然不會。”千離淡淡地回應道。見沈清容不再阻攔自己，連忙拉起莫子凡就往茶館外走去。
直到快走到賈府門口，千離才停下腳步。看四下無人，千離便解了莫子凡的啞穴。想起剛剛與沈清容的約定，千離在心中冷笑一聲，真是一個自負的人，而自負的人通常都活不長。
“莫公子，抱歉讓你受驚了。報官之事，還需從長計議，莫公子切莫輕舉妄動。而至于賈千金，公子想辦法讓她這兩日真的下不了床便好，不能讓那個瘋子再害人了。”
“雪鵑姑娘你呢？”莫子凡終于能說出話來，連忙問道，語氣中滿是關切，“千萬不能赴約啊！”
莫子凡卻看到千離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放心，莫公子。我當然不會去赴約，因為我與莫公子有約。就在明日戌時三刻，奴家在月蘭軒靜候公子的到來。”
這下莫子凡是徹底懵了。他實在看不明白千離打的這是什么算盤。
“相信我，莫公子，到那個時候，這個鎮子中所有的怪事都會結束。”
千離說完，看了眼依舊陰沉的天空，輕輕地嘆了口氣。沒等莫子凡再開口，千離身影一晃，竟飛身到了屋檐之上，再一看，已經沒了蹤影。
而此時傳來了敲更梆子的聲音。“咚——咚！咚！咚！”
原來已經是丑時了，看來又是一個無眠夜。莫子凡心中萬千思緒卻是剪不斷理還亂。但愿明日真能如那人所說一般，所有的事情都能迎來最終的結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