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朱淑真《生查子》
千離本著我要走便走的原則,并不理會沈老板的話,手上一使勁,便將翠鶯拉到身側(cè)。“姑娘還未告訴沈某名姓,何必如此急。”沈老板暗下也使出內(nèi)力,牽制住了翠鶯,千離拉扯幾下竟能再向前拉動一步。
這里人員過多并不適合動手,而且在人家的地盤上,難保不會遭暗算。但相同的,他也不會太過為難自己。那不如先退一步,千離心想,手上便一下卸了勁,回身向那人行了一禮,說:“奴家來自春滿樓月蘭軒,名喚雪鵑。”
“原來是雪鵑姑娘,”那人面上笑容愈盛,“沈某名清榮,雪鵑姑娘不必一口一口‘沈老板’,多見外啊。”千離心中冷笑一聲,誰要與你熟絡(luò)啊,但面上仍帶著笑容。“奴家還有事,先告辭。”
這次沈清容沒有再阻攔,千離便拉上翠鶯匆匆離開這茗香茶館。出了茶館,翠鶯才如夢初醒一般問:“剛剛我們遇見的那個就是茶館老板嗎?”
“恩,他說他是。”千離回答。“長得真的是……”見翠鶯一臉癡相,千離毫不猶豫彈了她腦門一下。“誒誒誒,疼疼疼……”翠鶯那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手捂住腦門一臉委屈地看向千離。
千離有些無奈地搖搖頭,說:“俗話說,越美麗的東西越危險,看來我們還是少來這茶館為好。”翠鶯見千離一臉嚴肅,只好點點頭答應(yīng)。不過看她那樣子,不知是不是真的將千離的話聽進心里去了。
千離嘆了口氣,剛剛那個沈清容身上有股非常熟悉的味道,也是這個味道讓她意識到此人的危險,也讓她意識到他們是同類。那就是死亡的味道。
離開茶館,翠鶯又帶著千離往脂粉店去了。這脂粉店離茶館倒是不遠,只隔了一條街。翠鶯在那里同脂粉店老板談的正火熱,千離則有些無聊地看著街上往來的人流。突然,一個急匆匆的人影吸引到了千離的注意。
“翠鶯,我突然想起來我把一個東西落到布坊了。我這就去取,你就在這等我。”千離連忙囑咐翠鶯了一句,還未等翠鶯回應(yīng)便跟了上去。
翠鶯仔細回想了一遍,但還是沒想起來到底丟了什么東西,而一轉(zhuǎn)頭千離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翠鶯便只得聽千離的吩咐,在脂粉店等著千離回來。
千離碰見的那人,便是這看上去鬼鬼祟祟不知在干什么的莫子凡。
此時這莫子凡不應(yīng)該待在賈府為賈千金治病嗎,怎么會來街上,而且看樣子,還不是光明正大出來的,一路在集市上東瞧瞧西看看,但卻不像是在買東西,更像是在跟蹤。
千離再一觀察,這莫子凡果然是在跟蹤。不過這也算跟蹤?太業(yè)余了好嘛。千離跟在后面看著前面的莫子凡左蹦右跳的,心覺好笑。還好跟蹤的是一個丫鬟,要是有點警惕性早就被發(fā)現(xiàn)了。
不過他跟蹤一個丫鬟作甚。千離心中帶著疑惑,先隱入一個無人小巷子,飛身上了房檐,貓著腰輕步快速跟在莫子凡跟蹤的那丫鬟身后。
莫子凡也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像現(xiàn)在這樣鬼鬼祟祟地去跟蹤別人。這也是無奈之舉,他在心中不斷安慰自己說。
數(shù)次為那賈千金把脈,他確信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賈家千金根本沒有得病。無病自然無法醫(yī)治,無論這賈員外請多少醫(yī)師來都是一樣的結(jié)果。可這賈家千金為何無病稱病,卻又成了一個疑點。
他百思不得其解,這幾日便格外留心那賈千金。今日正午,他經(jīng)過賈府院子,瞥見一個穿粉衫的丫鬟帶著吃食前去賈千金的閨房。至于他為何會在意這個丫鬟,原因便是那丫鬟的服飾明顯不合身,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甚是別扭。莫子凡心里想這賈府不至于連合身的衣服都不提供給下人吧。這么想著,便在院子內(nèi)多停留了一會兒,沒有馬上回到自己房間。
沒過一會,忽然見那丫鬟從賈千金的房中走了出來。而莫子凡敏銳地發(fā)現(xiàn),這丫鬟的衣衫居然合身了。再仔細一看,衣衫還是原來的衣衫,但這穿衣衫的人卻換了一個。
莫子凡連忙跟了上去。見那人急匆匆地就往賈府后門走去,一路上還遮掩著容貌避開他人。
步履雖急,卻是行不擺裙,雖然穿著丫鬟的衣裳,但有著貴家氣質(zhì)。莫子凡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那就是這個“丫鬟”,其實就是那個本應(yīng)該生著重病不能下床的賈家千金,賈瑤。
莫子凡一路跟著賈瑤穿過熱鬧的集市,繞過街角,她四下看了幾眼,莫子凡連忙躲了起來,而等他再探頭出去時,賈瑤居然沒了蹤影。莫子凡心想“糟糕”,剛想走出去看看情況,卻被一只冰涼的手捂住的口鼻。
他心中大驚,右手已從荷包上取出一枚銀針,正準備往那捂住他口鼻的手上刺去,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自耳畔傳來:“別動,他們就在那邊,你一出去就會被撞見。”然后那捂著自己的手便放開了。
莫子凡一回頭,看到一雙瞇起的鳳眼正對著自己。“你為何……”莫子凡想詢問卻被打斷。“噓……這邊。”
莫子凡心中有許多疑問,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那人貓著腰往旁邊的巷子移動。沒走幾步,便聽到賈瑤的聲音傳來,聲音不大但在這里卻能清楚地聽到。
莫子凡抬頭,發(fā)現(xiàn)他們沿著走的這段墻壁在前面被推倒了一半,躲在磚塊后面正好形成一個視覺死角,莫子凡偷偷探出頭,便看到了那邊小巷的情況。
賈瑤此時正與一白衣男子摟抱在一起,口中訴說著對那男子的相思之情。而那男子的臉則被賈瑤擋住,看不清楚。
莫子凡不知道那男子是誰,但聶千離可是清楚的。那人不就是剛剛還在茶館調(diào)戲自己的沈老板,沈清容嘛。沒想到這剛出門不久就抱上了別的女子。千離心中一陣感慨,有些同情地看了身側(cè)的莫子凡一眼,這家伙估計是愛慕這丫鬟,沒想到卻被這沈清容捷足先登,心里一定很難過吧。
小兩口相會什么的還是不要打擾了。聶千離心想,本想離開,卻聽見了一句“廿八日戌時三刻在這里相會,我們一起離開”。
有趣了,這是要私奔的節(jié)奏,聶千離剛想著留下來看這一出好戲,沒成想那莫子凡一個不穩(wěn),踢到了一塊磚塊。
“有人?”沈清容非常敏銳地看向這邊。聶千離心道不好,抬腳就要離開這里,心想以她的輕功悄無聲息地離開應(yīng)該還算容易。但轉(zhuǎn)念一想,把莫子凡一個人留下也不太好,萬一被那沈清容滅口了還是蠻可惜的。可自己要是帶著莫子凡一起走,絕對會被察覺,好像也不是上策。正糾結(jié)著,忽的心生一計。
沈清容心下生疑,抬腳就要往那轉(zhuǎn)角處走。“喵,喵——”忽然從那轉(zhuǎn)角傳來了幾聲貓叫。
“呀,沈郎你多心了,不知哪冒的野貓罷了。”賈瑤一把拉住沈清容的袖子說。沈清容側(cè)耳聽了許久,好像真的是貓叫,這才作罷,沒有前去查看。然后回手一把反摟住賈瑤,口中說著甜言蜜語。
聶千離松了一口氣,心想是時候撤了,便扯了扯莫子凡,兩人又貓著腰離開巷子。出了巷子走了十幾步,兩人才回到了繁華的街道上。
“多謝姑娘解圍。”莫子凡說著就要向千離作揖道謝。千離一把扶住莫子凡,說:“不必謝我,我也是自保罷了。”她可不想在大街上受一個男子的禮。
“不知姑娘為何會來此地?”莫子凡問道。
千離一聽莫子凡的話,心中便有些不爽。“這話應(yīng)該我問公子你吧。為何會跟蹤那個丫鬟?”
莫子凡嘆了口氣,沉吟片刻才回答道:“那并非什么丫鬟,如果在下沒有判斷錯,那人應(yīng)該是賈家千金,賈瑤。”
“什么?”聶千離話剛出口,心中便有了答案。“那這回莫公子能否告訴奴家究竟這賈府發(fā)生了什么事呢?相應(yīng)的,我也會告訴公子我所知道的。”聶千離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
莫子凡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