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意磬
[26]寄信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很順利，沒有絲毫的阻礙。這樣的順遂反而讓方志鴻很不安。調查一旦展開，就說明它已經在預示自己跟了一幫貪腐的敗類在創業，他的選擇原來也有打臉的時候。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再一次慢慢走向失敗。
在失敗之前他應該攢點錢，維持生計，現在他有家，有孩子，不是從前的光桿司令了。他得為家庭的未來做打算。
夜已深，靜謐中跳躍著蟬鳴的聲音和王丹母女安穩的呼吸聲。方志鴻借著窗外透過的白月光，看著王丹和嘉和的臉，有些失神。
她們是他的家人，觸手可摸的，柔弱需要保護的親人，而他對他們做了什么？他不知道自己把所有分紅寄給兒子時，又沒有想過她們母女？那些日子的他，似乎被什么東西左右了心神，他已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開始向王丹懺悔，他知道那日冰雪里的王丹心已涼了一大半。他想要去做點什么去彌補。
第二日清晨，方志鴻早早起床，做好了早飯。
“今天太陽在西邊嗎？”王丹詫異的說。
“太陽每日都在心里，吃飯吧！”
“又做了什么不想讓我知道的勾當？”
“能不能不要把我想的那么不堪？對你好點，你是欠的慌？”
“呵呵，我需要時間適應。”
“隨你吧！”
“公司的事怎么樣了？”
“已經都安排妥當了，等待著證據。”
“大家都在從中撈錢，你和大哥不知道也撈點，我看這樣發展下去，公司不長久。”
“哎，你說什么呢？我們就不是那樣人，我要是那種人，過去那些年我不知道貪污多少了。你作為我的妻子，怎么能有這種想法？”
“我這不是為咱們這個家的未來做打算嗎？攢點錢孩子們能過的好一點。”
“不義之財分文不取！”
“知道了，嗓門那么大。我又不會干什么，更不能影響你，怕啥？”
“好了，吃飽了！我走了！”
方志鴻走后，王丹坐在餐桌旁想著自己的心事。他是在為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而歉疚嗎？那么他對他兒子的態度是不是也發生了變化？他是否放下了用錢來衡量愛心的執念？王丹覺得自己已經不太了解方志鴻了。
她想要維護這段婚姻，不論使出任何手段，她都心甘情愿。
她找出筆和紙，給母親寫了一封信，這是她遠嫁后第一次給母親寫信，還是有求于她。父母和子女之間的關系，就是一場場身不由己的遠離和背叛。
她迅速寫好信，等著明日美娜回家，幫她寄信。
來到公司后，方志鴻從抽屜里取出兒子的照片和信，他再次重溫了一下。那時候他認為是傷害地書信，現在讀來卻變樣了，隱隱約約有著淡淡的關愛在里面。瞬間覺得自己好像在對兒子這件事上存在很大的情感認知障礙，好像一遇到兒子的事，他就失去了思考能力。這到底是因為什么？他對兒子的愛，對韓雪財富的嫉恨？還是他對韓雪的報復心理在作祟？他已經不能全面的認識自己的內心了！
“方總想兒子了？”
鄭金陽不知何時已站在方志鴻的身邊。方志鴻絲毫都沒有察覺。
“你嚇死我了，什么時候進來的？”
“剛來，你看得太認真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
“董事長給張小成的兒子介紹了一個對象，聽說處的不錯，很快要結婚了！”
“是嗎？我還不知道。”
“聽說那姑娘是王總的遠房親戚。你說王總把自己家親戚介紹給張家，有沒有啥企圖？”
“不就介紹個對象嗎，哪來那么多學問？”
“不簡單吧！”方志鴻看著文鄒鄒的鄭金陽，感覺像是重新認識了他。他還是過去那個不能教書的先生嗎？他的心思遠比方志鴻想象的要深沉的多。
“我還不知道，我留意看看再說。”方志鴻不得不承認鄭金陽說地有一定的道理。
“嗯，你們查的怎么樣了？”
“還在進行中，還沒有啥進展！”
“抓緊點吧，城區擴建結束后，用不了幾年咱鄉鎮也會大改造，尤其咱鎮還有個旅游勝地，到時候肯定會吸引一大批游客。這都是商機，咱們得抓住，不能讓機會白白溜走吧！”
這個結巴的鄭金陽居然一下說出這么多話來，還都頭頭是道。這個博學的教書匠應該把半輩子的學識都用在了公司，只是他的博學依舊不能夠讓他變得有膽有量，他在行為上仍舊擺脫不了他畏首畏尾的劣根。
“是，確實，你分析地很對，如果公司能挺到那時候還是非常有前景的。你既然這么想公司成功，為何不幫我們兄弟一把？”
“我……我嘛只適合在幕后，所有人都看不上我，把我遺忘最好了，你也一樣。”
方志鴻突然無話可說。外在的環境條件真的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格，長期不被人關注，偶爾的關注卻也不是出于真心，揶揄嘲弄者居多，長年累月，也就成了影響人一生的性格特征。
“我走了……你繼續。”鄭金陽直起身子，扶了扶眼鏡，背著手，走出了方志鴻辦公室。
方志鴻又是一日不得安寧，他想知道王英杰給張家介紹媳婦是單純地做了一次媒婆，還是另有所圖？
他感到自己心力交瘁。世界上最難的事就是漫無邊際的去猜測人心。
方志鴻感覺一身疲憊，一天下來，他身心俱疲。回到家，只想靜靜地躺著，好在嘉和已經安靜地睡了。
“明天美娜就回來啦，你能留下來陪陪孩子嗎？”
“我都忘了時間了，美娜回來了我就少去公司，咱們一家人一起說說話，吃吃飯也挺好的。”
“你能這樣想，我們母女都很高興。”
“這是我的責任，應該的。”僅僅是因為有責任才要留下來嗎？難道沒有愛和意愿讓他留下來嗎？王丹覺得人心的距離原來如此遙遠。
美娜和玉華乘坐最早的一班車回到瞿子鎮，方志鴻已經做好了飯菜等待美娜回家。
“一回家就聞到香味兒了！”
“都是你爸特意為你做的！”王丹坐在床上手里抱著嘉和高興地說。嘉和在母親的懷里哼哼唧唧咿咿呀呀像是在學說話。
“真有口福了，謝謝爸爸！”
“爸這段時間太忙了，忽略了你們母女，就算是給你們補補吧！”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媽肯定高興。”
“聽聽，我閨女這話說的，多有水平，把我夸得下不了臺了！”
“怎么會，好好吃飯吧都！”王丹抱著嘉和做到飯桌前，嘉和伸著手要去夠飯桌上的食材。
“吃，來吃這個炒肉片……”方志鴻夾了一塊肉，放在美娜碗里。美娜覺得她再一次回到從前，和父親剛建立和諧關系的時候，她有些懷念和激動。
“吃完了，我去公司看看，很快就回來，現在公司容不得馬虎啊！”
“公司出什么事兒了？”
“小孩子，不懂得，別問了！”
“我知道王皓然的爸爸貪污！”
“你怎么知道？”方志鴻感到女兒可能從王家瑞的兒子口中得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就知道，我還知道王皓然的姥爺是市工商局副局長，他爸還給他姥爺給錢呢！”美娜知道王皓然的爸爸給他姥爺的錢，只是為了感謝他姥爺對自己兒子的照顧，她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這樣說。
“工商局副局長？”
“是啊，王皓然親口跟我說的。”方志鴻感到事情突然間變得很復雜，他理不出一點頭緒。
“他還告訴你什么？”
“他還說他媽媽很少來看他，以前總是和他爸一起來，現在只有過節的時候才能見到他媽媽，平時就只有他爸愿意去看他。”方志鴻想到王思嘉和王英杰的茍且之事，想必王家瑞不在的時候，王思嘉該是去貢獻自己了。
“你和王皓然很熟嗎？”
“還可以，同學嘛！”
“你問這么多干嘛，孩子之間能說出個啥所以然來，快去公司吧！”王丹想要終止他們父女的談話，她想要美娜替她去寄信。
“那我走了啊，一會兒買點吃的回來。”
“好，多買點啊，爸！”
“知道了，饞貓！”方志鴻漸漸對美娜，對這個家有了耐心和愛心。
王丹看著方志鴻離開，就抓著美娜，讓美娜替她去寄信。
“你寫信給姥姥都不告訴我，我也要給姥姥寫幾句，拆開添上了再粘上。”
“不行，你不能看媽媽寫得信，你可以另寫一份。答應媽媽，不要看！”
美娜看到王丹認真又可憐的樣子，不得不點頭答應。
“行了，我知道了，我也不寫了，這就去郵局，可以嗎？”
“謝謝寶貝女兒啊！”
美娜拿著信奪門而出，她的內心對這封信充滿了好奇，可她答應了媽媽不能看，她好糾結。內心深處的意念和被逼無奈的承諾，她到底該如何選擇？她忐忑了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