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浪子 第八輯金風玉露樓 第五章 寧水仙

上接風鈴浪子 第八輯金風玉露樓 第四章 死斗


江湖上傳言,沈觀瀾是殺不死的。他為人狡詐,又有一身強悍的武功,要殺他幾乎不可能。

可是現在這個傳言,只能算作一個傳言。

劍鋒還留在沈觀瀾的心臟里,劍柄握在那名手下的手里。風一吹,那名手下頭上的氈帽脫落,這人一頭的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灑下,再配上那張清秀不俗的面容,只要不是白癡,誰都看出她是個女子,很好看的女子。

“為什么?”這三個字沈觀瀾本不該說出,這女子的眼里全是媚笑,柔聲道:“我本以為你可以殺了禚越,誰知你居然聰明地猜到了真相,與其讓你們聯手,不如我先殺了你。”

“天下誰能料到,智計無雙的沈觀瀾不過是個連手下都認不全的白癡。”這女子含笑說罷,便松開手,沈觀瀾圓睜著雙眼看著她,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他就這樣仰面倒了下去,他倒下去的時候,眼睛里充滿了對命運的不甘。

已經有兩個沈觀瀾的手下沖了過來,要拿下這女子,他們一個用的是鷹爪,一個用的是虎拳,一個攻上三路,一個攻下盤,帶著虎虎勁風,向這女子撲去。這女子甚至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待他們逼近時,伸出纖纖玉手在他們胸口輕輕一摸,然后殺豬般凄厲的慘叫從他們喉嚨里如山洪爆發似的迸出,不過這聲音轉瞬被他們胸骨碎裂的聲音蓋過。緊接著他們便如一攤爛泥似的癱倒在地,氣絕當場。沈觀瀾剩下的手下看到這般情景,均在驚得面如土色,全都倒退了幾步。

姓辜的劍士倒抽了一口涼氣,瞳孔收縮著,道:“大絕滅印!”

這女子仍是笑的春風得意,眼里的媚意愈發濃烈,道:“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

姓辜的劍士反手拔劍,兩眼殺機大盛,道:“寧水仙,辜某本應該猜到,你就是寧水仙!”

這被稱為寧水仙的女子笑得花枝亂顫,再沒有了清新如新的感覺,她看著姓辜的劍士,道:“辜師兄別來無恙,但不知尊師尚師先近來如何?”

姓辜的劍士先是臉色一變,然后一字一字質問道:“大絕滅印是《御盡智法無限心經》上的武功,你是從哪里得到的?”

寧水仙道:“曾經迷影原覺想知道,但是他現在死了。”說到這里,她笑容中現出一絲殺意,“想知道這個秘密的,最后都只歸了土。不過,辜師兄就算不想知道,也是要歸土的。”

姓辜的劍士回顧了禚越一眼,道:“壇主,今天一定不要留她活命。否則,江湖一定會因之大亂。”

寧水仙柔聲笑道:什么時候,尚師先的徒弟,什么時候變成俠骨錚錚的好漢了。”她說完瞥了姓辜的劍士一眼,雖然眼里仍是秋波婉轉、含情脈脈,但卻摻雜了一絲譏誚之意。

姓辜的劍士不再回話,一劍當胸刺出,身隨劍去,化為一道青芒,直取寧水仙。寧水仙往后一飄,如仙鶴騰空,身法好看到了極致。只是后面有幾個沈觀瀾的手下擋她的路,便被她一掌拍死。姓辜的劍士劍尖始終在她的胸前一寸處弄影,寧水仙卻是神色不慌,憑借著出神入化的身法輕輕閃過。

寧水仙躲閃之際,仍不忘出言譏諷道:“辜師兄,你不用你本門的武功,是傷不了我的了。”

姓辜的劍士依舊是不作回答,轉瞬已追出了二十多丈的距離,雖在叢林之間,他仍然展開大開大合的劍勢,只是他的劍每當觸及寧水仙的衣角,便被她以巧妙的身法避過。他使出了二十多招,還是無法傷及寧水仙分毫,但這時的寧水仙,嘴角卻露出了一絲詭異莫測的微笑。

姓辜的劍士心中犯起了嘀咕,他覺得一定有詐。

此刻他突然感到背后有一股殺氣正無聲無息地滲透他的皮膚,直鉆他的血液,他覺得自己的血管快要炸裂。

這殺氣令他很是不安,為什么方才自己沒有察覺?

冷汗已濕透了他的衣裳,他的掌心、額頭亦是汗珠如雨涔涔而落。

他的動作已有了一瞬間的停滯,因為突如其來的壓力快要令他窒息。

這是一瞬間的光景,但很多時候一瞬間的光景往往就是生與死的距離。

一道劍光從背后電射而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勢頭將他全身罩住。

姓辜的劍士自知非生即死,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他凌空側翻,也不看背后,左手伸指彈出一道銳風,往背后射去。

劍光貼著他的衣裳破空而過,他甚至能感受到劍鋒的寒冷。

只一彈指的時間,他與那劍客錯身而過,還未待那劍客回身遞招,他在空中連續倒翻,到了四丈外再落地。

那劍客和他隔著四丈的距離,相互對峙。殺氣穿越四丈得距離,如潮流般向他這邊席卷而來。

姓辜的劍士的牙齒在打顫,他已許久沒有這樣的感覺。

那劍客的眼里流露著無限傷懷之意,若不是他渾身彌漫的殺氣,你會以為這人是個詩人,或者是失戀的青年。

“曾是汴京美少年,瓊樓長醉春閨眠。一別京師六七載,誰知小可心癡戀!”這劍客縱聲長吟,聲音里透露著無盡的寂寞傷情之意。

姓辜的劍士卻不被他的聲音、他的詩所感染,他一邊運氣抵抗這股鋪天蓋地的殺意,一邊提聲喊道:“原來來的是當年名滿京師的七嗔劍豪蕭恨水,辜某對于蕭大俠的一直佩服的很。可惜,辜某只是可惜,可惜蕭大俠不但在七年之前敗給了“破天一式””封一策,居然還和寧水仙這樣的蛇蝎女子混在一起。”

蕭恨水不答反問:“你可知道你有罪?”他的聲音里仍是無限傷情,滿含滄桑之意。

姓辜的劍士不答,蕭恨水繼續說道:“你提起封一策這個名字,就是死罪!”

姓辜的劍士提起劍來,劍尖遙指蕭恨水。他雖然嚴陣以待,但是心卻在收縮。

以蕭恨水的劍法他尚且疲于對付,何況旁邊還有一個武功莫測的寧水仙。

這一戰姓辜的劍士已是非死不可了么?他的生命注定終結于此了么?

他感到絕望,但偏偏又不甘心。

如果他死了,對他恩重如山的禚越誰來護衛?

想到這里,他忽然又有了勇氣,他忽然又覺得全身充滿了力量,他握劍的手又變得穩如磐石。

一縷風拂起一片落葉在空中打旋,蕭恨水的劍已遞出,帶著充斥叢林的殺氣,帶著三分的寂寞、三分的傷情以及三分的失落。

劍鋒一寸寸逼近,蕭恨水的劍每刺進一寸劍勢又變化一分,如同一條狡黠的赤練蛇。

姓辜的劍士立在原地,默默運起真力,他的眼神在真氣流轉的同時起了微妙的變化,蕭恨水并沒有注意到他瞳孔里閃現的黑芒。

蕭恨水的劍尖距離他的心口還有一丈,他的劍在這時刺了出去,指的是蕭恨水那柄劍的劍尖。

打蛇要打七寸,隔斷一柄劍的劍勢,卻有萬千方法,姓辜的劍士選擇的,卻是他唯一的方法。

劍光不再閃耀,殺氣煙消云散,叢林里仿佛只剩下他們兩人劍尖相抵,面對面的站著。

鮮血從蕭恨水嘴里流出,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他踉踉蹌蹌地向后退了幾步,才撤回劍去。

寧水仙花容失色,顫聲道:“你……你練成了天魔玉焚大法!”

姓辜的劍士并沒有收劍的意思,他的胳膊一抖,劍鋒抵上蕭恨水的喉頭,道:“辜某猜到禚壇主的手下一定有你們得細作,現在撤走他們,否則辜某殺了他。”

蕭恨水嘆了一口氣,道:“你這不是劍法。”

姓辜的劍士道:“辜某情知以劍法不能勝過你,所以逼不得已才使出這傷己又傷人的武功。”

“為什么叫天魔玉焚大法?”蕭恨水不解地問道。

寧水仙的眼里滿是恐懼之意,道:“這套武功可以短時間內將自己的武功提高到原來的兩倍甚至三倍,但是會損傷自己的五臟六腑,稍有不慎,便會與對手同歸于盡,所以才叫天魔玉焚大法。我以為,我以為自霍代天之后,這套武功再沒有別的人煉成。”

姓辜的劍士道:“寧水仙,你既然知道這套武功的厲害,就應該聽從辜某的建議。否則,辜某先殺他,再殺你。”

寧水仙點了點頭,道:“以禚越的命,換蕭恨水的命,的確是值。不過水仙還是要勸辜師兄一句,一入金風玉露樓,粉骨碎身休回頭!你們就算活著到了風鈴,也不會活著走出去。”

姓辜的劍士冷冷道:“其他的事情,就不該是你考慮的了。

禚越焦急地望著叢林,等待姓辜的劍士平安歸來。她相信姓辜的劍士的武功,但又無法做到忽略寧水仙的可怕。

有兩個手下好像是擔心姓辜的劍士的安危,情不自禁地走到禚越背后,好像是要陪禚越一起等待。

但禚越感覺到有一絲不對,如果是等待戰友歸來,是不應該帶有殺氣的。

禚越的動作和她的思維一樣快,眼見其中一人袖中飛出的兩條明晃晃的判官筆就要貫穿她的咽喉,她使個“鐵板橋”,頭一低,讓了過去。判官筆帶起兩道疾風,從她耳畔嗖嗖而過。她雖然閃了過去,但還是感覺到絲絲寒意。但那人怎會放過這個殺禚越的機會,兩足發力,一個腳步上前,抓住懸在半空還沒遠去的判官筆,在空中畫個圓弧,往禚越雙眼便刺。禚越一掌往地上一拍,借力飛彈,倒滑出一丈左右。另一個人見狀伸手一揚,蜂群似的鐵吉利一齊扎向禚越。禚越知道這二人必然是混跡在他隊伍中的、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兩個狂徒——冷判官崔命和暗器王,她曉得這二人的可怕,雖然凌空一躍閃開了飛來的鐵吉利,但是心中仍是叫苦不迭。

“禚壇主,你能躲過我們兩個的聯手,你也算是個中高手了,不過樓主要你三更死,你絕不可能活到五更。”唐千尖細的聲音響起,聲音里盡是輕蔑之意。

禚越不肯在言語上丟了面子,反唇相譏道:“你們四大狂徒對我禚越無禮,不怕百笑幫么?”

崔命冷哼一聲:“我等效力于朝廷,豈是爾等江湖草莽所能相提并論!”

禚越先是一怔,接著想起了她以為只是傳言的甘露寺。

崔命和唐千對視一眼,又圍了過來,崔命施展身法,凌空掠了過來,判官筆變作飛虹,劃空而過,帶起一陣勁風,穿向禚越的胸膛。禚越并沒有撿來她前番被沈觀瀾打飛的銅錘,此時無兵器招架,不得不使個“燕青十八翻”,往后而掠。唐千見禚越身在半空,又是伸手一揚,無數枚透骨釘如漫天飛雨灑向禚越,禚越情急之下,只得用盡氣力凌空改變身法,改倒翻為側掠,貼著雨點似的透骨釘險險地避了過去。唐千這時已追了上來,兩手抓住先前擲出的判官筆,往禚越的胸膛刺去。唐千獰笑著看著禚越,手里不知何時又多了數十枚牛毛似的無影針。

眼看著禚越已是無力再和他們周旋,忽然叢林中傳來了一個溫柔的聲音,這聲音顯然是用深厚的內力傳出,雖然隔得不近,但聽起來卻字字清晰,有如在耳邊縈繞:“唐千,崔命,你們兩個住手,我已與辜師兄達成協議,今日放禚越一條生路。”

崔命幾乎就要斃禚越于當場,聽得是寧水仙的聲音,不敢違背,只得硬生生地收住進勢,一個空翻落在了地上。

唐千雖然為人頗傲,但寧水仙的話他亦是不敢不聽,這寧水仙即使在江湖上名聲非佳,可是在他們這里,卻是數一數二的首領。

禚越雖是一頭霧水,但終究是暫時解厄,她長吁了一口氣,用手臂擦了擦額頭上布滿的豆粒大的汗珠。

叢林中又響了另一個聲音,禚越聽得出那是姓辜的劍士發出的:“他們兩個走了,我再放了你們。”

寧水仙將聲音遠遠送出,下令道:“你們兩個,先退下,這件事情,見了樓主我自然會解釋。”

崔命收起判官筆,嘆了一口氣,轉身走去,唐千滿眼怨毒地盯了禚越一眼,收起掌心的暗器,施展身法追隨崔命而去,不一會兒工夫這兩人的身影便成了遠方滾滾黃沙中的兩個黑點。

叢林里又響起寧水仙的聲音:“既然我依辜師兄的意思撤走了他們,辜師兄也該放了蕭大俠了。”

姓辜的劍士收起劍來,道:“慢走不送。”

然后禚越就聽不到寧水仙的聲音,然后她就看到姓辜的劍士施展身法,一飛四丈的掠了過來。

“這次又是有勞辜兄了,想不到臨危之際,我禚越百十名手下,竟然不如辜兄一人。”

姓辜的劍士道:“他們不是唐千的對手,如果他們和唐千斗只會是白白送死。”他剛說完犧這句話,突然胸膛一顫,張口吐出一灘血,血非鮮紅,而是深黑,他的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

“辜兄怎么了?”禚越大驚道。

姓辜的劍士慘然一笑,道:“無妨,辜某這病休息幾天就好了。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趕去風鈴,辜某倒要看看,所謂的金風玉露樓到底有什么通天徹地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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