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終于醒過來了。”看到睜開眼的長安,堂元大舒一口氣,隨即又匆匆離開跑出了門外,朝著走廊盡頭的另一端大聲喊道:“喂,長安這小子醒來了!”
“我這是······”長安微微動了一下,然后他就感覺到了腰腹處傳來的痛感,不禁倒吸一口氣。
“哎呀,你說你大晚上跑到海里去干什么呢,你才剛剛來,什么都不懂,晚上的大海可是十分恐怖呢。”堂元轉身邊走邊說:“要不是江寧恰好經過,你可就沒命了。”
“江寧?”長安想起了海底下的那張臉。
“你被大烏賊襲擊了,這種生物雖然經常在深海出沒,但是有時候在夜晚它們也會到淺水區(qū),這是交配的季節(jié),長安,你腦袋發(fā)昏了嗎?堂元把你交給我照顧,可是如果你這樣胡作非為的話,我有什么辦法可以保障你的安全,這次算你僥幸,下次要是還這么做的話,趁早滾回去!”
跟在堂元后面而來的江寧緊皺眉頭,對著病床上的長安不客氣地說道。
“我知道了。”長安聲音低低的,他可沒想到在第一天就會把自己弄成這樣。
“江寧,你那天······沒有在海里面嗎?”長安遲疑了一會兒,試探地問道。襲擊他的真的是大烏賊嗎?
“我是去過海邊,也游過一小會兒,但是和你不一樣,你游的太深了。”
“說起來,我好像看到了不得了的東西,像人又不像的一個生物,皮膚特別透明,血液好像是藍色的,對了,血管也是藍白色的,就那樣······”
“你該不會是看到了人魚了吧!”堂元打趣道。
“是幻覺吧。”江寧淡淡地說道。
江寧打斷了話題,他的表情透露出了不耐煩,很隱蔽的煩躁,但是長安察覺到了。
“也許吧,不管怎樣多謝你你救了我,是我太胡鬧了,對不起。”
長安道了歉,只是他并不認為自己看到的是幻覺,他看了一眼站在窗前的江寧,心里突然產生一股強烈的違和感,第一眼看到江寧就有的不適感越來越強烈,長安想,江寧為什么說謊。
研究所并不大,在這里工作的人也不多,在其他零散幾個人在探望長安后,堂元便不耐煩地嚷嚷說病人需要安靜的休息,嘻嘻笑笑的同事們離開后不久,江寧突然又折返回來了。
長安一臉疑惑,江寧走到他的床前,低頭看了他幾眼,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東西——長安的項鏈正靜靜地躺在江寧的手中。
“這是你的東西?”
長安眨了眨眼睛,盡量保持平靜地狀態(tài)說道,“是我的。”
江寧把項鏈放在長安的枕旁,貌似無意地說:“博生也有個一樣的項鏈。”
“這種東西市場上有很多的,就算是撞了也不稀奇。”長安暗暗地捏緊了被子下的床單。
“你是說就連這個綠色星球上的劃痕也一摸一樣嗎?”江寧臉上露出了嘲諷的表情。
博生曾經叮囑過長安,江寧是一個非常嚴謹細心的人,只要你露出了一丁點破綻,就會被江寧赤裸裸地扒干凈。
長安沒有說話,是他大意了。
“你是誰,你來這里有什么目的,以及你和博生有什么關系,這些東西我都不想知道,只是我不得不警告你,不要踏過安全警戒線。”然而江寧的眼神表明他還有未說的話,至于是什么,長安也明白。
江寧走后,長安拿起項鏈,將那顆綠色的星球對準太陽光,細細揣摩那塊刻痕。
博生很少聯系他,直到某一一天的下午,博生帶著他的助手突然登門拜訪,非常的倉促。長安看著坐在輪椅上憔悴的博生,心生不忍,到底還是打開了門讓他進來。博生把項鏈交給了他,他沒有告訴長安那個項鏈到底代表了什么,只是說它很重要,它埋藏了一切的秘密。他遞給長安一個黑色的筆記本,他說這是江寧的生長檢測報告記錄,整整三十年不間斷的記錄。博生說,他希望長安可以救江寧。
“那孩子,很痛苦,我想要救他,我不知道多年前的選擇是否是對的,只是如果他愿意,長安,拜托你幫他找到真相。”
“為什么你不直接告訴他?”
“不,我不能說,這是我直到死都要守住的秘密,真相只能靠他自己去發(fā)現。”
長安沉默片刻后,突然開口說道:“博生,你真自私。”
長安過了幾天的休息身體已經好很多了,當他拄著拐杖出去亂晃的時候,發(fā)現整個走廊都空蕩蕩的,他疑惑地邊走邊看,還去食堂看了看,確定里面沒有人,雖說這里人都挺少的,可是在飯點連一個人都沒有,太奇怪了,大家都去哪了啊。
他朝窗外看去,直徑長60米巨大的射電望遠鏡如一個巨大的怪物遮蔽了天空,陰影之下灰色的水泥建筑顯得微不足道。
那是處理站,里面有各種最先進的數據處理儀器,巨大的三面顯示屏懸掛在中央,其上顯示著波峰圖,以及對近地小行星的實時監(jiān)測圖。電力機在一旁發(fā)出嗚嗚的背景音,空氣里壓抑的沉默蔓延,同事們各自盯著眼前的液晶屏,神經緊繃。
堂元看到了長安,很高興地過來打了個招呼。
在看到長安一臉不明狀況后,堂元解釋道:“博生日夜念叨的小行星出現了,可惜事情并沒有預測的那么樂觀”
“是玫瑰行星嗎?”
“對,是它,玫瑰曾經在很多年前曾經掠過地球,我記得那大概是博生參加工作不久吧,后來博生不知道怎么,發(fā)瘋地著迷上這顆小行星。他曾預測過玫瑰會在這幾年再次出現,并且它會很靠近地球,甚至比我們的同步衛(wèi)星還近。幾日前我們追蹤到了它的痕跡,沒想到一切來得這么快。”
“不容樂觀是指?”
“如果玫瑰離地球太近,精確距離也就是16600英里,可能會引發(fā)一個引力眼,就是一個太空的狹窄區(qū)域,大概半英里這么大,地球的軌道會干擾玫瑰并改變它的軌道,玫瑰會從西伯利亞開始,掠過太平洋降下,然后穿過整個北美,最后在西非停下撞擊。”
“不能避開嗎?我是說,我們可以進行技術打擊。”
“那么小行星會碎成幾大塊,這將會把問題搞得更加嚴重。”
那我們就這樣等死?
“你為什么還可以笑得出來?”
長安盯著堂元的臉,眼神可怕,這讓堂元收斂了笑容,轉而一本正經。
“我們想出了辦法,并不是就這樣等死。江寧提出了一個方案,如果我們可以發(fā)射一個飛船,盤旋在小行星前,利用地球引力作為拖繩,將小行星運行速度大幅度減小,進而我們可以改變它的運行軌跡,這樣它將會和地球擦肩而過。”
“但是重點是,我們如何準確掌握玫瑰的蹤跡。”江寧走到長安的背后,聲音涼涼的。
聽到江寧的聲音,長安后背不自覺挺直,全身僵硬。
江寧并沒有在他們身邊停留,插了一句話后就走開了。長安一瞬間懷疑江寧是不是在背后聽他們講話。
堂元解釋道:“江寧想要發(fā)射載人飛船,而我們更傾向于機器人去登陸附近小行星,采集樣本,裝上無線電傳送器,來跟蹤玫瑰。但是江寧堅持要自己去,他是有足夠資格當航天員的,他向上面提出了這個建議——他能夠不依靠遠程導航,及時作出最恰當的反應,保證不會讓糟糕的結果發(fā)生。上面也在考慮這個事情,但是作為他的同事,我們極力反對,這是不必要的傷亡,機器人完全可以做到,沒必要讓江寧去冒死亡的危險。”
“所以現在是僵持住了嗎”
“你也可以這么說。”堂元無奈的聳聳肩,“江寧一直很倔強,簡直就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他所有的事都要自己擔,我有時候都在懷疑,他把我們這些伙伴當做什么了,累贅嗎?雖然他有時候確實挺奇怪的。”
“奇怪?”
“他給我感覺就像是海洋里的人魚,即使幻化出雙腿,走到陸地上,和陸上生物一起生活,可是到底還是隔了一層。他很厲害,非常厲害,簡直在某些方面超越了人類極限,說不嫉妒他是不可能的,但是最讓我難過的是,明明我們大家都在他的旁邊,可他卻顯得那么孤單。”
長安告別了堂元,以他現在的狀況,不可能長時間投入工作,所以堂元讓他先回去休息了。
回到宿舍的長安靜靜地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后,起身從床底抽出他的皮箱,解開密碼鎖,拿出了博生曾經交給他的筆記本。
2004年12月27日
江寧體溫又降低了,早上我測他血壓的時候,感覺自己就如碰到了一塊堅硬的冰。他最近的情緒有些不穩(wěn)定,似乎越到冬天他就越暴躁而且睡眠時間大幅度縮減,從上次記錄開始截至目前,整整一個月,他睡覺的時間不超過10個小時,精力仍舊旺盛。
而且他也不太眨眼睛,我猜在我面前有時候他會忘了假裝,上次我有注意到,他一個小時都沒有眨過一次眼睛,必須得提醒他了。
他早上對我提過,他又夢到那個夢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不敢?guī)タ葱睦磲t(yī)生。
其他一切正常。
長安的手攥緊了筆記,時間仿佛此刻停滯了,他的心跳如鼓擂,冷汗浸濕了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