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關于城中富豪神秘果先生的都市傳說有很多，但無論是哪種版本，都會找到一些共通點。比如，無論講述者是誰，都會承認他既才華橫溢，又無視道德。說他有著超人的精力，以至于似乎永遠處于亢奮狀態，這也是為什么他性愛成癮的根源。說他有著熊孩子一樣自大、霸道、自私的一面，又有著粗俗、野蠻、信口雌黃流氓的一面。可就算他背信棄義，說過的話轉身就忘，用過的人隨手就扔，可依然有人愛他、追隨他，愿意為他付出一切。
他發跡前的事跡鮮有人知，發跡后的事跡雖精彩，但往往離不開吃喝玩樂一擲千金，聽多了也索然無味。
真正被人津津樂道的故事，是在他迎來全線崩盤后。
四面楚歌、走投無路的神秘果先生，決定溜回祖輩所在的鄉村躲躲。在那窮鄉僻壤遠離繁華之地，他開始重新習慣沒有鶯歌燕舞的日子，手指在凄冷的夜里變得冰涼。
深夜里他會驟然驚醒，然后睜開眼凝望濃稠的黑暗，蜷縮著身體，像一個脆弱的胎兒。
他的藏匿點十分糟糕，陋室里隨處堆放著泛黃的舊報紙、破損的設備以及臟兮兮的垃圾。在看不見的陰暗處，有水不斷滴落，滴滴答答。它們造成地面格外潮濕，凹陷的地方積攢著一攤攤黑水。
到底是什么際遇讓堂堂城中顯貴淪落至此？這一切始于他舉辦的街頭狂飆比賽。
02
神秘果先生舉辦街頭狂飆比賽實屬無奈之舉。自從他和部級高官的女兒長島冰茶小姐離婚后，他就逐漸失去了大部分官、富二代朋友，這對于他的商業帝國無異于致命打擊。
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光環之下，陰影隨行。
為了亡羊補牢，他想到了舉辦街頭狂飆比賽的方式。畢竟街頭飆車一向是官、富二代喜歡參與的項目，如果能搭建一個飆車平臺，讓這些官、富二代參與進來，那么他就能成立超跑俱樂部，自己擔任會長，將關系網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可沒想到，正是他舉辦的第三場街頭狂飆比賽，成了他全線崩盤的導火索。
03
比賽舉辦的前夕，神秘果先生正在城郊的國際五星級酒店里，和前晚夜店才認識的雙胞胎嫩模顛鸞倒鳳。
完事后的他，赤身裸體英姿瀟灑地站在總統套房的露臺處，目睹晚風送走不時遮擋天空的云朵，帶來一波又一波相同但是依舊絢麗的璀璨星光。
他心想，如果此時來一杯1990年的羅曼尼·康帝葡萄酒就再完美不過了。
可惜事與愿違，這個時候只來了一個大煞風景的電話。
電話是火龍果先生打來的，他語速極快，心慌一覽無余，失去了一個大秘應有的沉著冷靜。
他告訴神秘果先生，他辦公室那臺存儲著黑布林先生殺人視頻的電腦被摧毀了。
“誰摧毀的？”
“根據監控錄像，是黑布林先生和……血腥瑪麗小姐。”
“我辦公室的門禁卡不是在你這嗎？他們怎么得到的。”神秘果先生的話冷得每個字兒上都能掉下冰刀來。
火龍果先生言語之中流露出微酸的挫敗感：“是血腥瑪麗小姐從我這偷走的……”
他和血腥瑪麗小姐曖昧不清的關系已是人盡皆知的秘密，神秘果先生把這些線索稍加提煉，就知道大致的情節發展了。
火龍果先生所愛慕的血腥瑪麗小姐恰好喜歡黑布林先生。黑布林先生就利用這一點，讓血腥瑪麗小姐從火龍果先生那偷來了門禁卡，用于幫助自己銷毀視頻。
邏輯清晰的神秘果先生，得出此結論毫不費力。
“好，我知道了。”他迅速掛斷電話，轉身走向洗手池。他把水龍頭開到最大，嘩嘩的水猛烈地沖擊著池底。
他狠狠地洗了把臉，仿佛要洗掉這件事帶來的不快。他不經意地抬頭，看到鏡中自己面容已然不再年輕。細碎的胡茬，歲月堆積的皺紋，都紛紛提醒著他，他已然不再年少。
可既然好不容易躋身上流社會，就只能選擇繼續戰斗下去，哪怕劍鋒已鈍，依然也得出鞘殺敵。
“怎么了？”床上那一對雙胞胎姐妹異口同聲地問道。
“沒什么。”黑布林先生的叛變雖然像煤焦油般纏繞著他，讓他無法剝離，可實際上并沒有對他造成什么實質影響。
黑布林先生的殺人視頻其實還有一個備份，這個備份就在他的手機里。
這個秘密，只有他知道。
神秘果先生是個聰明人，他把“殺人視頻”嚴格保護在自己固若金湯的辦公室里，并在無意中泄露該視頻沒有備份僅此一份的謠言，就是為了試探黑布林先生會不會真的起異心前去摧毀。
一旦黑布林先生真的這么做了，那么他就會將手機中的備份視頻發給一個網絡推手，讓他把視頻上傳至微博，并利用網絡水軍炒作成頭條新聞。這樣一來，黑布林先生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法律的制裁。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殺人償命，天經地義。黑布林先生的這條命，在他銷毀視頻的那一刻，就正式進入了倒計時。
“視頻我已經收到了，請問什么時候開始上傳比較合適呢？”網絡推手在電話里問道。
神秘果先生考慮了幾秒，說道：“這樣吧，你隔一周聯系我一次，如果聯系不上就開始上傳視頻，并安排水軍跟進。”
“好的，老板。”網絡推手恭敬地說，“一定按您的吩咐辦得妥妥帖帖。”
打完這通電話，神秘果先生仍不放心，依然焦灼不安地在套房內走來走去，像一個夢游者那樣打著各種奇形怪狀的手勢，似乎在運籌帷幄著什么。最終，他又撥通了一個電話，這個電話是打給黑布林先生旗下的地下錢莊。
地下錢莊是黑布林先生的產業，可里面的幾個中層領導卻是神秘果先生的親信。他打這個電話的目的就是讓他們放款，說是要以他個人名義借一千萬，并且要求迅速到賬。
“老大，這有點難辦啊！”
“難辦個屁！快給我辦，先別通知黑布林先生，如果他發現了找你麻煩的話，你就全推到我身上。”神秘果先生不耐煩地說。
“好好好，我這就去安排。”
夜色濃郁，連空氣都黑壓壓的，似乎要吞沒整個世界。
再次來到露臺，視野所及之處已然變得一片漆黑，就連街上的路燈也一點一點地消失了，短短的時間內，整個郊外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黑暗的戰斗打響了，以不可阻擋的趨勢蔓延，猶如燎原大火，所到之處，一片焦土；所燃之人，無一幸存。
04
城市的另一頭，第三場街頭狂飆比賽已經開始了。這次比賽的路線是火龍果先生確定的，路線是橫穿整座江城。
龍眼先生的三菱LancerEVO一馬當先，在繁華的都市道路上急速奔馳，將身后的選手甩得遠遠的。
這將是龍眼先生在江城的最后一場街頭狂飆，所以他穿著得格外隆重。他身著Brioni Vanquish II Suit西服，這套價值30萬人民幣的服飾，將他襯托得如同王子。而副駕駛上的威士忌小姐，則相應身著Vera Wang的婚紗，無名指上戴著卡地亞鉆戒，高貴得仿佛流落人間的精靈公主。
車的后備箱里有一件RIMOWA旅行箱，里面裝著兩百萬美金，足夠他們逃亡至地球上任何一個國家。
這是一場瘋狂的飆車、一場盛大的婚禮、一場絢爛的逃亡。
“你說火龍果先生為什么要讓我沖撞交警？”身著名貴西服的龍眼先生，顯得成熟、內斂，把青澀藏在了衣飾后面。
“管那么多干嗎。”威士忌小姐望著手中熠熠生輝的鉆戒，“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兩百萬美金讓我們干這件事，值！”
威士忌小姐的話似乎讓火龍果先生更加心安了，臉上的遲疑沒有了。
“而且我最討厭條子了！”威士忌小姐抽出一根大麻煙，給自己點上，“太好了，前面就有一輛巡邏車，干死它！”
龍眼先生將油門踏得更深了，轟鳴變得更加有力，酷似魔鬼在嘶吼。他精妙的操控著油門與離合器，瘋狂地打著方向盤，排氣管在喧鬧的街頭激起一圈漣漪。
方向盤帶動車身旋轉，車尾在旋轉到一半時狠狠地撞中了巡邏車。巨響過后，巡邏車翻轉、飛旋、落地。車頂重重地壓在地面上，金屬撕裂聲貫徹耳膜。
05
非法飆車在江城并不算重罪，但公然襲警就完全不一樣了，這就和捅了馬蜂窩一樣嚴重。
一刻鐘后，江城的核心CBD附近，三菱LancerEVO如魚得水地在充滿車輛的道路上穿梭自如，車尾上的紅光頻繁閃爍，時而漂移出一條線，時而又加速至一個點。輪胎與地面的摩擦聲好似陣陣雷鳴。
“注意前方來了一撥條子！”威士忌小姐將煙蒂彈出車窗。
“交給我。”龍眼先生好久都沒有這么興奮過了，這是他發揮最佳的一次，只因整座城市都成了他的舞臺，所有市民都將在頭條新聞上見證他的輝煌。
面對后方窮追不舍、前方蜂擁而至的警車，龍眼先生鉚足了勁拔高引擎轉速，排氣管劇烈抖動，完成了他此生最完美的一次連續微漂移。
車身就像游蛇般甩來甩去，但實際上一切都掌握在龍眼先生手中。三菱LancerEVO靠著無數個精妙的S形，在千鈞一發之際以一秒的突然加速閃過去，巧妙地避開了從各個刁鉆角度疾馳而來的警車。
須臾之后，CBD附近一片狼藉，警車與警車彼此相撞，伴隨著撼人心魄的碎裂聲，數十盞閃得扎眼光芒的警車報廢于此，卻沒有一輛擦撞到三菱LancerEVO。
成功“突圍”的龍眼先生，油門越踩越重，速度越來越快，從發燙的地面上轟鳴而過，直到頭頂密密麻麻的星辰在夜色里被拉成一條直線，近乎搖搖欲墜。
06
龍眼先生大放異彩之際，火龍果先生也沒閑著。
他一下出租車，就看到幾塊巨型廣告牌，上面閃爍著奇怪的像蝦一樣游動的文字。
血腥瑪麗小姐站在巨型廣告牌下，靜靜地抽著煙。她抽煙時的模樣格外有魅力，就如同坐擁璀璨群星的無垠宇宙，深邃又神秘。
火龍果先生走到她面前時，巨型廣告牌上的燈光好像比之前暗淡點了，像一只柔和的眼，緩緩地凝視著火龍果先生，而他則靜靜地凝視著血腥瑪麗小姐。
“我剛接到龍眼先生的電話，他辦到了。”火龍果先生說，“對了，我的車呢？你說借用一下，怎么到現在都不還給我？”
“車的事我等下會給你一個解釋，我們先談談正事。”血腥瑪麗小姐笑了，她笑起來真好看，眼睛就好像兩條倒掛的月亮，“百利甜小姐是媒體從業者，她現在已經在趕赴現場的路上了，很快龍眼先生挑釁交警的事跡就會傳遍各大門戶網站。”
“我猜測下一步富二代藍莓先生就該登場了，他會以圈內人的身份實名舉報這個街頭狂飆比賽的幕后主使就是神秘果先生。”火龍果先生接道。
“沒錯。”血腥瑪麗小姐整個人徹底放松下來，陷入了一種失去偽裝的狀態里，“出了這么重大的事，雪莉小姐的大伯——也就是我們可愛可敬的警察局長大人——自然會下令逮捕神秘果先生。”
“可是警察只會撲個空，畢竟警察局也有他的內線。”火龍果先生聲線清冷，“不過即便如此，他也已然大權旁落。我們已經贏了，可以到此為止了。”
血腥瑪麗小姐輕微地搖擺著腦袋：“不，還沒完。他要去避避風頭，肯定還得帶個隨從，這個隨從原本是你，可我換成了圣女果先生。他現在正開著你的車，去接神秘果先生呢。”
“你這不是要他們兩個人的命嗎？”火龍果先生皺了皺眉，“你不是說圣女果先生和他有血海深仇嗎？而一旦圣女果先生失手殺了他，自己也難逃法律的制裁，最終也是死路一條。”
“不，圣女果先生不會死，他只會被關進瘋人院。因為自從他妹妹去世，他的精神就不正常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罷了。”血腥瑪麗小姐將煙熄滅，“芒果先生就是負責這件事的。”
火龍果先生忽然感到異常寒冷，好似寒冬臘月赤身裸體蜷縮于大雪之中。
“聽著，一旦神秘果先生不在其位，我的危機也就解除了。”火龍果先生從兜里掏出錄音筆，“你沒必要害他性命！”
“你以為光靠一支錄音筆就能阻攔我？”血腥瑪麗小姐抖動皓腕與足踝，她的腰線有著鋼鐵一般的強韌和光滑，勻稱胴體上的肌肉如舞者一般，沒有絲毫贅肉。
“我覺得能。”
“那你也太天真了……”
眨眼之間，血腥瑪麗小姐的右勾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中了火龍果先生的左眉骨。
頓時火龍果先生就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轟然倒地。人行道上的地磚一擁而上，給了他一個潮濕的擁吻。
血腥瑪麗小姐隨后拿走了火龍果先生的錄音筆和手機。
迷蒙之中的火龍果先生望著高高在上的血腥瑪麗小姐，目光停留在她英挺的鼻梁以及玫瑰花瓣一樣粉嫩的唇瓣上。難以想象，一個女子居然能徒手撂倒自己。
“告訴你個秘密，我畢業于公安大學偵查系，散打是我的最強項。”她站立在空蕩的街頭，像是一片小小的孤云。那滿頭的黑色發絲柔云般披落下來，清如秋月。
這是血腥瑪麗小姐在他眼中的最后一幕，隨后她的背影漸漸地縮成一個黑點，在視野盡頭消失不見。而火龍果先生也漸漸地陷入難以自拔的昏迷沼澤之中，那里充滿落葉、淤泥、迷霧，讓他的神識越陷越深，身體逐漸什么感覺都沒有了。
07
城郊的國道上，圣女果先生不斷超車。后排的神秘果先生感到被他趕超的車都快連成一條線了，尾燈像脈搏一樣在眼前跳動。
驅車遠離了江城，周圍開始變得漆黑一片，這黑暗使神秘果先生的眼睛十分受用，也讓他的心情變得安詳起來。
這時他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警惕地瞧著駕駛位上的圣女果先生，并從懷中掏出了伯萊塔M92F手槍。
“你說你追隨我多年，我怎么對你一點印象都沒有？”
“老板你見多了美女，哪會對我這種姿色平平的有印象。”圣女果先生用偽聲在說話，聽上去就像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
女貌男身的他，瓜子般的臉龐化著清淡的妝，五官輪廓相當小巧，加上女性的穿著打扮，很難被看出來其實是男性。
但為了力求萬無一失，在血腥瑪麗小姐的授意下，他早已服用雌性激素類藥物。
去過泰國的人都知道，在街頭你根本分不清人妖和女人的區別。同樣，本就足以以假亂真的圣女果先生，在服用雌激素后，更是消除了一切男性特征。甚至喉結都消失了，皮膚變得更加細嫩有光澤，無論從哪個角度審視都與女性無二。
“你說是火龍果先生讓你來接我的？”
“是啊，要不然我怎么會有他的車鑰匙。”
神秘果先生怕有詐，還特地給火龍果先生打了電話，可一直無人接聽。他哪知道，火龍果先生已經被血腥瑪麗小姐放倒在地了。
“他有沒有說什么事讓他走不開？”
“警方把他帶走了，畢竟明面上是他組織的這場比賽。”圣女果先生隨口編造了一個謊言。
神秘果先生沒來得及剃胡子，稀疏的胡須如同黑色的脆松枝遍布上唇，顯得有些頹廢。
“龍眼先生忽然發神經襲警，引起這么大的事故，定是黑布林先生指示的。”神秘果先生冷哼，“等風波過去，我再去收拾他。”
他的計劃很簡單，先到祖輩所在的鄉村避避風頭，關注一下事態的發展。正好也借此機會瞅瞅底下的人哪些是效忠黑布林先生的，一旦這些反賊們浮出水面，他就會讓網絡推手立刻展開行動。那樣背負人命的黑布林先生就會像個跳梁小丑一樣，蹦跶不了幾日就進局子了。
黑布林先生一進局子，他就會重返江城，讓那些逆臣好看。而至于龍眼先生捅的婁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并不難，畢竟這件事最主要負責人還是龍眼先生，只要把他法辦了，剩下的罪責也沒多少了。
這時的他，漸漸地放下了戒心，看待圣女果先生的眼神也沒有那么多疑慮重重了，畢竟對方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而自己又有槍，怎么都不會出問題。
圣女果先生一想到很快就能為自己妹妹報仇雪恨，就格外興奮，腦中充滿無數爆炸的煙花。
可當他從后視鏡瞟見神秘果先生手中的伯萊塔M92F，就決定不在車上動手。好不容易逮到這個復仇的機會，一定要力求穩妥，一擊必中。
08
走鋼絲的人都知道，最后幾步反倒是最難走的，很多人就喪命于離終點幾步的地方。
看似勝利在望，其實背后往往隱藏著巨大的陷阱。你看到終點線了，就差那幾步就大功告成，結果災厄出現，殺你個措手不及。
如果不是新聞播報，雪莉小姐根本不會相信，龍眼先生死了，和威士忌小姐一起葬身于大火之中。
新聞上是這樣播報的，昨晚街頭狂飆并襲警的三菱LancerEVO在“突圍”成功后，忽然失控撞向一旁的加油站，轟然一聲巨響后，焦熱的破片紛紛四射。
龍眼先生和威士忌小姐以及后備箱那兩百萬美金，就這樣蒸發在了熊熊燃燒的大火之中，不復存在。
09
抵達農村的神秘果先生，感到每分每秒都以一種冰川消融般的觸感，緩緩流逝著。
農村對于錦衣玉食的神秘果先生而言，無異于地獄。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藏匿的磚房看似有單獨的廁所，甚至鑲嵌著抽水馬桶，可每當一按抽水閥，就會發現排泄物混著水一起流到了院墻外的地面上，臭味四處彌漫，無處躲藏。
原來，這里沒有地下排水系統，所有現代化的設施只不過是擺設。
在這種環境下，神秘果先生的心情是焦慮、抑郁且孤獨的。
唯一的慰藉，是記憶。
他有足夠的東西可供回憶，比如那些盛宴、美酒、狂舞、飆車，愛與恨、謊言與背叛。
如此龐雜的記憶，好似一幅幅絢爛的油畫，照亮了他的眼眸，一掃殘酷的現實。
現在只有圣女果先生陪著他。蒼白的燈光下，她的皮膚好似由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而那精致的臉龐則恍若深藍色的天鵝絨布，光耀奪目。
特別是她的臀，不大不小，圓翹、豐滿，是神秘果先生最喜歡的那種類型。
神秘果先生看著她，呼吸與心跳逐漸急促起來，一種靜電般刺刺麻麻的感覺涌上心頭。
一路上，圣女果先生都在找機會下手，可無奈神秘果先生幾乎槍不離手，加上和他又保持著安全距離，讓他毫無機會。
可現在，機會來了。
10
圣女果先生穿著絲織薄紗的黑色襯衣與一條貼身的黑色包臀裙。黑色的直長發披在腦后，顯得異常干練、清爽。
現在他正被神秘果先生拉入懷中，被他滾燙的目光注視著。
“有沒有人告訴你，其實你特別的美？”神秘果先生抱著她，就像一個抱住浮板的落水者，獲得了短暫的喘息。
“有啊，柳橙蘇打小姐。”圣女果先生面容平靜地說。在如此近的距離下，神秘果先生就算掏槍，也無濟于事。
神秘果先生上揚的嘴角滲出微微的反感，“突然提她做什么？你有毛病吧。”
圣女果先生的眼神不寒而栗，就像充滿陰冷色調的海平面。眼神的突變讓神秘果先生膽戰心驚，只因那目光帶著決然的冰冷、肅殺與殘酷，令他難以招架。
“請你記住，她是我妹妹，她是因你而死的！”圣女果先生每說一個字，神秘果先生就感到腳底猛然傳來一陣陰寒，像針一樣扎入他的五臟六腑。
感覺不對勁的神秘果先生快速從衣兜里掏出手槍，不料槍剛一掏出，就被圣女果先生一招奪走，丟到窗外去了。
目睹這一幕，神秘果先生倒也坦然，他直挺挺地站了起來。
“你以為沒有槍，我就會怕你這個女……”話還沒說完，他就被冰雹般的重拳擊得節節敗退。圣女果先生出拳快、準、狠，每擊中神秘果先生一個部位，就是一陣劇痛錐心。
神秘果先生被打得七葷八素，腦袋里像是有無數氣泡破裂了。
11
詠春，一種高效、兇狠、爆烈的殺人技術。當神秘果先生讓自己和圣女果先生同處一室的時候，就間接地選擇了死亡。
大家收到神秘果先生的死訊是一周之后的事了。
在神秘果先生下葬的當日，血腥瑪麗小姐給自己抹上了口紅。她的嘴唇柔嫩水靈，透著漂亮的玫瑰紅。
隨后她出門，從花店買了一大捧鳶尾花，搭出租車來到了醫院。
這個時候的醫院沒什么人，持久的蟬鳴在靜謐的小徑周遭持續不斷地聒噪。
她走進住院部，鼻息間全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怎么也驅不散。
幽深、筆直的走道上，橫著幾張病床，一些住不進病房的病人，拖著吊瓶絕望地躺在上面，目光死寂。
她走進一間VIP病房，里面只有一張病床。床上躺著一個幼童般美好的男人，那是她的男友，已不復存在的創世紀集團的少主。
“我幫你復仇了，神秘果先生……他死了。”她開始將整個計劃娓娓道來，空曠的病房漸漸被她的聲音填滿。
她知道他已然是植物人，像木頭一樣無知無覺，可奇跡般地，她卻能夠感受到他內心深處散發出的喜悅氣息。
“只是可惜了黑布林先生，他本該君臨天下。”血腥瑪麗小姐的表情像一朵枯萎掉的棉白色花朵，紋路漸次模糊，“哪想得到，神秘果先生還存有他殺人視頻的備份，放在一網絡推手那，等他一死，該視頻就上傳了。”
她走到窗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眼前是繁華的都市，絢爛的燈海。高樓大廈間，滋生著密密麻麻的人群，從高層望下去，他們就像是培養皿里繁殖的病毒，肆亂生長。
一輪明月，發出清輝，蒼白地映射著風中的流云，以及血腥瑪麗小姐悵惘的臉。
黃鏡滔：湖北大學碩士，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已出版作品《空白頁》《墨繪記》《銀十字》《永遠東張西望 永遠熱淚盈眶》。
這一系列故事雖各自獨立，人物卻彼此勾連，他們或是朋友，或是上下級，或是過去的戀人。前一個故事的配角是下一個故事的主角，在前一個故事中發生的一件小事，卻改變了后一個故事中主人公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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