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長江東逝水(詞:【明】楊慎。曲:谷建芬;1994)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fā)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fēng)。
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入選辭及賞析:
當“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這一激越雄渾、深沉蒼勁的歌聲響起之際,也就是那些耳熟能詳?shù)挠⑿酆澜芗磳ⅰ捌瓶铡倍鴣碇畷r了:這一曲《滾滾長江東逝水》,作為央視版《三國演義》(1994)的片頭曲,帶給國人太多的激動、憧憬、享受與思考。如今,我們將它作為一首優(yōu)秀的電視劇歌曲來欣賞、珍藏,當無異議。
通行本《三國演義》,將這一曲《臨江仙》列于全書第一回《宴桃園豪杰三結(jié)義 斬黃巾英雄首立功》上方,由于眾多的版本均不加注釋,不少讀者據(jù)此認為這是小說作者羅貫中原創(chuàng)。然而,據(jù)專家考證,這首詞最早出自《廿一史彈詞》,是明代文學(xué)家楊慎為該彈詞第三段《說秦漢》所作的開場詞。清代毛宗崗父子在評刻《三國演義》時,將其放在卷首。也正是因為毛氏父子此舉,使得后世的億萬讀者記住了這首詞,這也算是“歪打正著”吧?央視版《三國演義》的主創(chuàng)人員,最終決定將其作為片頭曲,也在情理之中。
確實,通讀《三國演義》全書之后,我們心悅誠服了:這世上,能夠以區(qū)區(qū)數(shù)十字的篇幅,概括、詮釋、演繹數(shù)十萬字小說原著的,還非這首《臨江仙》莫屬!若是將其作為《說秦漢》的開場白,未免是大材小用了:
滾滾長江東逝水,
浪花淘盡英雄......
赤壁之戰(zhàn),作為全書(全劇)最精彩的橋段,非這樣的唱詞不能概括。如此開闊的歷史視野,如此豪邁蒼勁的氣勢,如此舉重若輕的筆法,恐怕只有蘇軾的《念奴嬌》能與之相媲美: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fēng)流人物。
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在此,我們也不妨這樣說,蘇東坡的詞作,文人氣息還是稍顯濃郁了些,不像前者那樣平易曉暢、深入人心!當然,考慮到《念奴嬌》創(chuàng)作在前,楊慎作為民間文藝的代表人物,將前人的立意做一番通俗化的演繹與創(chuàng)新,也屬與時俱進之舉。“赤壁之戰(zhàn)”屬于三國故事中的華彩樂章,然而,詞作者顯然不滿足于只做一番史實的回顧;唱出受眾的興亡之感,留下自己對歷史風(fēng)云的感悟與思考,才是最重要的:
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歷史,無論你再怎樣評述,都已經(jīng)成為過去,因此,詞作者來了一句稍顯生硬、突兀的“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然而,仔細一想,就算我們窮盡人間的詞匯,還能做出比這一句更好、更具形象性的概括嗎?經(jīng)典,果然是不可重復(fù)、不可動搖、無法替代的!“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這兩句,立意高遠、含蓄蘊藉、色彩鮮明、對仗工整,歷來膾炙人口。
詞作的下片,由“白發(fā)漁樵江渚上”說起,回到了(當時的)現(xiàn)實:在這個有著深厚歷史底蘊和文藝氣息的國度里,透過歷史這面鏡子觀照現(xiàn)實,就會油然而生“慣看秋月春風(fēng)”的豁達、深沉與大氣。而文學(xué)藝術(shù),就是這片土地上人們最好的精神食糧: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文學(xué)藝術(shù)最深沉、厚實的土壤,來自民間。草根階層的“一壺濁酒”,又何言“喜相逢”呢?因為,以史為鑒,我們這個民族,就會一天天的成熟、深沉、強大起來。一個“喜”字,可見文藝熏陶、人文情懷對一個人潛移默化中所起的作用。自《三國演義》問世以來,相當一部分受眾,對于蜀漢集團最終的敗亡,有著太多太多的感慨、不甘與思索,然而,“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歷史終究是歷史,是不可能改寫的了;而如果我們對那樣的往事依然不能釋懷的話,也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所能夠把握的現(xiàn)在和未來了。
整首詞大致上押ong(eng)韻,即使不會吟唱,即使只是把它作為一首普通的詞作來閱讀,也是讓人如沐春風(fēng),大受啟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