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奈何不由己 下
室外雪地，不遠處一胖一瘦的兩人踏著雪，向前方隱蔽的右角落悄悄拐去。
二人以不緊不慢的距離，一前一后走著，后面瘦如尖嘴猴的人，嘴里不時嘀咕：“喬將領(lǐng)這陣子心里肯定十分不爽，用錢牢牢限制著咱們，打仗受傷的可都是咱們喬將領(lǐng)手下的兵力!堯?qū)⒔崭敲骼锇道铮哉Z間警告明顯，不讓咱們這邊人覬覦軍需糧草藥品一分，怎么日子越過越艱難了？”
略瘦之人不住嘆息，走在他前方的，身材圓滾肥胖的袁寶順聽他言語，心中煩躁，回頭惡狠狠瞪他一眼：“都他媽的閉嘴!”
說這話時袁寶順肉多的臉上因劇烈扭動面露猙獰，那冰冷的語氣，直讓身后之人噤得住了嘴，忙屁顛屁顛跟上前方人的步伐。
那一身橫肉的正是喬廣年的部下，袁寶順袁參謀長，雖目不識丁，粗魯無禮，卻因一身蠻力，大膽狠毒而得到喬廣年賞識，一伙人狼狽為奸，暗地里干了不少齷齪勾當(dāng)!
二人隨后進了屋，袁寶順搖晃肥胖的身軀向喬將領(lǐng)行了軍禮，便大大咧咧揀了椅子坐下靠著，他一個粗人，一向無禮慣了，眾人又礙于他的毒辣狠毒，也就愛理不理，見怪不怪了。
喬廣年坐于正中首席，昵料軍裝上綴著大大小小的勛章，臉色陰沉沉，近日接連發(fā)生的事讓他氣郁于心，因著喬廣年是蔣總司令調(diào)任給堯?qū)⒌闹郑銕Ыo自己不小軍權(quán)。
喬廣年心里明白，蔣總司令不放心半路投靠自己的方信堯，派自己實際為牽制方部，達到各實力平衡，蔣中正才真正放心!
喬廣年亦仗著蔣總司令這一靠山，暗中糾拉黨羽，貪餉擴張實力，隱隱有坐大之勢。
素日方信堯并不直接與他沖突，才讓他更加目中無人，可近日......
正想著，袁寶順額大嗓門扯了開來：“我說喬將，以前咱們弟兄跟著堯?qū)ⅲ貌坏揭稽c兒油水，嘖嘖，過的跟苦行僧一樣，誰受得了？何況我老袁這么大個兒!”
袁寶順拿起桌邊茶盞，咕咚咚一口氣喝個精光，嘴里呼呼冒著熱氣：“跟了您喬將，才有油水可沾，這好日子過得滋溜滋溜的，沒事兒找找姑娘，別提多瀟灑了！”
袁寶順想想外頭翠玉樓那群風(fēng)騷的娘們兒，心被撓得癢癢的，嘖嘖嘴，瞇著眼睛，一幅享受的神情，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媽的!偏生這兩日事情纏身，沒能再去，心中隱癢難耐。
“袁寶順，嘴巴放干凈點兒!”喬將領(lǐng)身側(cè)的李副官瞥見喬廣年不悅神色，暗含警告。
“怎么著，你沒玩過女人？裝他媽的清高!”袁寶順怒氣騰的一下子就上來了，他早就瞧不慣李副官那一幅不屑與他為伍的表情。
“你罵誰呢？”李副官當(dāng)著眾人面被辱罵，氣的臉紅脖子粗，怒氣沖沖上前，指著袁寶順鼻子道，“說清楚了，罵誰呢？”
眼看兩撥人劍拔弩張，其余之人忙勸和，有人用余光瞄向喬廣年 ，他卻是恍若未見，顧自端起茶盞輕輕吹氣，貌似悠閑十足，可緊緊捏著茶沿的手指泛著青白，隱隱泄漏了他濃濃怒氣。
“說誰呢，誰是孫子就說誰唄！”袁寶順一手推開旁邊欲攔自己之人，邊說邊不屑大笑出聲。
李副官何曾受過這些侮辱，怒發(fā)沖冠，血紅的眼掃視下方一眾人等，仿佛每個人都在心里附和著偷笑，李副官氣得沖昏頭腦，竟直直拔出腰間斜挎的手槍。
眾人皆是一驚，竟是阻攔不及，袁寶順在李副官拿手槍對準(zhǔn)自己之前，手腳敏捷，迅疾如閃電掏出自身槍支，別看他平時行動不靈光，好歹也是從戎軍涯多年，摸爬滾打，手上功夫亦不弱。
氣氛一下子如寒冬臘月凝固住，凍的仿佛血液都僵滯不前，只是徹骨的寒意， 二人拿著手槍對峙， 場面瞬間轉(zhuǎn)冷。
“啪”的一聲，茶盞應(yīng)聲落地，夾雜著未喝的熱水濺了一地，喬廣年狠狠將茶盞摔在地上，直接抽出腰間手槍，亦是直直對著他們二人：“近日諸多不順，自家部隊還起內(nèi)訌，今日你們?nèi)暨€想鬧，我喬廣年成全你們!”
在喬廣年盛怒之下，二人心有不甘，終究還是恨恨放下槍，各自退出，冷著臉不說話。
喬廣年氣得砸了槍：“不知死活的東西!”
槍身墜落地面，碰著了碎瓷片，驚起陣陣聲響，其余人見喬廣年發(fā)此大怒亦不敢過多言語，室內(nèi)一時沉悶抑人。
“又不是屬下先鬧事兒，喬將你......”話未完，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喬將三步并作兩步，跨到李副官身前，一巴掌下來，帶著風(fēng)狠狠扇了李副官一耳光。
“你還說，不服是不是？”
李副官被這一巴掌扇得懵了，只覺在眾人面前是莫大的羞辱，臉色青白相間，羞憤難當(dāng)。
喬廣年收手，眸色陰沉盯著李副官，眼底黑云籠罩，黑沉沉的嚇人，竟然閃過一抹噬血的戾氣!
李副官當(dāng)下亦不管公平不公平了，低頭沉聲認(rèn)錯。
袁寶順聽那一巴掌蒙提有多爽，可見喬將領(lǐng)冷冷如毒蛇的眼神掃視過來，心里一凜，喬廣年似看透他所想，眼中滿是警示。
身側(cè)之人早將手槍重新拾起，拭凈擦干上面的水漬，恭恭敬敬雙手遞給喬將領(lǐng)。
喬廣年接過，重新挎在腰間：“今日之事暫且作罷，他日若再見你們不睦，必不輕饒!”
輕輕撂下這樣一句話，震懾意味十足，在與堯?qū)⒖购獾漠?dāng)下，喬廣年不可能重罰自己部下，折損他自身實力，可喬廣年亦不會讓他們看輕，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在眾人撮合下，袁寶順和李副官勉強走到一起，面和心不和握手，氣氛自是極為尷尬，眾人在一邊調(diào)節(jié)氣氛：“不如出去吃一頓，為袁參謀和李副官和氣慶祝慶祝？”
見喬將領(lǐng)沒異議，眾人鬧騰的更歡，逢著過年，當(dāng)然要犒勞犒勞一番!
“哈哈，我請客，兄弟們今天到翠玉樓，好好瀟灑瀟灑!”袁寶順咧嘴，笑的腮幫子一抽一抽，垂涎著那兒的美艷女人。
底下一幫兄弟自是歡呼喜悅，李副官陰沉著臉一語不發(fā)，冷眼瞧著。
“可，可堯?qū)⒔睿粶?zhǔn)，呷妓尋歡。”底下不知誰弱弱來了這一句，立刻引起其余人反對。
“堯?qū)ⅲ繄驅(qū)⒐艿牧诉@么寬？”
“大家都是漢子，天天拼死拼活，難道不該享樂人生？”
“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嘛！喬將領(lǐng)，您說是也不是？”
喬廣年一開始本覺不妥，可經(jīng)眾人一激，仰頭不屑冷哼：“堯?qū)ⅲ刻齑竽苣湍芄艿轿翌^上？!”
眾人尤其是袁寶順一聽，自是滿意得眉開眼笑，就等喬廣年這句話呢，喜滋滋上前簇?fù)碇鴨虒㈩I(lǐng)出了門。
李副官冷冷清清跟隨喬廣年身后，別提多窩火凄涼，袁參謀亦是有職位權(quán)力在手的，他一個喬將領(lǐng)身側(cè)隨侍的副官，說到底，還是少了些實力與之抗衡!
其實喬將領(lǐng)年過四十，早過了被激將，豪氣當(dāng)頭的年紀(jì)，可近日煩心事兒一個接一個前來，戰(zhàn)場上立了功勛，折損他的部下，蔣司令卻是一個勁兒夸贊方信堯，說他驍勇善戰(zhàn)，有勇有謀，是不可多得的有為將領(lǐng)!
自古帝王喜用賢才，又忌憚功高震主，千百年來，換過無數(shù)朝代，戲碼一點兒沒變。
蔣中正亦是此類，一方面懷疑堯?qū)⑹治罩乇{他的地位，另一方面又離不開堯?qū)樗鲬?zhàn)，震守一方!
一面是明里暗里的試探，一面是不加掩飾的欣賞，糾糾結(jié)結(jié)，或升或貶中，更讓人琢磨不透蔣中正的真正意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