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千杯一醉，只為紅顏
于燕自從龍君他爸把她送回家以后，就被她媽嚴密看管著，不準她去見龍君。不過，于燕的媽媽因為有了于燕之前離家出走的前車之鑒，對她也采取了緩和態度。她對于燕說，只要她安心把大學讀完，就不再阻止她和龍君來往。那會兒，于燕心里天天都想見到龍君，但礙于她媽的看管，一直沒能從家里出來，只得一個人在家悶著。不過，于燕還是向她媽提出了一個條件，就是要在她去L省讀大學的那天，見龍君一面。于燕她媽思量半天，然后點點頭同意了，其實于燕的媽媽心里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就在于燕去L省讀大學的前一晚，于燕的媽媽一個人來到君燕飯店，找了龍君。
那晚，一彎新月從天空冉冉升起，半隨著點點模糊的星光，飄渺的月色籠罩著大地。風，帶些涼意。夜，有些寂靜。
君燕飯店里仍然人來人往，大伙兒都停不下腳步，穿梭于店里與廚房之間忙碌著。等到龍君要去石炎山衛生所看余焦時，他剛從店里走出來，就迎面碰上了正朝飯店門口走來的于燕的媽媽。于燕的媽媽穿著與常人很不一樣，一身正裝裝束，渾身散發出高貴的氣息，這是在普通平民身上所沒有的。龍君當時就感覺眼前這位中年女性，一定不是來此地吃飯的，因為像她這樣的裝扮，與經常出入君燕飯店這類地方的人格格不入，這算是龍君與于燕的媽媽第一次見面。
“請問，龍君是在這間飯店嗎？”于燕的媽媽問。
“哦--您找我？我就是龍君！”龍君停下腳步客氣地說。
于燕的媽媽上下打量了龍君一番，眼前的這個男孩中等個頭，白凈秀氣的臉上，她看不出這就是西門縣新冒出的流氓混子。但她并沒有因此而對他有任何好感，一想到他就是幾個月前和自己一向視為乖乖女的于燕私奔，給她們帶來了莫大的恥辱與傷害，就恨不得將他立即收審拘押。那時，公安局的同志可向她暗示過好幾回了。于燕的媽媽這時足足望著龍君有十多秒鐘，眼神中帶著一種極其復雜的排斥感。
“你就是龍君？”于燕的媽媽又問。
“對對，我就是！”龍君被于燕的媽媽這么長時間一望，竟有些不自在起來。
“我想找你談談，我是于燕的媽媽！”于燕的媽媽語氣還算比較溫和。
龍君一聽，不禁雙眼呆呆地望著她。站在自己眼前的這位女人竟然是于燕的媽媽，他甚感意外一時不知是激動還是有所顧慮，說話也有些結巴起來。
“啊？--哦！--好！--”龍君有些吞吞吐吐地說。
就這樣，龍君跟著于燕的媽媽來到了西門酒店，他們找了一處安靜的地方坐了下來。兩個人從進門到落座，服務員對于燕的媽媽一直都是客客氣氣不同于常人的尊敬，龍君猜想她一定是這兒的常客，他突然想起高玲說過于燕她爸是某位高官。不過，這跟他并沒有關系。
于燕的媽媽這時對龍君說：“你和我女兒于燕的事，我想聽聽你是什么想法？”
龍君被于燕的媽媽這么直接一問，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簡短地回了句：“我們？我們很好啊！”
于燕的媽媽看了龍君一眼，眼神里甚是失望，她又問：“你覺得你們有未來嗎？”
“阿姨，您怎么這么問？”龍君有些不解。
“前些天在東街打架斗毆，又有你吧！”于燕的媽媽語氣有些質硬。
“這個......”龍君無法否認，只能點了點頭。
于燕的媽媽這時又對龍君說：“你們年輕人的愛情，我也經歷過，但你肯定還不太理解愛情到底是什么！”于燕的媽媽停了一會兒，表情嚴肅，她接著說，“一份真正的愛情，是要讓對方幸福，是為了讓對方生活得更好而默默奉獻；一份真正的愛情，是在你能愛的時候，懂得珍惜，在你不能愛的時候，要懂得放手！你明白嗎？”
龍君聽了于燕的媽媽這長長的一番關于愛情的解讀，突然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他望著于燕的媽媽，開始猜到了她來找他的目的了。他猶豫著對于燕的媽媽說：“阿姨，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我希望你能離開我女兒！”于燕的媽媽說得很明確，語氣很肯定。
“阿姨，這可能做不到，我不覺得我和于燕相愛有什么問題！”龍君這時也說得很直接。
“你成天就是在社會上瞎混，打架、斗毆、傷人......你確定你能給于燕幸福嗎？還是--你忍心毀掉她的前途？”于燕的媽媽強忍住心里的不快，語氣還是比較平和。
不過，于燕的媽媽越是語氣平和，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下，龍君越感到她字字如針扎。相反，如果于燕的媽媽一開始就用極端的帶著羞辱的談話，來阻止他和于燕在一起，他倒會輕松些，即便不理會她也行。但是，現在他忽然為難了，因為他一聽到她說“你忍心毀掉她的前途嗎？”這句話時，著實心里顫抖了一下。
他當然不會毀掉于燕的前途，他希望于燕能有一個美好的未來。他很清楚，于燕不能因為他，而放棄了自己本該就擁有的美好人生。此刻，龍君忽然覺得他和于燕的未來開始模糊起來，他如果放不下于燕，那他一定會毀掉于燕本該幸福的生活。他想，自己能給她什么呢？難道要讓她跟著他一直過打打殺殺的日子？這就是他給她的幸福？他的心微微顫抖起來，也許真的就像于燕的媽媽說的那樣：愛情，是在你不能愛的時候，要懂得放手！
見龍君沒說話，于燕的媽媽又對他說了句：“如果你真的關心于燕的幸福，請你離開她！好嗎？”她語氣說得還算誠懇。
龍君整個人仿佛怔住了，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強烈的疼痛感。他沉默了許久，緩緩抬起頭，冷靜地對于燕的媽媽說：“于燕應該有自己的幸福，但是給她幸福的這個人，不是我！”龍君說這話的時候語調竟有些沙啞和顫抖，他繼續說：“阿姨，您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了！我會和您女兒分手！”
于燕的媽媽望著眼前的龍君，聽完他剛才說的話，竟感到十分意外。她原本以為，像龍君這樣的流氓，一定不會是幾句話就能讓他離開自己的女兒的。為此，她包里連準備好的現金都帶來了，她想，像他們這樣的人不就是要錢嗎？只是，令她萬沒有想到的是，他，這個叫龍君的流氓，居然就這樣肯放過了自己的女兒！于燕的媽媽此時一顆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了，她的心里也禁不住高興和激動起來。
“龍君，謝謝你肯放過我女兒！”于燕的媽媽感激地說。
龍君望著于燕的媽媽，沉默了，沒有作聲。靜坐了幾分鐘后，于燕的媽媽起身離開了。
于燕的媽媽走后，龍君一個人坐了很久。他呆呆地望著桌子上水杯里插著的那朵紅色小花，剛才還是那么的鮮艷，此刻卻變得暗淡無比。也許是從那一刻起，龍君變得沒有以前那么愛說話，他總是一個人悶悶的，誰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的表情變得比以前更加的冷峻，沒有了往日那樣多彩的笑容。
晚上回到飯店，龍君就和林輝、文峰說了于燕的媽媽找他的事情。那晚，他作出了離開于燕的決定，表情僵硬地望著林輝和文峰，壓抑的情感讓他在兄弟的面前流下了一滴痛苦的眼淚。
“你真的要和于燕分手？”文峰輕聲地問。
“嗯！”龍君點點頭。
“你真舍得于燕？”林輝都有點兒急了。
“或許我和于燕分手對于燕真的有好處！”龍君說完，許久才又說，“也許于燕的媽媽說的是對的！”
文峰和林輝都不再說話，拿過一瓶酒倒了三杯，一起遞了過來。三個人一起喝干了底，一杯接一杯，醉得一踏糊涂。
第二天清晨，太陽掙扎著透出一絲光亮，街上還很空蕩。龍君和文峰剛剛從批發市場拉完貨回來，正在卸貨時，就看見于燕正一臉興奮地朝他們喊著跑了過來。文峰一看于燕來了，趕緊先躲進了店里，和林輝一起坐著切菜，高玲這時還沒來。
“龍君，龍君--”于燕一邊跑一邊喊著龍君的名字。
龍君望著于燕跑步過來的樣子，怔怔地站著，看著她。她的樣子是那樣的清秀，笑容是那樣的甜美，風吹起她凌亂烏黒的頭發，隨風起舞的裙擺左右飄搖。她就像一只正在起舞的蝴蝶，正朝著他緩緩飛來。
“龍君！”于燕跑過來就一把挽著龍君的手。
龍君忽然有些下意識地想甩開她的手，這個動作，連他自己都有些吃驚。他是多么想見到于燕啊，如果不是于燕的媽媽昨晚來過，此刻龍君一定會把她摟住，緊緊地摟住，再也不放開。可是，現在？龍君沉默了。
于燕明顯感受到了龍君剛才的動作，她不禁奇怪地問他：“你怎么了？”
“你怎么還沒去上大學？來這兒干嘛？”龍君面無表情地說，聲音也有點兒大。
于燕被龍君這突如其來的神情嚇了一跳，她怎么也沒有想到，龍君看到她態度，竟然會是這樣，這才分開多久呀？她的心陡然一沉，變得好難受。接著，她生氣地對他說：“我今天下午走！你到底怎么了？干嘛對我大聲說話？”
“沒什么......我們--分手吧！”龍君鼓足勇氣憋出了這一句話。他說這句話時，心簡直在滴血。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他無法想象當他這句話傷害到她的時候，她會是多么的難過。
“呵呵--”于燕故作輕松地苦笑了一下，又輕聲說，“龍君，別開這種玩笑，你嚇到我了！”
“我沒有開玩笑！”龍君又狠心說出了一句。
“為什么？你告訴我為什么？”于燕迸出了委屈的淚水。
“我喜歡上了別人！”龍君別過頭說完，從車上搬下一箱貨物以掩飾自己。
“這不可能！”于燕一邊說一邊用手抹著淚水。
“我們分手吧，我現在不喜歡你了！”龍君強忍著痛苦的情緒，盡量使自己的聲音不顫抖。他重重地將一箱貨物丟在了地上。
“我不相信，你騙人！”于燕說完，終于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這時，正好天天都來飯店吃飯的那個混混小女生李晶又來了，她的妖艷裝束與于燕的清純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李晶跳著跑過來，口里喊道：“龍君大--哥。”
龍君還沒等李晶將那個哥字說完，就突然一把將她拉在懷里，并轉頭對于燕說：“我現在喜歡的是她，你走吧！”龍君說著忍不住朝于燕看了一眼，她傷心哭泣的樣子，讓他無比心痛。
于燕看著眼前這突然發生的一幕，一顆脆弱的心徹底傷到了。她哭泣著，用手指著龍君說：“龍君，你混蛋！”說完，于燕轉身就朝外一路傷心地跑了，一邊跑還一邊用手抹著淚水。
等到于燕跑得沒影了，龍君才放開李晶，他站在原地，整個人沒了魂。許久，龍君才望著李晶說：“李晶，對不起，剛才......”
“龍君大哥，沒事兒，我明白！”李晶打斷了他的話。李晶這個女生混社會可早，一看剛才發生的事兒，心里早明白了。
龍君朝李晶點點頭，轉身又從店里拿了盒煙，抽出一支點上，深吸了一口。然后，他什么也沒管，一個人默默地往外走了。
那天，誰也不知道龍君去了哪里，只知道他深夜回到飯店，已是亂醉如麻。他渾身上下都是泥土，額頭上還磕出了血，明顯是酒醉后摔的。從那天過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龍君每天都會喝酒，而且每次都會喝醉。還有，從來不抽煙的他，以后煙不離手了。
除了文峰，沒有人能完全明白龍君的心思，他平靜堅毅的臉上，也再找不出一絲內心活動的痕跡。
千杯一醉，只為紅顏！
深夜，在君燕飯店門前的水泥地上，文峰撥開散了一地的啤酒瓶子，向龍君遞上一支煙，默默地陪他坐著。
龍君接過煙，點燃后，狠狠地抽了幾口。他用手撐在地上，看著一縷煙霧向上升騰，他望向夜空。夜幕上繁星點點，光輝迷人。恍惚間，他分明地感覺到，耳邊似乎又響起了于燕那甜蜜的聲音：
“你說哪顆星星是我？”于燕忽然問龍君。
“那顆！”龍君指著星空說。
“哪顆？”
“最亮的那顆！”
“哪顆是最亮的？”于燕傻傻地望著星空，又問，“那你是哪顆？”
“那顆！”
“哪顆？”
“和你是同一顆！”
“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