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風雨江湖路》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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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雪舞風輕,紅拂留情

于燕離開西門一個月后,君燕飯店按規劃進行了擴裝升級,正式更名為君燕大排檔。那時,余焦也從石炎山衛生所出院了,繼續干他的舊貨買賣。到那年入冬時,他和柱子一起,把他的舊貨鋪子正式掛牌建成了西正街當時第一個規模較大的二手貨品交易市場。

高玲沒有再去藍星電腦學院繼續讀書,而是在君燕大排檔當起了臨時的老板娘。不過,她在店面還在裝修時,知道了龍君和于燕分手的消息后,氣得大罵了龍君一頓,有好長一段時間她都沒有理會龍君。龍君早已叮囑林輝和文峰,不能把于燕的媽媽找過他的事兒告訴高玲,所以高玲一直都不知道于燕的媽媽曾經來過飯店找過龍君。

每天,等到深夜客人散盡后,君燕大排檔里都熱鬧非凡,龍君、林輝、文峰、余焦、高玲、柱子、周云德、嚴方、秦武,還有三兒和小五,大家全都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有時,梁立波晚上騎著摩托車還專程從滄水趕過來。不過,每次龍君都是先和大家聊一會兒后,就一個人躺在外面的那把長木椅上,望著星空發呆。

到了元旦節前夕,龍君和林輝、文峰還有余焦一起去了第四監獄看望了徐力。半年前,法院對徐力已正式宣判,由于正當防衛過當致人死亡,徐力被判勞教三年零二個月。

在渡過了一段難得平靜的日子后,新年的腳步越來越近了。

那年春節前后,君燕大排檔的生意出奇地好,龍君他們都只是先后回家和家里人打了個照面,然后就都全部匆匆返回。這一年,龍君和他的伙伴們,迅速積累起了資本,為后來他們去K市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春節放假期間,于燕從L省回到了西門。每次出門她都會特意繞路經過君燕大排檔,但她始終都沒有進去過,只是遠遠地望著正在大排檔里面忙碌的龍君。有好幾次,高玲無意間從大排檔里面看見于燕,馬上沖出來,但于燕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高玲回到大排檔,就向龍君說起她看見于燕了,龍君只是木木地朝外望了望,然后略為憂傷地默默點上一支煙,繼續忙他的活兒。后來,高玲實在忍不住就給于燕打電話,約她出來玩,但于燕也沒有去過君燕大排檔,只是和高玲一起去了西門廣場。

冬天的西門廣場,寒風凜冽,北風正呼呼地刮著,天空有一陣兒沒一陣兒地下著細碎的雪花。廣場上出行的人們,都戴著厚厚的帽子,穿著暖和的棉衣。與當初龍君帶著于燕和林輝帶著高玲去玩的時候不同的是,廣場多了一些喜慶的味道,但人流不是很多,顯得有些冷清。在經過了大半年時間之后,當于燕和高玲再次走在西門廣場時,于燕的神情顯得無比惆悵。

那天,于燕和高玲相約一起在廣場上緩步走著,兩個人都被寒冷的北風吹得身子瑟瑟發抖,口里不斷地呼出一縷縷白色的霧氣。當她們路過曾經龍君和于燕一起逗留過的擺放小攤的地方時,于燕一直盯著曾經逗留過的小攤位置發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于燕,于燕--”高玲望著正在發呆的于燕,連喊了好幾聲她的名字。

于燕等了好一陣,才若有所思地回過頭來說:“恩?什么?”

“你怎么了?是不是還在想龍君?”高玲問。

“沒,沒有。我才不想他了!”于燕極不自然地別過了頭。

高玲望著于燕,看著她那有些躲閃的眼神,搖搖頭說:“鬼才信呢,你的表情都已經出賣你了,看你沒精打彩的樣兒!”

于燕強打起精神,望著高玲說:“哪兒有?”

“別裝了,知道你心里想什么!”高玲說著挽著于燕的手,就往廣場邊上走去。

這時,天空的雪花漸漸大了起來,一陣風掃過,廣場上霧朦朦的。

“高玲,你天天都在大排檔,沒讀書了嗎?”于燕忽然問。

“沒讀了,呂老師走后,一班再不是原來的一班了,我早就不想讀了!我跟你不同,讀不讀書對我來說都一樣,反正我爸媽也不管我!”高玲有些感概地說。

“別這樣說,我倒是好羨慕你,要是我能和你一樣,做自己喜歡做的事該多好,可是......”于燕有些欲言又止,神情也有些哀傷。

“羨慕我干嘛呀,我羨慕你還差不多,你什么都比我好!”高玲有些不以為然。

“我才不覺得,至少你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可我--就不行!”于燕低聲說著,眼里滿是憂慮。

高玲這時看著于燕一臉難過的樣子,心里也很不好受,一想著龍君和于燕分手她就來氣,她只好安慰于燕說:“于燕,你別傷心了,都怪龍君那混蛋,我早替你罵過他了!”

于燕沒有說話,沉默地走著,間或朝廣場上望一眼。很明顯,她還忘不了龍君。高玲其實早看出來了,但這時已不便多談論她和龍君的事了。兩個人相互攙著胳膊,走出了廣場。

路上的行人明顯少了,風雪似乎突然大了起來,剛才還是細碎的雪沫兒,現在已變成了鵝毛般的雪片從天空紛紛揚揚地落下。那些雪片在空中舞動著各種姿態,有時飛翔,有時盤旋,有時直直地快速墜下,地上瞬間泛了白。

于燕和高玲一路走到了君燕大排檔對面,高玲要于燕進大排檔躲下風雪再回家,一個勁兒地拉她,但于燕始終不肯進去。高玲望著于燕嘆了嘆氣,最后才依依不舍地和她告別,然后沖過馬路進了君燕大排檔。等高玲走了,于燕停下腳步望了望大排檔上面的招牌,那是她和龍君的名字而合成的名稱,可惜現在她們卻分開了。于燕望著君燕大排檔幾個字心里痛苦不已,她帶著一些不舍,帶著一些惆悵,帶著有點傷感的記憶離開了。

風還在吹,雪還在下,路面也變得迷茫起來。空氣中不時迎面吹來冰冷的雪花,讓人感到一陣陣寒冷。于燕一路朝著家的方向走著,她發現今天的路似乎變得特別的長,仿佛沒有了盡頭。她走著,走著,就覺得眼前突然浮現出了龍君的身影,在漫天風雪中漸漸清晰起來。她定了定神,是的,真的是他,他正在自己前方的路口背朝著她站著。于燕用凍得冰冷的雙手捂了一下臉,冷!這不是想象,真的是他!

于燕此刻的心,又不禁“怦怦“地跳動著,剛才還是冰冷的身子,突然間也變得躁熱起來。她很想立刻跑過去,沖到他面前,腳步也分明快了許多。她想,他應該會像以前一樣,伸出手就把她摟進懷里,然后問她冷不冷之類的話吧。可是,她又有些擔心,他們不是分手了嗎?那他還會不會再拉過自己的手呢?

于燕想著,想著,離龍君的距離越來越近了。雪花一片一片打在她臉上,她忽然覺得有一些清涼,沒有了剛才的寒冷,凍紅的臉頰也有些微微發熱。眼前的龍君,正在路口站著,他頭上戴著一頂軍氈帽,穿著軍綠色大衣。對呀,那件曾經在她肩上披過的軍大衣,好熟悉。她望著他,他一會兒蹲下吸幾口煙,一會兒又朝路口前方張望,應該是在等什么人吧。可是,他會等誰呢?難道他真的喜歡上了別人,此刻正冒著寒冷在冬天的風雪里等著讓他心動的女孩兒?于燕的心突然一緊,感到一陣陣的疼痛,仿佛像被什么東西扎了似的。

北風忽然猛烈地刮著,雪片似乎也密集了許多,路旁的小樹枝左右搖擺起來,把枝條上的雪花抖在空中,變成了迷蒙蒙的一片。于燕縮了縮身子,把脖子上的粉紅色圍巾圍得更緊了些。頭發上似乎布滿了零零碎碎的雪花,臉頰和耳朵也早已凍得冰冷發紅了。她忽然又覺得應該快點回去,她爸媽肯定又在焦急地等著她回家,說不定都開始找她了。于燕緩緩地移動著腳步,她想,要忘了他嗎?她沒有主意,她只知道他的樣子不斷地在她腦海里浮現。

于燕這時停了停腳步,望著就在不遠處的龍君,她多么希望他能夠回頭呀!那樣,他就可以看見她了。她默默地向前張望,就在離他幾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隔著幾顆滿是雪花的小樹,她遠遠地注視著他。

“老大,等急了吧,快上車!”余焦從一輛二手小貨車里下來,沖著龍君大聲喊。

“恩,東西買到了嗎?店里的不多快用完了,都在等著。”龍君一邊拉開車門一邊問余焦。

“放心吧,買到了!”

“那行,開車!”

貨車慢慢地開動了,正朝于燕這兒開過來。于燕趕忙低下頭,緊張地等待著貨車從身邊開過去。只聽得“呼嚕”一聲,貨車從她身邊迅速開走了。于燕忽然又有些后悔起來,她怎么不上前向他打個招呼呢?她回頭朝貨車駛去的方向望了許久,然后就默默地朝前繼續走著。原來,龍君等的人是余焦。于燕的心仿佛一下又輕松起來,北風呼呼地刮到臉上,像是輕輕的拂過,竟沒有了先前的寒冷。她加快了腳步,朝自己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等龍君和余焦開著貨車回到君燕大排檔,高玲就告訴龍君說,她今天和于燕去了西門廣場。龍君聽了,沒有過多的表情,只平淡地問了一聲:“她怎么樣?”就忙著搬貨。

“于燕現在可傷心了,這都怪你!”高玲生氣地對龍君說。

“怪我什么啊?”龍君平靜地回她。

“好好的,你干嘛和于燕分手?你就是一個大混蛋!”高玲一想著剛才于燕難過的樣子,就忍不住要發火,想好好替于燕罵罵他。

“我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人!”龍君邊說邊繼續搬貨。

“你!你這個沒良心大壞蛋!”高玲當著大家還有正在吃飯的客人大聲罵他,一點都沒給他留面子。

“隨你怎么說吧!我就這樣,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龍君說完點上一支煙,徑直朝外走去。

“氣死我了!”高玲說完坐著一臉的不高興。

一直到那年春節過完,高玲都生著悶氣又沒有和龍君說過話。弄得林輝夾在他倆之間,別扭了好一陣子。

春節假期過后,于燕在開學離開西門的當天,去找了一次高玲,向她要了君燕大排檔的電話號碼。不過,在于燕返回自己家的途中,卻偶然遇到了龍君,還有她的高中同學張正明。龍君那天被張正明打了,而且又一次進了公安分局。于燕因為擔心龍君,不得不推遲了一天去L省師大的時間。

張正明是于燕的高中同班同學,一直很喜歡于燕,而且他爸是公安局的政委,和于燕的爸爸是世交,兩家關系平時也走得比較近。張正明一直仗著他爸是公安的政委,在外面專干些欺負人的事兒,再擺出一副自己了不起的樣子。正因為如此,于燕一直對他沒什么好感,兩個人的關系不冷不熱的。但張正明對于燕卻是喜歡得不得了,還經常跟他的那幫朋友說,于燕是他的女朋友。于燕那會兒知道后,生氣得很,好長時間都沒有搭理他。不過于燕看在兩家父輩的關系上,之后也就不了了之,隨他怎么說了。后來,龍君帶著于燕私奔的傳聞傳遍了西門,張正明知道了氣得直咬牙,說一定要找機會好好教訓那個叫龍君的流氓一頓。

于燕那天從高玲那兒拿了電話號碼,才離開君燕大排檔幾百米,途中就遇到了龍君。當時于燕正在那兒抹著眼淚質問龍君,為什么要和她分手。這時,正好張正明和他五六個朋友在他們身后走來。張正明一看,立即猜出了和于燕一起的肯定就是龍君,他當即就對他的朋友說:“前面那小子又在糾纏于燕,我今天非要教訓他!”

“他是誰啊?”張正明的朋友問。

“就是新冒出的一流氓,憑他也敢喜歡于燕,不自量力,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他!”張正明說著,麻利地在路邊撿起了一塊磚頭,直朝龍君走過去。

剛碰面的龍君和于燕正尷尬地站著,此時根本就沒有發現,后面有人正朝他倆走來。只見張正明舉起手,對準龍君的后腦冷不丁就狠砸了一磚頭,毫無防備的龍君當場就被砸得倒地。這時,張正明的朋友們也一起圍過來朝著龍君一頓亂踢。

“張正明,住手!你要打他先打我!”于燕回過神,情急下急忙撲到龍君身上。

“于燕,他就一流氓,你干嘛護著他,讓開!”張正明說著就將于燕一把拉開了。

于燕一看沒辦法,驚慌中就趕緊往君燕大排檔跑去,告訴了林輝。林輝當時一急隨手抄了把凳子,就和文峰還有柱子趕緊一路跑來。還隔著一段距離,林輝就怒火沖天地一凳子朝張正明砸過去。

“你敢打我,知道我爸是誰嗎?”張正明看著林輝他們過來沒有驚慌,嘴還挺硬。

“草你媽!我管你爸是誰!”林輝嘴上說著話,跑過來一腳就踢在張正明肚子上。

張正明被踢倒在地,林輝抄起地上砸掉的凳子腿,掄起來就往張正明身上打。文峰和柱子過來,此時也和張正明的朋友打在了一起。幾分鐘過后,后腦被砸了一下的龍君,在地上躺了一會兒,這時醒了。不過,他還沒有完全清醒,就聽到了身邊警車的呼叫聲。

“劉哥,這伙流氓打人!”張正明從地上爬起身,來了個惡人先告狀,很顯然他和來的警察都熟識。

“誰?”叫劉哥的警察問。

“就是他們!”張正明指了指龍君他們,特地著重指了還坐在地上的龍君。

“蹲下!”這時好幾個警察過來,捏著警棍就打在了林輝、文峰還有柱子的頭上。幾個人都雙手抱頭蹲在了地上。龍君后腦被砸了一下,脖子上還淌著血跡,頭上沒有挨警棍。

緊接著,龍君他們幾人就全部被銬著帶到了公安分局。于燕沒有理會張正明,也著急地跟著一路去到了分局。在龍君他們幾個人被警察詢問做筆錄的時候,于燕就在一樓等著。那天天氣挺冷,在一樓臺階上的于燕迎著寒冷的北風,凍得直打哆嗦。大概半個小過后,公安的張政委從樓里出來了。他第一眼看到于燕時,已沒有了先前的震驚,而是擔心她凍壞了身子。

“于燕!”張政委朝于燕喊了聲,又接著問,“你怎么在這兒?又是因為里面那個打人的小伙子?”

“張叔叔!”于燕回過頭來見是張政委,趕忙對他說,“他沒有打人,你可不可以放了他?”她說得很急切。

“沒打人?”張政委走到于燕跟前說,“可小劉說明明看見他們打人了!”

于燕這時急得都快掉眼淚了,她立刻辯解說:“不是那樣的!是因為張正明先打了人,他們才還手的......”

張政委耐心聽完于燕述說事情發生的經過,思量許久,然后朝她點點頭。他大概明白了,是他的兒子又在外惹事生非。他拍了拍于燕的肩,對她說了句:“這次就放了他們,不過沒有下一次了!于燕啊,你交朋友還是要多考慮考慮,想想你爸!知道嗎?”說完,他就朝警務室走去了。于燕抬起頭,內心翻騰,一臉感激地望著張政委的背影。

大約兩三分鐘后,龍君他們放出來了。等龍君他們從里面走到一樓臺階邊上,于燕正靜靜地站在原地,兩眼一直望著龍君,身子凍得瑟瑟發抖。龍君看了于燕一眼,頓住步子,猶豫了一下,然后就朝外走了。

“龍君--”于燕見龍君對她不理不睬,忍不住跟在他身后喊了一聲。

龍君停下腳步,沉默了許久才轉過頭,對她說了句:“天冷,快回家!”

“你干嘛這樣對我?”于燕質問他,眼淚嘩一下就流了出來。

龍君看著眼前身子顫顫滿臉淚水的于燕,心里十分心疼,他很想立刻就脫下外衣給她罩上,然后把她抱在懷里。不過,他還是忍住了,為了她,他知道他不能這么做。他沒有說話,緩緩轉過頭,繼續朝前走了。

“唉--我都看不下去了!”林輝這時對龍君說了句,回過身就一個勁兒朝于燕跑過去,他對于燕說:“于燕,你,你別哭了啊,快回家吧,天兒太冷了!”林輝說完看見龍君和文峰還有柱子走得很遠了,就又趕緊朝他們跑去,一邊跑一邊轉頭還對于燕喊:“于燕,你別哭了,等回去我一定替你說他......”

“老大!”文峰邊走邊對龍君說,“你是不是太絕情了?”

“嗯?”龍君木木地答著話說,“沒有吧?”

“她可一直在等你!”文峰忍不住替于燕說話。

“可我沒得選!”龍君難過地說。

文峰沒再說了,他嘆了口氣,搖搖頭。幾個人都沉默著,一路上了街。

街上人不多,呼呼的風掃過馬路,一片蕭條的感覺。街邊小店里的錄音機,此時正放著歌曲:“我已背上一生苦痛、后悔與唏噓,你眼里卻此刻充滿淚,這個世界已不知不覺地空虛,哦,不想你別去.......”

龍君迎著這歌聲在街上走著,他禁不住回過頭小心地看了看身后的于燕,她的身影越來越小,模樣兒在視線里越來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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