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說王維”之——《輞川別業》

? ? 唐天寶五載(746)春天,王維結束了塞北巡視,返回長安。

????沒有想到,這一趟差,竟然歷時將近一年。

????王維到朝廷交差后,便急匆匆地趕回輞川。


? ? “王大人回來了!”

????輞川的鄉親父老聽說,不約而同前來探望。

????只知道王維在這里買了別業,可沒有待多長時間,人就突然消失了。

????千里迢迢來探望的友人不少,粉絲就更多。

????可見不到王維其人,來者心中的失落頓生。

????王大人到底怎么了?沒有權威回應。

????時間越久,人們的擔憂就越多,猜測也越來越多。謠言也便“長腿”了,四處傳播。

????唐朝的文人官員,沒有遭遇貶謫者,鳳毛麟角。況且,此時又是口蜜腹劍的李林甫當政,旦夕禍福,難說啊!

????當代有人粗略統計,那些能在“語文書”里留名的詩人,基本都被貶過官。

????再說啊,這塞北之地,數千里之遙,山高水長,風火雷電,更是生死難料。

????歷時將近一年,受命“留守”的裴迪,也懶得解釋了,只是暗暗祈禱:我的祖宗啊,早點回來吧!

????這不,王維突然在輞川一露面,裴迪反而無語了……


? ? 回到闊別已久的輞川,王維內心異常感動:人生一世,有一種最值得珍惜的情感,叫“被人掛念”。

????你看啊,無論是僧人,還是隱居鄉里的老人,一聽說王維回來了,都“披衣倒屣(xǐ)”趕來相見,開懷暢談于柴門前......

????環顧輞川山水,王維心情大好,寫下《輞川別業》一詩為證。

????詩曰:

????不到東山向一年,歸來才及種春田。

????雨中草色綠堪染,水上桃花紅欲然。

????優婁比丘經論學,傴(yǔ)僂(lǚ)丈人鄉里賢。

????披衣倒屣且相見,相歡語笑衡門前。

? ? 借用今天的大白話,來翻譯一下:

? ? 沒到東山已經將近一年,歸來正好趕上耕種春田。

? ? 細雨滌塵草色綠可染衣,水邊桃花紅艷如火將燃。

? ? 從事經論學的有道高僧,年老傴僂了的超逸鄉賢。

? ? 披衣倒屣出來和我相見,開懷談笑站在柴門之前。


? ? 人在職場,輞川再好,長安也得回啊。

? ? 王維依例上朝,深切感受到:“出差”這一年,朝廷發生了許多事兒。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當屬楊玉環被冊立“貴妃”。

? ? 唐天寶四載(745),唐玄宗把韋昭訓的女兒冊立為壽王妃后,遂冊立楊玉環為貴妃,世稱“楊貴妃”。

? ? 唐玄宗自廢掉王皇后,就再未立后。因此,楊貴妃就相當于皇后。

? ? 這不,唐玄宗心情大好,親譜《霓裳羽衣曲》,召見楊貴妃時,令樂工奏此新樂,賜楊氏以金釵鈿合,并親自插在楊氏鬢發上。玄宗對后宮人說:“朕得楊貴妃,如得至寶也”(《古今宮闈秘記》卷三)

? ? 這還不算,玄宗復制新曲《得寶子》,足見對楊貴妃寵幸之隆。

? ? 王維注意到:時宮中未立新皇后,宮人皆呼楊氏為“娘子”,楊貴妃實居“王后”位,母儀天下。


? ? 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其中,感觸最深的,就是楊國忠。

????楊國忠原名楊釗,乃楊貴妃的遠房兄弟。此人原為市井無賴,因善計籌,玄宗與楊氏諸姐妹賭博,令楊釗計算賭賬,賜名國忠。此后,楊國忠開始平步青云,身兼十余職,逐步走進朝廷的權力中心。

????王維注意到:楊國忠在長安立腳之后,便憑借楊貴妃和楊氏諸姐妹得寵的條件,小心翼翼地侍奉玄宗,投其所好;在朝堂上,因為自己羽翼未豐,則低三下四地,百般巴結首席宰相李林甫。

????唐玄宗還將楊貴妃的三個姐姐,接到長安,封為一品夫人,準許她們隨意出入宮門。

????此后,每逢陪玄宗、楊貴妃游幸華清宮,楊氏諸姐妹,總是先在楊國忠家匯集。然后,以楊氏五家為扈從,每家一隊,穿一色衣,五家合隊,五彩繽紛,浩蕩出行。他們用黃金、翡翠做裝飾,用珍珠、美玉做點綴,招搖過市。

????車隊過去,沿途掉落首飾遍地,熠熠閃光,其奢華無以復加。


? ?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在朝廷、市井所見所聞,王維感到無語。

????所以,一旦有機會,王維就往輞川跑。

????這段時間,正好趕上春耕的農忙季節。

????王維沿途所見,景致十分怡人:雨中濃綠的草色,足可染物;水上的桃花紅艷似火,像是要燃燒起來......

????諸君知道啊,王維購置這座莊園別墅時,四下已是一片荒蕪,盡顯衰敗景象。

????人,是最好的風水。

????輞川得遇王維,其實是輞川的“幸運”。

????王維借助輞川這個平臺,實現了人生的“超級”飛躍。

????王維“詩書畫樂”俱佳,超凡的綜合素質,使他毫無懸念地入圍“中國超一流園林設計家”。

????王維根據山川河流的自然形勢,宜得者得之、宜屏者屏之、宜借者借之、宜棄者棄之,選美景、造觀景、連全景,使得整個輞川別業環回貫通。

????事實也確如王維所愿:

????經過二十多年的精心修建,王維融入其詩、畫及園林的審美情趣,將綿延二十多里的輞川山谷,修建成了一座“可耕、可牧、可樵、可漁”的綜合園林。


? ? 王維詩中出現“優婁比丘經論學”句,需要說道說道。

????優婁:意指釋迦牟尼的弟子。

????比丘:亦作“比邱”。梵語的音譯,意為乞者,謂乞法于佛,乞食于施主,指已受具足戒的男性,俗稱和尚。

????經論:佛教指三藏中的“經藏”與“論藏”。《梁書·謝舉傳》:“為晉陵郡時,常與義僧遞講經論。”

????王維此時,已經把母親崔氏,接到輞川別業居住,并專門在孟城坳南端,建了一個“草堂精舍”。

????母親崔氏是虔誠的佛教徒,師從一代名僧大照禪師三十多年,一生褐衣疏食,持戒安禪,對王維影響很大。

????王維,字摩詰,名和字連起來讀,就是“維摩詰”。

????母親崔氏取此名,頗具禪意。

????佛經中有一部《維摩詰所說經》,其中的維摩詰,是著名的在家菩薩,以潔凈著稱。


? ? 唐開元十七年(729),年近而立的王維,在妻子亡故后,專程到長安大薦佛寺,拜道光禪師為師,成為了佛家的俗家弟子。

????王維的朋友圈,僧人居士也很多。

????王維受禪宗的影響較大。

????禪宗信奉“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追求一種“心空無念”的境界。

????心空無念,就是沒有欲望,沒有執念,沒有大喜大悲,以期達到“涅槃”。

????盡管沒有真正“出家”,王維一直行走在“修行”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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