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聚》
下午四點,首都機場,T3航站樓國際到達港。
我盯著碩大的電子屏幕,顯示航班已經準點抵達。
謝璐璐捧著鮮花 站在我身邊,她身材高挑,五官精致,衣著靚麗,自然少不了男性羨艷女性嫉妒的目光。
旅客陸陸續續提了行李從出口走出,始終未見到吳毅智的身影,我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兩年前我把吳毅智送到美國進行康復治療,找了條件最好的醫院,請了全美最權威的專家,經過兩年多的三次大手術,恢復情況很好。
早幾天和他的主治醫師通話,告訴我最后一期脊椎修正手術非常成功,吳毅智已經能熟練使用輔助肢體自由行走。
當然,不惜一切代價治療的費用是非常高昂的,由我全部承擔。
正焦慮時,手機響起,陌生號碼來電。
“夢藍,兄弟,這么多年不見,你還是改不了老毛病,做事總是神秘兮兮的,這回又玩的什么把戲啊,你屬下直接把我從特殊通道弄出來了,對了,我們快進城了,一會見面聊啊。”
沒待我回答,他匆匆掛斷了電話,我聽得出是吳毅智的聲音。
回撥過去,提示對方已關機。
我把謝璐璐支開,讓她去取車,自己踱到一個沒人的角落,撥通了一個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愿意撥打的電話。
“李總管,今天演的這是哪出?”
“您哪位?”
“鄭夢藍。”
“哦,夢藍老弟啊,不不不,現在應該叫鄭大老板了,今兒個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了。”聽筒傳來輕聲細語慣于獻媚的聲音,我覺得一陣惡心。
“別跟我扯淡,這是你家主子的意思還是你自作主張越俎代庖?”我對著聽筒低沉吼道。
“鄭總果然是財大氣粗了,想當年要不是鄙人,呵呵……上達天聽,肯怕,呵呵……哈哈……”
電話那頭傳來陰陽怪氣的笑聲,感覺脖子被膩乎乎分泌著粘液的毒蛇爬過一樣,汗毛根根立起。
“告訴你家主子,我現在機場,等我回酒店必須要看到吳毅智。否則后果你知道,你主子也知道,大不了魚死網破,你這條狗會有好下場嗎?兔死狗烹,你主子肯定拿你第一個開刀,唇亡齒寒道理你不會不懂吧?”我聲色俱厲低吼道。
對方沒有回應,直接掛斷了電話。他可能沒料到我真敢不顧一切豁出去,毫無畏懼的跟他叫板。
坐上車,從機場又風馳電掣的往酒店趕,謝璐璐對目前的狀況一無所知,我不主動跟她說,她絕對不會開口詢問,這也是我最欣賞她的地方,這樣聰明乖巧的女孩子不可多得。
從機場高速轉入環線,手機再次響起,酒店前臺打來的電話。
“鄭先生,您好,有位先生找您,請問您現在方便接聽電話嗎?”女服務員聲音甜美。
“好的,麻煩你把電話給他。”
“喂,夢藍,是我啊,吳毅智,毅智啊,我現在你住的酒店大堂,你有時間過來一趟嗎?我有話著急跟你說。”
“我現在到京通快速了,你稍等一下。”
“好的,我在大堂等你。”
“好,一會見。”
掛了電話,我如釋重負,松了口氣。不出所料,今天這事果然是“李總管”想討好他的主子,自作主張,擅自行動。
趕回酒店時,整個城市已燈火輝煌,霓虹閃爍,在這流光溢彩的繁華背后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灰暗地帶,物質急劇膨脹的同時思想愈見墮落,虛假的繁榮掩蓋了精神的貧瘠。
我讓謝璐璐在車內等待,三步并作兩步跨進酒店大堂。
遠遠看到吳毅智坐在沙發上,著急的張望,看到我,立馬迎了過來,也許是太過急切,他走路的姿勢有點滑稽,感覺右腳總是比左腳慢半拍。
但相比兩年前天天靠輪椅出行,已是天壤之別了。
“兄弟,大恩不言謝,也謝不了,這輩子給你做牛做馬都不能報答你萬一了。”他一把摟住我的肩膀,淚水奪眶而出。
我拍拍他脊背,說:“既是兄弟,就什么都別說了,多了就見外。”
“是,是。聽兄弟你的,一切都聽兄弟你的……”吳毅智反復說著這句話。“兩年多沒見,你怎么添了這么多白發,還有今天這事不是你安排的吧,其實我上車就覺得很蹊蹺,沒啥事吧兄弟?”吳毅智著急忙慌的問我。
“沒事,不著急,咱們先去吃飯,邊吃邊聊。”我故作輕松。“還有個老熟人等著見你呢。”
我呵呵笑道。
“老熟人?”吳毅智習慣性的撓了撓頭皮。
“見到你就知道了。”我拍了他肩膀一下,跟十多年前在學校一樣。
走出酒店,剛到車側,吳毅智一眼看到了駕駛室內的謝璐璐,他臉上閃過一絲詫異,霎時又堆上歡喜。
“恭喜你,你們在一起了,真好。”能聽出他是發自肺腑真心的祝福。
我淡然一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樣,謝璐璐現在是我們公司的行政總監,我的得力助手。”
“啊……”吳毅智張大嘴,有點尷尬。
我敲了敲副駕駛玻璃窗,謝璐璐偏過頭,發現了站在我身后的吳毅智。
她立馬拉開車門下車,臉上也是寫滿了驚喜。
“吳毅智,真的是你。”謝璐璐喊道。
“如假包換。”吳毅智又摸了摸耳朵,憨憨的笑著。
謝璐璐眼中泛起了淚光。
“咱們別站著,先吃飯。”
吳毅智連聲說好,我們坐上后座,吳毅智不停贊嘆車內的豪華。
“兄弟,你到底做什么,短短幾年就發這么大的財?”他抑制不住好奇心。
“電子商務,我不是早跟你說過了嘛!”我輕描淡寫的帶過。
“遇著貴人給你投資了,是不?”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
“我這次回來,哪里都不去了,決定就跟著你干。”
“好啊,讓謝總監給你安排個合適的崗位,你們分開十多年了,又能在一起,也是緣分,好好聚聚。”我調侃到。
吳毅智似乎臉紅了紅。
“鄭總,您別拿我尋開心了,您在這兒,這事您還是親自定吧。”謝璐璐微微偏頭說到。
“咱們公司保安部部長是不是空缺。”我裝作詢問謝璐璐,其實公司一直就沒有設這個崗位。
謝璐璐心領神會,說是。
我說那就定了,吳毅智同志出任保安部部長一職,負責整個公司的安保工作。
吳毅智自然掩飾不住興奮,連連說好,不停說謝謝。
汽車從城市主干道駛入輔路,鉆過幾個胡同,不一會,謝璐璐把我們帶到一個很幽靜的四合院,門口沒有招牌,也沒有指示路牌,垂花門常閉,從側門進,很小的一家私房菜館,院子加廂房滿滿當當擺六桌酒席,但來這里消費的非富即貴,非達官貴人,非名媛之流VIP會員,想預訂都難。
在這吃飯有個最大的特色,就是沒有菜單,客隨主便,給你上什么就吃什么,沒得選擇。
就這么個地方,很多人趨之若鶩,預定名單排到幾個月之后。由此可見,五千年文明史吃果然占住著重要的地位。
不一會,菜都上齊了,比較清淡,適合我的口味,我們多要了一扎啤酒。
席間,吳毅智還是好奇心很重,再次問起公司的項目資金等,我依然不著痕跡的帶過。
他幾杯啤酒下肚,話題自然而然轉到了感情方面。
“兄弟,咱讀書時,你追過的那個彈吉它的女孩呢?這么多年你沒想過去找她嗎?”吳毅智舌頭打結,已經微醺。
謝璐璐卻罕見的露出些許靦腆表情。
“那么多年了,過去的讓他過去吧,順其自然不挺好的,強求徒添煩惱。”
我呡了口茶,頂級金駿眉,喝到嘴里微苦中帶著回甘。
“你看你,酒不沾,女朋友也不找一個,算是作賤自己不?”
謝璐璐輕輕拍了吳毅智手臂一下,說道:“你身體還在恢復期,別喝太多了。”
說完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是想緩和氣氛,怕我尷尬。
吳毅智根本就沒有領會謝璐璐的意思,自顧自又倒滿滿一杯酒,站起來,道:“兄弟,哥哥敬你一杯,要不是你念兄弟之情,慷慨相助,我現在還床上躺著呢。我不善言辭,也魯莽,以后有不敬之處或者辦事不周到的地方,兄弟你只管教訓我。生我者父母,知我,救我者兄弟也,你隨意,我先干為敬。”他一口悶掉整杯酒,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別再提這事,經歷了風風雨雨,十多年后,咱們仨能重聚,算是上天的恩賜,忘了過去那些不開心的事,祝福明天更好吧。”我再次端起杯。
“是,兄弟說得對,明天肯定會更好,必須更好,看我盡糾結這些陳年舊事,自罰一杯。”吳毅智仰起脖子又咕咚一杯下肚。
我知道他的酒量,并不勸他,謝璐璐臉上寫滿擔憂。
恰在此時,手機響起,郭副總打來的電話。
“鄭總,您現在聽電話方便不,有件事緊急的事情需要向您匯報一下。”
“沒事,你說。”
“今天我參加圖靈公司的推介活動,有個感覺,這個新成立的公司不那么簡單,似乎是沖我們來的,他們也想得到X產品的全國一級代理權,很有可能已經接洽過我們海外的供貨商并且有了一定的進展了。”郭副總語速緩慢,說得很慎重。
我相信他的預判能力。
“那我們今年投標又多一個強勁的對手?”
“是的,我覺得公司要未雨綢繆,除了現行的網絡銷售,應該加快實體店建設,重心要下移,多渠道營銷,傳統和現代模式相結合,另外,有了這么強勁的對手,供貨商可能會有所搖擺,提高壓貨量,這兩個月我們要加大資金回籠力度。”
“嗯,好的,你出份計劃書,明天拿到股東大會討論吧,我明天回公司列席會議,聽聽各位的意見。”
“好的,鄭總,還有件事不知當說不?”
“你說。”
“圖林公司執行總裁居然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不但年輕漂亮,說話干脆利落,應變能力也極強。”
“那你要多加小心,別意亂情迷,呵呵。”我調侃到。
“鄭總您玩笑了,我只是納悶。這么大規模的公司,又是新成立的,怎么會把所有業務交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行外人打理呢。您看要不要動用點資源,挖挖這個女總裁的背景?”
“嗯,我知道了,明天商議后再決定。”
“那您先忙,我去準備出計劃書,明天開會用。”
“辛苦了。”
郭副總說再見后掛了電話。
我不禁陷入了沉思,年輕女總裁,競爭對手,實力雄厚,有備而來……
“兄弟,遇到什么事了么?在機場接我的是些什么人,我就知道他們不簡單,兄弟,你如果碰到麻煩了,一定要告訴我,我想盡一切努力替你分擔。”吳毅智頗為焦慮。
“沒事,真沒事,咱們繼續喝酒。”我端起茶杯示意。
吳毅智顯然不滿意我的回答,顯得心事重重,有點落落寡歡。
謝璐璐似乎早已習慣了我的隱藏。
叮咚,叮咚,腕表今天第二次報時,提醒我二十一點整。
我掏出手機,登錄TIXXR,早上我發的那條信息已經有了一萬多的瀏覽量,三百多條回復。
我極速翻動著多種語言的留言,一個署名“蓮”的馬甲占據了第七樓,簡簡單單的幾個字:“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我長長噓了口氣,總算是又平安過了一天。
我不敢想象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盡頭,但只要活著,只要還有一絲希望,就不得不終日忐忑,不得不終日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