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故心人易變》
我們從私房菜館出來,一路上吳毅智興致極高,侃侃而談這兩年他在美國的各種見聞,說到動情處還手舞足蹈。
到達酒店已是凌晨兩點多,互道再見后,謝璐璐獨自駕車離開。
我在前臺給吳毅智開了個豪華單間,囑咐他趕緊休息。
回到頂層套房,正準備觸摸指紋識別鎖,忽然發現貓眼透出一絲微光。
我每次離開房間,都會把房間內總電源關掉,這是多年來養成的一個習慣,不做妥帖,總覺得不安心,應該也屬于強迫癥的一種吧。
酒店的服務生沒有我的召喚或邀請,絕對不會擅自踏入房間一步。
這個時候房間內的燈怎么會亮起了呢?
我稍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拇指摁在識別器上。
門悄無聲無息彈開了一條縫,我輕推進入。
房內彌漫著淡淡的香味,這氣味有種朦朧的熟悉感。
一個修長的身影,靜靜站立在玻璃幕墻前,體態婀娜,梳著馬尾,似乎被窗外壯麗的夜景吸引。
我放輕腳步,慢慢靠近,在她身后約兩米遠的位置站定。
“你終于回來了,等了你三個多小時。”她沒有回頭,語聲幽幽的,有點熟悉,偏偏搜腸刮肚一下子想不起來。
“讓你久等了,晚上陪一個老朋友,多聊了會。”我沉聲道。
“多年不見,你果然變了,冷漠,深沉。”她轉過頭,精致面龐不施粉黛,雙眸如一泓秋水,透著深邃,波瀾不驚。
“彥飛瓊……”
我渾身一震,如遭電擊。
往事歷歷,云煙般飄過,曾幻想過千百種和她相逢的場景,但這一天到來時卻感覺很不真實,如此虛幻,讓我措手不及。
這個曾在我最失意時出現的女孩,我們一起醉,一起哭,在夜色中迷亂,在紅塵中顛倒。匆匆,來如春夢,去似朝云。
這些年來我一直不敢面對她,此刻站在我面前,除了不曾老去的容顏,其它的一切已變得完全陌生,無法從記憶中搜尋。
“十多年了,你還能一眼就認出我,你心里有過我?”彥飛瓊的聲音有一絲哀怨。
我內心開始掙扎,汗水已順著背脊往下流,襯衫濕透,不知道如何作答,解釋有多蒼白,掩飾有多虛偽?
……?……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心人易變。鄭總,您不請我坐坐嗎?”她嘴角微微翹起,眼中的哀怨之色一掃而光,滿是鄙夷的笑意。
“請,請坐……”我聽見自己聲音,干澀、沙啞、顫抖。
她從我身旁飄然走過,側坐在沙發上,雙膝自然合攏。舉手投足間,顯得無比的優雅、高貴。
“你打算就站著和我聊天嗎,今晚我可是準備和你促膝長談的哦,為了這天,我等了十年。”
她依然微笑著,說出的話像是小學生背誦課本,不帶感情,但令我無法抗拒,不由自主的坐到她對面的沙發上。
“這些年過得怎么樣?”
“好,嗯……還行,還不錯。”
我語無倫次,摸了摸鼻子,想掩飾狼狽,該死的汗水,順著我鼻翼滴下。
她凝視著我,目光忽然凌厲如電,似乎要刺透我的偽裝,直抵我靈魂的最深處,撕毀我卑鄙的偽裝外衣。
我愈發局促不安,手腳無措。
沉默,長久的沉默,尷尬的沉默。
“這么多年不見,你不想跟我說什么嗎?”她的聲音恢復了優雅,有幾分責備的意味。
我手心里全是冷汗。
“也不問問我是怎么進來的嗎?”
“不,不用問。”
“為什么呀?”
“我了解你,只要你想做的事沒有做不到的。”
“嗯………看來你還是真了解我的。”
我的心痛苦的抽搐了一下,這句話像藤條一樣狠狠的抽在我的心上,一鞭就撕裂一個血淋林的口子。
“你一直在逃避我?”
“沒,沒有……只是怕……有些事……一言難盡。”
“那晚后,你消失了,杳無音信,大四整整一年,我每晚都去網吧,在QQ上等你,給你留言,你從來都不回我。我找了很多地方,問了很多人,也沒有一點線索,你像一個幽靈,就只出現了一夜。”彥飛瓊雙肩微微聳動。
“因為我……”我右眼皮跳了跳。
一懷愁緒,幾年離索。一切都是我的錯,可是這一切是從哪里開始的呢?我試圖拼湊一個完整的畫面,吉他的弦音塞滿了我所有記憶。
“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她……”我頭垂的更低。
“她?那個背吉他在千禧夜棄你而去的女孩嗎?”彥飛瓊聲音平緩,似乎說著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
我的心在滴血,如刀,一刀一刀的割。
空蕩蕩的房間再次陷入了可怕的寂靜,彥飛瓊也沒有說話,沒有打破這死一般的沉寂。
久久,她起身,腳步有點虛飄,走向電梯,頭也不回的進入電梯,待梯門自然閉合,始終都沒有轉過身來,可我分明看見了她身體輕微的顫抖和一聲悠長的嘆息。
我能做什么呢?我給不了她要的東西,哪怕是一句承諾,一句虛假的承諾。
“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原來見比不見更痛苦。
我呆坐了半個多小時,連續抽了五支香煙,煙霧在房間繚繞,心頭的疑慮也越來越重。
十二年了,彥飛瓊怎么恰巧在這個時候出現?她怎么能暢通無阻的進入我的房間?
我拿起茶幾上的無繩電話,撥通了酒店前臺。
“鄭先生,您好,很高興為您服務,請問您有什么需要。”接線員的聲音依舊甜美。
“你好,我想查看下酒店大堂的監控。”
“您稍等,我需要請示下領導。一會給您回電話,您看行嗎?”
“好的。”
我放下電話等待。
大約了兩分鐘后,鈴聲響起。
“鄭先生,非常抱歉。我們領導說您要查看公共區域的監控需要向保安部備案和提供書面申請,由我們保安主管簽字并陪同您觀看。”
“好的,我知道了。”
“請問還有別的能幫您不?”
“沒有了,謝謝!”
掛掉電話,我拿出手機,撥通了公司技術總監白少邦的號碼。
他是業界知名的程序師,還有另外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黑客高手。
“鄭總,您還沒休息。”電話那頭傳來白少邦睡意惺忪的聲音。
“嗯,你給我把酒店內近三小時的所有監控調出來,包括停車場的,我都要。”
“好的,請問您房間電腦是掛酒店主服務器下的嗎?”
“是的。”
“那好辦,您電腦保持開機狀態,我一會把您需要的數據發過來。”
“好的。”
五分鐘后,我筆記本電腦硬盤燈不停閃爍。桌面顯示有5G的文件正在傳送。
幾十秒的傳輸,文件拷貝完畢。
手機“嘩”的一響,白少邦發的信息:“鄭總,文件搞定,您慢慢查看,有事您隨時電話我。”
我回了個好,開始查看視頻。
高清監控攝像頭記錄的畫面顯示:十二點四十五分,彥飛瓊從車庫進入酒店大堂,和前臺服務生有短暫溝通,彥飛瓊岀示了一個類似證件的東西后,服務生撥打了一個電話,便遞了一張卡片給她。
客房部電梯監控顯示:十二點五十分,彥飛瓊步入電梯,很從容,對著電梯內鏡子整了整衣領。
走廊監控顯示:十二點五十一分,彥飛瓊到達我住的套房門口,直接用房卡刷開了門,可見她事先就確定我不在房間內。
彥飛瓊再次出現在監控中是二個多小時后,總統套房專用電梯,神情有點落寞。
她使用專梯下到地下車庫,停車場監控顯示她上了一臺奧迪牌汽車,沒做停留,直接駛離。
我定格了車尾特寫,A8W12。車牌:京XX666XX。
我把車牌號發給白少邦,讓他查下這臺車的登記資料。
幾分鐘后白少邦返回信息,沒有查詢到該車輛任何資料,也沒有登記在個人或單位名下。